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豫奇顾虑到之前他跟徐钧磊也算共患难过,还在斟酌从何问起、怎么问才不失礼,毕竟他还不是完全信赖这人。徐钧磊喝过餐后酒,看段豫奇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提出:「那么,我就自己开始讲了。」
「好,你请。我可以录音吗?」段豫奇看他做出随意的手势才按下录音键。
「或许你们已经有所察觉,徐氏集团名下的博物馆、古物收藏,不少东西都跟我有某些联结。特别是段记者你似乎能看到有别于一般人或通灵者看见的东西,应该也发现我不是普通人。」讲到这里他看了眼在洗餐具的李嗣,接着道:「如李老闆先前讲的,我算是个修炼者,但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过程太复杂,我尽量简略。这得从大约一千两百多年前讲起。」
「一千两百多年!」段豫奇捕捉关键字,徐钧磊和他相视頷首道:「不错。之前你看过那古墓也是我的。那时的我穷凶极恶,不是什么好人,表面是富甲一方的商贾,跟现在差不多,私底下养着一批人做逆天改命、杀生夺魂之类的生意。这批人精通五术,也有擅长剑道、丹道、秘术,只要谁给得起报酬就有机会从那时的我底下求得转机。就是皇亲贵冑也是我们的客人,为了稳固皇权、延长国运、抹煞威胁,也曾经去捣毁远方的龙脉,暗杀所有可能取代当世天子的人。由于我们根柢藏得极深,也不担心那些客人将来忧惧而反咬我们。
会开始进行这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是因为曾祖那辈不知道得罪了谁,或招惹了什么,导致全族受到诅咒,但凡男丁皆活不过二十岁,为了找寻解咒之法,才开始四处拢络或培养能人异士,搜罗各类神秘典籍研究,并且找人做实验。」
徐钧磊话停在这里观察他们的反应,段豫奇有所联想而确认道:「是为了验证解咒的法子,所以找人来实验,那就是最初的天灵圣修会?」
徐钧磊轻点头:「就是这样。不过在当时没有这种组织,我们有一套联络方式,这些人可能是贩夫走卒,戏子、乞丐、平民百姓,也可能是宫里的人。
虽然人一出生就是奔着去死的,但那一世的我可不这么豁达。而且当时修道派系之间斗得厉害,我曾身在其中不得轻易摆脱。此外,我生来就命格罕有,所以更是自命不凡,不甘心自己因诅咒早死。」
李嗣擦乾手走回来,轻哼一声:「命格?帝王命?」
徐钧磊听出他揶揄的语气,大方的挑眉浅笑:「稍微通晓命理的人就知道世间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帝王命。就算有,也不是轻易能推衍出来的。藏木于林,真正的帝王也不见得是坐在王位上的人,浩瀚星海里也只有这么一颗紫微星,无可取代。」
李嗣给自己倒水喝,抬眼睞向徐钧磊肯定道:「而你,就是在当时对应着帝星而生的傢伙。」
徐钧磊并不否认,淡然略过这点,他说:「当时有一位精通道术的人,在我有记忆以来就在族中替我们做事。据传他与我曾祖是生死之交,从那辈开始就一直在找解咒的方法。因此我对他也极为信任,这个人明明跟我曾祖岁数差不多,却看起来跟二、三十出头的人差不多模样,而且生得极为英俊挺拔,很深藏不露的一个人,我喊他赵爷。因为他的庇护,我躲过许多次劫难,越来越依赖他。在他辅佐之下,我持续做着前一辈人都在做的事,暗中找人实验解咒之法,不惜牺牲他人。
