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音一早就出了门,李承袂亲自下厨准备午饭,兄妹口味比较相似,一桌菜都偏清淡。
这次妹妹没有跑走,卡着饭点出现,兴冲冲拎着纸袋进门。她迫不及待要跟他说话,半拉半推着李承袂上楼到主卧房间。
“……不要这么急。”李承袂捋顺她束打底衫的蕾丝腰封。
腰封像窄短的芭蕾裙子,李承袂有强迫症,按着妹妹把裙边一点点押过来才放心。
女孩子呼吸急促,显然已经忍不住了,凑过来搂紧他的脖子,埋进颈窝叫他欧尼酱,又很小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声音糯糯的,带着鼻音。
李承袂把她拉远一些,好看清她的表情:“怎么这么叫我?”
裴音扒拉着攀回他身上,仰着脸问:“你喜欢吗?我之前拿楚旻姐姐练习了好多次,不然真的很不好意思说出口…”
按了按掌下的脑袋,李承袂嗯了一声:“很喜欢。叫声哥哥而已,不是一直在叫吗,为什么会不好意思。”
裴音纠结地看着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李承袂故意问的,就想听她说心里话。
他总用这种办法钓她,以前看不出来,现在心里有底气了,偶尔也能发现男人的钓法。
“感觉……很色呀?”她扭扭捏捏凑在他耳廓边上,贴紧了又叫了两遍。
“我之前买了好几本本子,那种时候……这样叫,好亲近…就好像哥哥只有我一个宝宝。”
大概是紧张,她的呼吸十分紊乱,丝线般绕着往耳朵里钻。热气润着耳垂,李承袂低低咳了一声,手从少女后脑往前,不自觉摩挲她的脸。
“是有些…”他声音轻下来:“裴金金,如你所愿,是有一点点色。”
只是,那只跟她本人有关,同那句半是撒娇半是暗示的哥哥酱没什么关系。
“不是要送我礼物?又专门挑在这一天。”
李承袂伸出手,示意她:“菜要凉了,还不打算给我吗?”
裴音从男人腿上下来,拎起袋子,两只手举着礼物到他面前来,举得高高的,以至于李承袂一下子看不到她欣喜的表情。
那张期待他反应的小脸藏在橙色纸袋后面,李承袂轻轻按下她的手腕,直到看清她的眼睛,才露出一点笑意。
“一直没说,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
李承袂俯下身,观察妹妹脸红的样子:“有点受宠若惊了啊,裴金金。”
“你不看看礼物吗?”她强自镇定,不愿意再像以往那样轻而易举上钩:“你不是很讲究这些?所以我特地十八号买的,一一八,是不是很吉利?”
李承袂接过来,解了抽带。跟他想得差不多,妹妹提前送的三十二岁生日礼物,是一只黑色的钱包。
他由着裴音靠过来拍照,想到什么,突然淡淡笑了一下:
“我很好奇,等你长到三十二岁是什么样子?还会每天黏着人叫哥哥吗?那个时候,性格大概很稳重了,会想着和人建立一段稳定的关系,会想着成家……”
“成什么家,哥哥家就是我家,你总要说这种不相信我的话。”裴音瞄了他几眼,又扭扭捏捏凑过来。
“说到这个,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裴音问他道:“哥哥是什么时候爱我的?”
李承袂覆上她的手,反握住妹妹。
他没有说真话:“你……自慰那晚。”
他把她抱到自己身上:“那天晚上,我知道了我对你有反应。”
裴音自己也猜是这时候,胡思乱想道:“欸,有反应,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李承袂抱起她下楼:“对我来说,就是绝对不正常的事。”
裴音叹了口气,戳他的胸肌,手被握住就换另一只手:“原来、原来不是一见钟情呢……”
李承袂握住她的双手,口吻温和:“妹妹,要我提醒几次,你才能想起我那个时候,已经知道自己是你哥哥的事情呢?”
他注定无法对她一见钟情,遗憾存在,却刚刚好。初见时未曾心动,所以才能留给自己放任情愫发酵的机会,在那时候一厢情愿,以为所有的亲密都是兄妹情深。
妹妹是他长期饥饿下出现的胃病,不进食导致的腹中的轻,在某一刻成为了难以抵御的胃痛的重。排山倒海的疼痛如同无形之水漫过喉咙、淹没身体,要靠裴金金,他才能得到解救。
兄妹这两个字,是李承袂生命的不可承受之轻,是裴金金生命的不可承受之重。
所谓相遇恨晚、一见钟情,不过是忧畏悲欢和哄、恩爱成空。可兄妹血脉相连,自有来日方长。
李承袂从不为这些感到遗憾,命运要他比裴音提前走过十三年,就是为了在妹妹患得患失、青春感伤的十七岁,让他举重若轻地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我觉得……”
李承袂在饭后小憩时斟酌着开口,因为动词使用的不准确,改口道:“我想,我们是时候稳定下来了,你的想法呢?”
裴音非要和他挤一张沙发,被靠背和人墙两边夹击,在缝隙里不断挣扎翻滚。
“为什么突然这么讲?像要结婚一样。”
李承袂侧躺在她身边,把她滚乱的头发拨好。
他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其实未必不可以结婚,我不是真的从没想过这件事。”
哥哥侧身躺着,裴音终于可以平躺。她原本气喘吁吁地望着天花板,闻言立即看向他,没吭声,但眼神已经把心里的想法表露无疑。
“我甚至准备过需要的材料,为你。”李承袂的语气很冷静:“在你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
“可是你从没说过。”
“对,因为大概从那件事开始,我意识到,我们追求的东西,本质上其实一样。”
身体的忠诚与绝对的使用权,兄妹的权力关系,彼此放逐,又相依相偎。
从一开始到现在,索求的也不过这些。
“所以,相比用那种办法把你留在身边,不如等你再长大一些,自己想明白。我不是不会生气,只是偏偏就喜欢你这样而已。”
李承袂把裴音抱进怀里,下巴垫着她的发顶:“真辛苦啊,把你养到现在这样。想一想,灰姑娘的教母,简直是黑奴的入职标准了。”
裴音忿忿搡他,搡不动,又搡一下,又搡一下,直到李承袂忍无可忍起身,撑在她身上。
不难想象妹妹再过几年的样子,这双眼睛会更加像他,为疲倦耷拉下眼皮的时候,像一株阴湿的杏花。
李承袂低下头,去吻杏花的胃。
这其实是最好的结局,他不需要靠一式两份的法律来证明自己的真心,因他们有更深联系彼此、永不分离的东西。
时间的指针被拨回到那一秒——
女孩子拿着呕吐袋胀红了脸不敢抬头,男人神情平静,望着妹妹目不转睛。
胃病出现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