江述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又说了句“谢谢,”把装着药的箱子拿了过来。
里面有三十盒药,和三根针剂。
江述当着闻双的面拆了一盒,里面有各种颜色和形状的药片,熟练地拆了一半吃了。
闻双有点看不下去,很怀疑这么一大把药直接干吞会不会噎死,她倒了杯水,回来看见江述拿出一根针剂,撸起袖子似乎正在找位置。
在江述准备注射的时候,闻双看着江述紧抿的嘴唇,突然说:“你以前放在冰箱的就是这个?”
她曾经还想要嫖江述的胸肌时会买各种水果零食饮料塞冰箱里让江述试试,那个双开门大冰箱江述跟她分了区,他只要了冷藏的一层,说其他区域都归她。
她第一次打开冰箱里面就冷藏区有一个巴掌大小、不知道装了什么的方型金属盒,似乎有锁,她没有乱碰。江述打开冰箱一定是拿那东西回房,以前找话题跟江述搭讪的时候她随口问过那是什么,江述没搭理她,倒没警告说“别碰”之类的,但江述从来不会去碰她买的那些吃的喝的,她也不至于那么没分寸,也从没去动过那东西。
江述很快注射完了,放下袖子,一只手握着刚打过针的左手,过了几秒才“嗯”了一声。
那时候除了他放药的那层,冰箱完全被闻双塞满了,闻双好奇心一向旺盛,她问过他,他没有回答,而闻双不是赵桐,不会擅自动他的东西。
闻双看着江述抿紧的嘴唇、绷住的下颚、微微颤抖的手背,非常不合情理地心动了。
难怪不肯去医院。
江述缓了一下,把剩余的两支针剂放到了冰箱,说:“你现在倒是不卖饮料水果了。”
闻双听清楚了江述说的不是“买”,不过回想那时候满冰箱满冰箱的东西,确实用“卖”更适合。
她想了一下,说:“你是该多吃点水果。”
江述不觉得他说吃不下闻双会不买,只能说:“少买点。”
那时候闻双总是买各种吃的,别的都还好,水果她大部分时候都懒得自己洗了吃,经常就是放到坏,江述可能看不下去了会提醒了她一下,她记得的时候会清理掉,但大部分时候出门就忘。
有一次她莫名其妙病了,得益于家里人的“管教有方”,重点关注对象二小姐一直以来身体强健,很少生病,甚至后来进了公司忙得昏天黑地,学了不少陋习,还是一日三餐从没缺过,日常锻炼从没少过,但那次居然去医院挂了水开了药。那几天江述洗澡被她“理直气壮”敲了n次门,帮她找了五六七八次不知道丢到了客厅哪个角落的药,每天出门把丢了药盒的垃圾带出去,回来还要帮忙收拾没怎么动的外卖。
就这样三四天后,在跟管家打电话重复了十几次“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乱吃东西”“一周三次健身房”才终于逃过一劫,没被老妈派人把她抓回家休养,她挂完电话忍不住朝刚准备出门的江述抱怨:“为什么我这么健康生活还会生病,你这种仗着年轻不要命的能每天生龙活虎去上班!”
江述用那种看二哈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凉凉地说:“因为我不喝过期的饮料,不吃坏掉的水果。”
闻小姐一脸懵逼两眼震惊,什么过期的饮料、坏掉的水果?她检查了一下才发现,因为总是在买新饮料,冰箱里居然有很多过期的。由于昂贵物品实在太多,家政不敢随便乱丢东西,每次清扫时会提醒她食品情况,但很多时候她看过就忘。前几天为了给管家证明她在外也是健康生活每一天,视频的时候她专门洗了些水果、拿了瓶所谓营养果汁,难怪那天她觉得那两样东西都一股子怪味,吃过各种怪东西但没吃过坏东西的闻小姐才知道原来是坏了……
她想起来她生病的第一天,江述在她上吐下泻送她去医院的时候莫名其妙说:“你该清理冰箱了。”
她那时气得心拔凉拔凉的,她都病成这样了,这个心如钢铁的死洁癖还只想着要她去打扫卫生,这种男人除了一张脸和大胸肌真是一无是处,她难受得要死,一路上被江述背上车都没想起来伸手去确认一下江述的“真假胸肌”,在江述红红的耳朵边翻来覆去嘀咕自己难受,念叨江述“没人性”“注孤生”,然后……吐了江述一身。
知道真相后她一次性把冰箱的东西彻底清查了一遍,只是没过多久又是旧态复萌。
后来江述可能明白了提醒她也没用,不再跟她说什么冰箱有东西坏了,但她也没再见过冰箱里有坏掉的东西。
闻双过去握住了江述打过针的手,很凉,有汗。
药物开始发挥作用,江述现在只觉得全身难受,看见闻双抬头,带着熟悉的眼神看着他,他稍微偏了下头提醒说:“刚吃了药。”
闻双看着面前满脸无奈的江述,想到他曾经被她吐了一身,又想到他边收拾垃圾边听她抱怨了无数次药太苦,想到他曾经很多次露出与此刻相同又不同的表情,江述说他不是她认识的江述了,大概是因为曾经的她和江述都想不到八年后会是现在这样,但江述不知道,她在无归桥上一眼认出了归来的他。
江述看出来了闻双这是蠢蠢欲动要尝尝,再被这飞扬明亮的凤眸多看两眼肯定又会从了她,干脆主动低头在闻双额头上落了一个吻,“苦的,不用试了。”