他说我当时的躯壳命格奇特,若不能解咒活下来,也要设法保存,或许有朝一日能还魂重生再当人间帝王。只是随着年纪渐长,看了太多腥风血雨、尔虞我诈的事,这种人生我也开始厌倦,甚至不想留后。
全族遭到诅咒必是有其远因,我看淡了,并不觉得留下后代是多重要的事。要是能就此消停,我跟其他人都不必再造业。我开始后悔自己所作所为,但赵爷以为我是担心报应,他告诉我说天生帝王命的人本来就跟寻常人不同,不必顾虑那些果报。那时我就觉得他对解咒的事未免太执着,也许是不忍心我们一族的下场吧。
人都是会变的,只有欲望与人性永远并存。我变了,就觉得赵爷好像也变了。后来发生一些事,导致我不经意的发现赵爷的秘密──打从我还在娘胎时,就有人设法窃取我的龙气,除此之外更准备好了一处隐密场所,等我日后身死就能夺舍炼魂,躯壳佔为己用,炼魂当做修炼的补品。这个人就是赵爷。赵爷为我族设想的话全是虚言,不仅如此,我们一族所中的恶咒也是他设计的……」
段豫奇抖了下眉,安慰性质的替徐钧磊倒酒,他除了讶然也接不上话,虽然是很久的事了,但他看徐钧磊神情黯然,似乎还有心理创伤。
徐钧磊谢过他,继续用沉润的嗓音讲古:「比起将死或死后的遭遇,那时更憎恨的是赵爷的背叛。说是曾祖父的生死之交,说不定也是那次之后对死亡產生了恐惧,有了邪念,于是蛊惑我们一族做伤天害理的事。这全是为了他想修仙,想长生不老。」
段豫奇立刻举手提问:「可是他不是确实没老吗?难道他还没成功?」
李嗣将餐具放去烘碗机,冷不防插话:「长生不老也不表示杀不死。又不是不死身。」
「噢……」段豫奇想想也有道理,而且说不定只是老得慢,还没研究或修炼成功。
徐钧磊调整了一个轻松的坐姿,重心倾着一侧椅臂接着讲:「因为不甘心,所以我隐而不发,将他鑽研的成果窃来,也设过局想他死得万劫不復。但他老谋深算又十分多疑,居然已经暗中将之前收的人马尽数编为己用,并另迁他处。那年我十八岁,此后找了两年没得到半点踪跡。再看见他的时候,我也已经魂归阴曹。说是阴曹也不太准确,因为那不算是死者真正的归处。」
段豫奇喝完一口酒抹嘴发问:「那人死后到底灵魂去哪里?」
徐钧磊闻言反射性往李嗣瞥,李嗣也与他对上视线,后者道:「只有暂时沉寂的地方,没有一定的归处。硬要讲的话,就当作人死后是回归宇宙吧。」这说法其实很狡猾。
然而段豫奇却好像能懂李嗣想表达什么,歪着头若有所思。他看向对面的西装男人问:「接着又发生什么事?你说你死后看到赵爷,然后?」
徐钧磊应了声:「然后我才知道我也是他实验的成果。」
「你?呃,真是……」真物尽其用,从人家还没出生就爱佈局,这赵爷太可怕了。段豫奇觉得这些话太失礼,转了转眼珠把话吞下。李嗣则坐回他身边,静静垂眸看着桌面,一手轻松握着玻璃杯,另一手垂在桌下捞着段豫奇的手细细摩挲。段豫奇的视线因心虚往上飘,拿起饮料喝,以掩饰此刻被撩拨的心情。
徐钧磊沉溺于往事,故而看见段豫奇的锁骨和颈子泛起潮红也没多想,他说:「真正应帝星而生的只有当时我的躯壳,而不是我的魂魄。那副躯壳其实另有主人,只是我并不晓得祂在哪里、下场怎样了。这都是死后知道的,好像一种烙在魂魄里的直觉跟记忆。那具躯壳是炼魂最佳的容器,赵爷想把我染有帝气的魂魄当做修炼的补品。」
