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付泽镇定地走上台,对着下面一众分家主家的人发言。
他长大了。
长成了我完全不熟悉的陌生模样。
我站在人群后听了几句便兴致缺缺地离开了礼堂。
贺父没了,我妈没了,贺臣不知下落,管理贺家的重担也落不到我头上。甚至那些熟知我身份和往事的保镖们也都不在了。
按理说,我最初的目标已经达成。
我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再来管我了。
可我仿佛是走进了另一片迷雾,失去了方向。
*
我跟付泽大吵了一架。
准确来说,是他单方面被我质问。
“小泽,为什么非要卷进贺家?”
“难道我们要躲他们一辈子吗,姐?”付泽单手撑着下巴,“躲避威胁的最好方法就是消除威胁。”
“我们可以找到证据,用更合理的方式解决啊!法庭是摆设吗?德叔兔兔……他们不无辜吗?把他们一锅端了的做法,跟贺父有什么两样?”
“没用的。我搜集了这么多年的证据,发现那些黑活全都丢给了分家,主家人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而保镖签的协议是有选择权的,他们在签署前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可是……你和他们不是朋友吗?”
“对啊。”付泽微笑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只是朋友而已。”
太荒谬了。
我不敢相信,原先连蚊子都不舍得拍死的付泽竟变成了如今这副冷血的模样。
“小泽,你这样让我很害怕……万一哪天我干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你是不是也要把我处死?”
“不会的!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付泽慌乱地抓住我的手,“你是我的唯一,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过来陪你。”
我长吸一口气。
“你现在可是贺家家主了,不值得你陪我这条命。”
付泽“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抱住我的双腿哽咽,眼泪说下就下。
“姐,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付泽。你可以随意使唤差遣我,提什么要求都可以,想把我当成什么都可以……”
我揉了揉太阳穴,头实在是疼得厉害。
现在发生的一切全都远超出我的预想,结果却又诡异地符合我的预期。
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上辈子犯下了滔天大罪,惹得上帝给了我这么一个狗血剧本,逼我硬着头皮也要演下去。
我不知道怎么接付泽的话,只好先转移话题:“妈呢?跟爸葬在一起了吗?”
“爸妈都在付家墓园,想去看的话随时都可以。”
我克制住了自己想问贺臣的欲望,但付泽太了解我了。他一下子就猜到了我想问但没问出口的问题。
“姐。”付泽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意,“你爱上贺臣了,是吗?”
他说完便像个孩子一般撒娇,把头温顺地靠在我的大腿上,时不时地蹭上一蹭。
好似一只摇尾乞怜的流浪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捏起他的下巴,把他拽向我的位置,“你想学贺臣那样把我关起来吗?”
“怎么会呢。”付泽破涕为笑,像是流浪狗终于吸引到了我的注意力一般。
他伸长脖子靠过来,让我用手心接住了他的头。
在这个角度,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折断他的脖子。
我假意使了点力掐住他的脖子。
付泽难耐地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求生本能,闭上眼没有挣扎。
我放开了他。
当血淋淋的事实瘫在我面前时,我又一次想要逃避。
现在没有人会来抓我了。
但我总觉得除了贺家,我哪里都去不了。
*
我本来是想去看看池盛怎么样了,刚进他们家就被带到了他父母面前。
妇人死死地抓住我的衣袖:“贺霏……求你了,帮我们劝劝池盛吧……他已经绝食了好几天了,再这样下去公司都没人管了……”
“你还求她干什么?不就是因为这个狐狸精祸害,搅得我们老两口总不得安宁吗?”老头坐在轮椅上忿忿地拍了下扶手,“你,劝好池盛之后别再来我们家了,不欠你的!”
确实怪我。
这场恋爱谈得太欠考虑了。
不是每个人的家庭情况都和我一样,可以被置之于脑后。更何况贺臣当时还给他们使过绊子,池盛被夹在当中进退两难。
我应该替池盛多考虑一些,不能带着他陪我继续胡闹了。
“霏霏,你要去哪?我乖乖吃饭,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摸了摸池盛长出来一些的黑发,不再那么扎手了。
“池盛,这个世界上为你付出最多的始终是家人,能够一直陪着你的也会是父母。或许……”
“我不要!”池盛似乎预判了我要说的话,扒拉住我不放手,“他们要我跟选好的富家女结婚,我才不要!”
我摸了摸他的背:“没必要为了我跟家里闹翻的。”
“霏霏,你别听他们乱说,你不是祸害!我爸被关进去确实是因为做了假账,他们也从来没有顾及过我的感受!我被霸凌的时候不闻不问,只知道关注我的成绩……”
“对他们来说,我就只是一个投资的商品,能不能回本才是关键。是你那时候救了我!没有你的话,我现在都不知道会在哪里!”
“霏霏……你别走嘛……别再抛下我了……你说过只要我不放手,你就不会离开我的……”
池盛声嘶力竭地吼,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父母闻声赶来,见他吃了些食物对我也不再客气,下了逐客令。
我踏出房门的时候,池盛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身旁的父母,当着他们的面吻住了我:“霏霏,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一直等你回来!你不回来,我就一直等——”
他父母招了几个保镖按住了池盛,把我推出了池家大门。
他母亲本想骂我,国粹的嘴形都摆好了却硬生生停住。我转头一看,付泽正带着一群持枪的保镖们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外。
他微笑地牵起我的手,对池母点头示意了一下,拉着我坐上了车。
回贺家的路上,付泽察觉到了我的压抑情绪。
他开口道:“姐,你要是想和池盛结婚的话,要不要我去把他的父母解决了?”
我看向付泽,突然发觉他才是我们家最像贺父的人。
漫不经心的狠,毫无顾忌的疯。
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但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