闻双本来以为这个病和药跟普通的生病吃药差不多,生病时难受,吃完药就好多了,只是她发现刚恢复用药的几天适应期大概比断药时还要痛苦,之前江述还能保持(表面上)规律生活,但这几天,她很少能看到江述出卧室,看了记录发现基本江述出来就是去浴室盥洗间,有时候待一个多小时有时候待十几分钟。闻双让智能管家在江述出门时提醒他吃饭,江述听了,但从每次吃的量和不出十分钟就去厕所来看,基本是吃完就吐。防止江述什么时候晕倒了她都不知道,强制给江述戴了个闻氏最新开发的监测手表。
这么过了五六天,那天早上到了一个陌生快递,居然是一个以物美价廉闻名的普通服饰品牌,她没碰这个来历不明的大箱子,打算找人查查,进门刚才看见江述从浴室出来了。
江述已经洗完了澡,头发还是半湿半干的状态,现在江述头发有一点长,没法像大学那样洗脸就直接把头也抹两把当洗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刚洗完澡的错觉,她觉得江述的气色倒是看着好了一点。
江述看见闻双有点意外,仔细看了几眼闻双,确定不是他的幻觉,“今天不上班?”
闻双作息规律,一般七点出门去公司,六点到家。他昨天应该是这三个多月来第一次自然睡着而不是体力耗尽昏睡过去,身体也差不多完全适应药物也开始自动调节,他这一觉差不多睡了二十个小时,醒来发现已经上午十点。
闻双今天早上起来发现江述从昨天上午就从没出过门,但监测数据还算正常,最近公司也没太多事,不需要她个老总随时待命,干脆给自己放了个假,在书房里处理文件。
她走到厨房区准备把烤箱里保温的早餐拿出来,说:“居家办公。”
“手套,”江述看着闻双似乎打算直接拿烤箱里的东西,第n次怀疑闻小姐从没出过家门,不然很难活到现在,走过去从旁边台面拿过闻双看不见的隔热手套戴上,把里面的粥和点心端了出来。
闻双心里吐槽江述“身娇手嫩”,保温的东西能有多烫,嘴上老老实实说:“哦。”
闻双早上已经吃过了,就坐在一边看着江述吃,江述胃口好了很多,第一次见他把东西吃完了。
中间江述有点受不了了,对一直盯着他的闻双说:“闻小姐,你不用坐这儿陪着我。”
闻双算是发现了,没事闻小姐,有事喊闻双。
她转而说:“中午出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这十几天顿顿都是闻家的私人营养师按照江述的体检结果制定的营养餐然后司机按时送到门口的,虽然白叔已经尽量兼顾色香味,但再精致考究花样多也还是营养餐,江述看着无所谓,闻双不想再吃了,虽然她也不指望江述能说出个什么。
江述把碗筷收拾了一下,说:“听你的,”又在闻双浓浓的不满中补充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没有的话……我找一下攻略。”
闻双这几天本来觉得包养关系跟合租室友也没什么区别,现在江述用这么长的话代替以前一个“不,”证明确实还是有点不同,应该是很大的不同。
似乎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出“攻略”这个词。
“那你找吧。”
她想看看江述能攻略出个什么。
江述拿出了闻双给他买的手机,边低头操作边说:“今天是不是有快递到了?”
闻双想起外面那个来历不明的大快递,说:“是,”顿了一下问:“那是你买的?”
她把江述名下资产查得清清楚楚,他现在的资产绝对是跟他身上和鸡巴一样干净,所有账户里的所有钱都在上桥前一天全捐给团圆孤儿院了,还有一份公证遗嘱保证死后“收益”不会被浪费一毛。
江述不知道闻双是忘了她给了他电脑还是忘了他是做什么的,他确实不可能短时间内找到能让他买得起一年几百万的药的工作,但就像闻双以前说的,他只在外面接单也不会比拿工程师工资的实习赚得少,就算现在一天能工作的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也不至于普通衣服都买不起。
他指了一下自己一身,“你是想让我这样跟你出去?”
在闻双说要“睡他”的第二天,就有人送来不下十套各种颜色材质的睡衣睡裤和一套普通的T恤休闲裤,去医院做了个体验回来洗完澡就再也没见过,连同鞋袜,所以他这几天一直穿的第一天闻双给他的那双拖鞋。他不知道闻双是真的觉得他是因为只有睡衣睡裤粉色拖鞋才不离开,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恶作剧,但他无所谓,也没跟闻双没说过这事。
闻双只是觉得江述又不出门当然只需要睡衣睡裤,既舒适还方便,而且江述也不会愿意穿着睡衣睡裤拖鞋出门,如果江述要出门应该会直接跟她说要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