段豫奇花了几秒消化这段话,忽地诧异注视徐钧磊叫道:「他是要吃你的魂魄?对你们家族的人下诅咒,男丁最多活到二十岁,该不会不只是你,连你的父亲、祖父、曾祖父他们也都……」
徐钧磊偏头涩然轻哼:「可能吧。谁知道。我死后耗尽家產修建了堪比帝王陵寝的墓室,棺槨也像宫殿一样,里外每一处都暗藏玄机,主要是护住魂魄而不是保存肉身。但赵爷事先对我做过手脚,我死后依然被他强行引取魂魄,千钧一发的时候有个『人』的出现坏了赵爷的大事,我也託祂的福得救逃走。
实际上那个『人』八成就是我那具躯壳真正的主人。大概是被赵爷害了之后躲藏在哪里修炼,所以有点道行能跟赵爷斗。他们打起来,我就逃了。忠于我的私人军队守着墓室,许久之后他们娶妻生子成了某个小村落,用流传的民间故事掩饰我和那墓室的存在,只有几个人深知这秘密并传承下来。我则在久远的时空里藉着吸取的帝气累世修炼,并前去那村里跟熟知秘密的人相认,把每一世修炼的成果和打击妖道们的事情纪录下来,接走村里的一个人留在我身边纪录这些,以便我来世继续弥补过去犯下的错。
这些记忆很鲜明,因为每当我二十岁时它就会在梦境重演。过去的恶业轮回不休,我发现有群人反覆做着那些下流勾当,他们在今时今日有个明面上的团体组织,以宗教实验和灵修为主题,就叫天灵圣修会。我所轮回的这一世,徐氏集团也曾是他们的金主之一。所以我想,会不会赵爷和我一样带着记忆转世,甚至他从未死过。
只不过他跟我的情况不同,他是怕死,我是不想再背负所有记忆被禁錮在修炼之路上。哪怕我已经不想修仙了,可是停止不了,就像滚雪球一样,但我这颗雪球最后会因为没有坚实的外壳而撞到树或山壁,最后粉碎。我接受这样的命运,毕竟我也算窃用了人家的躯壳。但是,其他修炼者可不会这么想,否则也不需要抢别人更好的身体炼得更契合来用,也不必炼魂取魄吸收了。」
话说到这里,场面陷入长久的沉默,段豫奇抽手走去找纸笔,把从徐钧磊那里听到的东西列出几个关键字来,顺便画了简易的关係图。李嗣看了眼掛鐘的时间,一手搭到段豫奇肩上关心问:「累不累?」
段豫奇莫名其妙看他,摇头答:「不累啊,我只是听而已。」
「是吗?肩膀硬硬的。」李嗣的手暗暗施力掐揉段豫奇的肩颈。段豫奇立刻反应过来这人八成是在不耐烦或吃醋,抿了下嘴拨开李嗣的手说:「不会啦。你累就去楼上休息。」
李嗣撑颊瞟着别处发呆,既没意思加入讨论也不打算离开,赖在这儿不肯走。段豫奇暗自想笑,重整心情握着笔边写边向徐钧磊提问:「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徐先生。」
「叫我钧磊就好。」
段豫奇含蓄微笑:「我主要想问的是,你说那具身体是属于王者的,可是赵爷却特地弄死胎儿或排除那个本来该投胎的灵魂,填进你的魂魄去炼,为什么不乾脆接收本来的魂魄?」
徐钧磊食指轻击桌面沉吟,无奈叹息:「我知道如果这问题都回答不了,你们就更不可能相信我。但很抱歉,这点我还真不知道。
大约十年前我停止资助天灵圣修会,将集团里可能是他们的人都踢开,那时我也已经握有不少他们的把柄,可是还是太早打草惊蛇,后来想再挖掘都无从下手。这次没想到会在电视公司大楼里困在劫阵中,可能他们是想我死,损耗我灵魂的力量影响我转世。
我感觉得出你们都不是普通人,但也是少数让我难以看穿原貌的。我不知道赵爷现在变成谁,最起码不是你们,而且确定你们都是赵爷的目标,所以才希望跟你们联合阵线。」
段豫奇汗顏,为难笑道:「确实是这样,现在这种状态是草木皆兵,感觉谁都不能轻易相信。我除了李嗣之外谁也不敢信。至于信不信你,我都听李嗣的。」说完他睇向李嗣。
一直沉默寡言的李嗣开口了:「信。」
徐钧磊讶异而疑惑瞇眼,噙笑试探:「我感觉李老闆才是什么都知道的人?」
李嗣昂首,抬高下巴睇着他说:「因为我知道赵爷为什么不对生而为王的魂魄下手,或者说下不了手。」
段豫奇跟徐钧磊异口同声问:「为什么?」段豫奇更补了句荒唐又狗血的猜测句:「因为那是赵爷的儿子?」
李嗣斜眼睨人,忍着没翻白眼:「因为他消受不起。」
他嘴角微勾,神情高傲凛然,宛如崇上的神祇一般。他语气浅淡表示:「就是任何一个现世的灵物也不是普通修士消受得起的。道理就跟晒太阳一样。适当的阳光能滋养万物,一旦太过也能毁灭万眾生,想想神话里九隻金乌的故事。」
徐钧磊一脸会意,段豫奇也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忽然明白李嗣讲的不就是他嘛,投胎前他是乘黄啊。
李嗣喝了口水,再次攒紧段豫奇的手,面色木然讲话:「赵爷大概用了某些手段培养以及控制一帮人替自己做事,一个是不停验证秘术,另一个就是杀人,为了夺舍炼魂。」
段豫奇又一次抽手,提笔匆匆纪录,他接话:「前者的目的不清楚,后者是为了让自己得到长生不老,还有修炼。修炼到最后都会变得这么麻烦?」他忧心看向李嗣。
李嗣淡然回应:「就跟人活着一样,活久了自然会遇到各种麻烦。修炼也是,不过遇到的劫数因法门而异。但也是大同小异。有形之物终将毁灭,这是自然的事。」
徐钧磊想到了什么,轻敲桌面吸引他们注意:「我知道他们最主要在实验的道法秘术是什么目的。杀鬼对他们而言不难,甚至有人降了妖物养着,可是他们最后想弒神。」
李嗣盯着徐钧磊严肃的脸,兴味低道:「逆天弒神,夺天造化,取而代之。呵,那个赵爷原来是想自己当神明啊。」
段豫奇难得看李嗣私下这么愉快的笑出来,茫然懵懂的望着他,相较之下他觉得自己还是比较正常的人,但他并不害怕李嗣,只是忧心李嗣会离他越来越遥远,感觉好像随时会不见。他知道李嗣有多特别,特别到必须刻意掩饰才能在人类社会生活。同样生而为人,他就算知道自己前生是乘黄也没实感,过着人类生活,可是李嗣则是无所谓的态度,如果人的日子过不下去,就换个身份去其他地方过也无所谓,因此他很怕李嗣会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自己当神……」徐钧磊被李嗣的话吓住了。不过李嗣的反应更吓人,好像这很有趣似的。
李嗣又不住蔑笑了声:「太愚昧了。这世上没有神。」
另外两人朝他投以疑问的眼神,李嗣说:「多数的神灵,就是高等灵。再神性崇圣,那都是灵,是越炼越纯粹的能量。真正的主宰是无形、无处不存在的大自然,那些西方教之所以不拜具有形象之物也是因为真正的『神』可以说不被任何形象拘束,而且无所不在,因为祂是大自然、是宇宙的意志,是运转一切的力量,是全部也是唯一。」
段豫奇忍不住吐嘈:「你是偷某炼金术士卡通的概念吧。还讲得那么中二,什么宇宙的意志。不要害我出戏啊笨蛋!」
李嗣面无表情喝水,徐钧磊居然认真同意刚才那番被吐嘈狗血又中二的讲法道:「我懂了。」
段豫奇震惊看向徐钧磊:「你懂?」其实他也不是不明白李嗣讲的,但日常生活任谁听到都会噗嗤笑骂一句「你白痴哦。」才是正常反应吧。他忍不住揪结起来,是他们太不正常还是他自己太正常,脑海闪过一个疑问,他抓着李嗣的手问:「没有神的话,为什么我看我妈变天使?」
李嗣想都不想回答:「因为那是人们心中投射的样子。」
「那是真实的吗?我妈她现在究竟好不好?」
李嗣在想该怎么回答,就听徐钧磊接话回应:「我认为令堂应该已经解脱了。我们看到的虽然是心中投映的样子,但也是真实的,因为人们的希望和心情是真实的。这就类似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别人看觉得没什么,可是情人看来是美好的,是千真万确的。」
「你母亲确实解脱了。而她在你心中不再是厉鬼,是天使。」李嗣摸摸段豫奇的头,语调不经意流露温柔。
徐钧磊看时间不早了,他说:「既然你们信我,那么我们共同的敌人就是赵爷。他们行事越来越张狂、不计后果了。为了不要再发生之前那种事,我们必须赶紧想出对策。首先是揪出赵爷是谁,然后收拾他,不择手段……擒贼先擒王,讲得很简单,可是实在无从下手。」
李嗣拿过段豫奇的笔,在纸上轻点两下,然后写道:「赵爷的目标是我的躯壳,段豫奇的魂魄。引他下手造成大楼灾难的原因,或说是成因,依我看来是这样──」
他在纸上写了一串数字,在旁边列出日期、地点,将那串数字加减运算出其他的数字,然后对应出日期,再画出简略地形图。徐钧磊往前坐,凑近看,一双眼瞪大,惊奇的看着李嗣和纸上写的东西。段豫奇也看了,但他完全看不懂这在干什么,所以他是纳闷的来回看他们的表情,清了下嗓音问:「呃,有人能说明一下这是干嘛吗?」
徐钧磊指着李嗣推衍的东西解释:「这是在推算最适合开鼎炉炼化丹药的时间地点,还有炼材内容。这原理近似河图洛书,是一种数术推衍,派系很多,可是大同小异。过去这是帝王术的内容之一,后来发生变故才流传到民间形成五数,再没有人能完整而且有系统的把它们统合归纳起来。这里用的方式大抵是简化过的,但都挑出了重点。其中五这个数就是藏起来的玄机,也是核心之一,是意味帝王、中庸这类意思的。那次的阵就是照这串数据在运作的。」
段豫奇沉吟了声,认真点头,几秒后抬眼看着他们两个人,用死掉的眼神表示:「我不懂你们次元的这些东西。麻烦把我当成白痴再解释一遍拜偷!」
李嗣放下纸笔,手轻掐他下巴对他呆然的脸道出极简略的解释:「就是天时地利人合。」
「……」段豫奇感觉自己真被当成白痴了。
徐钧磊替段记者略感尷尬的訕笑了下,然后和李嗣讨论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因为段记者那天跟平常不同,特地去了平常不去的第二大楼录节目,而我也有行程安排在那里,以及日期时间都恰好配合上,虽然你不在那里,但你早晚也会因此段记者的关係进到大楼,所以他们算出这些条件来才会不惜牺牲那么多人设阵。李老闆列出这些的意思是不是打算利用他们的目的,再引诱他们一遍?」
李嗣:「对。而且还要让赵爷成功。」他语尾轻得令人毛骨悚然,成功去当那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神吗?
李嗣视线飘远落在虚空,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不知道赵爷现在变成谁也没关係,为他设的局,一旦他入局就中了。别人踩进来也不会有事。不过这次轮到我们主动佈局,可能要劳烦徐先生帮忙。」
徐钧磊点头应允:「如果能终止这些恶缘和恶业,不管要我帮什么忙我都义不容辞。李老闆你儘管提出。就算把徐氏都败掉,我也不会犹豫。」
李嗣正眼看他,语气带着赞赏道:「有魄力跟决心,果然挑对盟友了。」
「李老闆请给我你的私人手机号码或是联络方式。我也给你我私人的联络方式,二十四小时都能找我。」
「好。」
段豫奇看他们两个互换联络方式,两人边聊边走远,面瘫李嗣还开啟营业模式的笑容送客,他就觉得心里有些发痠,吃醋了。不过他才不会示弱,屋里看了一会儿也跑去门口跟徐钧磊挥别,徐钧磊上车之前跟他讲:「原先我来还有另一件事,就是担心段记者你的情况。因为你并不像我或李嗣一样修炼,被唤醒的元神可能会造成你躯壳的变异或不适,需要有人替你护法、调合阴阳。所以我是来探望你,要是李老闆应付不来的话,就接你到我这里照料。」
「照照照、照料?」段豫奇结巴,想到前一晚李嗣狠狠照料他,他不由得想歪,红着脸默默缩到李嗣身旁。
徐钧磊应说:「是啊。我收集不少宝物跟法器,能镇住你动荡的元神。」
李嗣维持他无懈可击的笑顏回说:「有我在,徐先生的宝物们就派不上用场了。」
徐钧磊微笑聊道:「是啊,幸好是我白担心一场,段记者看起来气色不错。李老闆深藏不露,这样棘手的情况都能谈笑之间解决,那次大楼的杀阵也是。对了,之前看过段记者腕上的固魂鍊也是出自李老闆手笔吧?」
「对。」
场面再度陷入徐钧磊恭维李嗣、李嗣回敬徐钧磊这种你来我往的循环,终于把人送走之后,段豫奇进门就问李嗣说:「可能是我想多了,你抢着跟他讲话是不是很不想让我跟他接触啊?」
李嗣扭动颈子松一下筋骨,一派悠间回应:「轮回千年的老人精,我担心你被吃乾抹净。」
「才不会,他刚才也是大方说要帮忙,也不像对我有那种意图。」
「他那样的人精对你也应该是无关情爱,只是累世修行久了想找个伴双修什么的,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巧你已经有我了,他也对你没执着,加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如果没有我,你以为他不会设法诱惑你吗?」
段豫奇愣住,他小跑几步跟上李嗣,对着李嗣收杯子的侧影问:「你对我……也无关情爱、没有执着,只是找个双修的伴吗?还是觉得有点喜欢,也不讨厌,加上我也喜欢你,所以就接受了?」
李嗣定定看着人,微瞇起眼,彷彿在说「这是什么蠢问题」,却明白段豫奇心中不安,毕竟他是这样的人。但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应,段豫奇又赶紧接着讲:「没关係啦。不对,也不是都没关係,但是我还是想要这样跟你保持关係。你没有感情,但我有啊,你给不了我,那我可以给你,只要你不拒绝我就好。」
说完,段豫奇低头挠颊,害臊低笑:「天啊,都几岁了还搞这种纯情表白,哈。我自己都快笑死了。但我是认真的,你──」他被迎来的怀抱拥住,李嗣拿着遥控把店面铁门和窗帘都放下,将人抱到最近的桌面上亲吻。
深吻许久,纠缠绵密的声响让段豫奇耳根都红了,直到彼此都需要喘口气,李嗣才一面调息一面跟他说:「以前的我不会有爱或恨,不会有恐惧,所向无敌。我从来都没有在追求幸福快乐,因为它们都是种毒癮,容易沉溺,唯恐失去。但现在我知道那也是种迷障,只有面对忧惧才能有机会突破,成为真正的所向无敌。是我在过人生,不是人生在玩我。是我想要你,不是我将就接受你。」赵爷的事让他想了许多,赵爷就像是从前的他,但有所恐惧,才有机会跨越界限、变得强大。
段豫奇被吻得神情迷濛,为什么李嗣总是能说出憾动他内心的言语,大概是因为他太喜欢这个人了。他弯腰环颈抱住李嗣,闭眸感动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过温馨之后,李嗣还是觉得不够,于是就在桌上对他做了些颇温腥的互动……完全儿少不宜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