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那封信交给他了?”影山次郎执白子,与秋山之助对弈。
“嗯。”
“他有什么反应?”
“很吃惊。”
“正常,换做任何人都会吃惊的。”影山次郎点了点头,“你把这个桉子交给他,他又是什么态度?”
“他表现的很抗拒,不太想接这个桉子。”
“嗯,这个桉子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他不想接也是正常的,不过,你一定会说服他接下的。”
秋山之助点了点头:“是的,我劝他接下了桉子,他也开始调配人手,着手调查。”
“金荣桂明天一早就要离开的消息,他接到了吗?”影山次郎问道。
“我安排了,他此刻应该就在去秦家的路上吧。”
“这个时候去秦家,只怕会令他为难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金荣桂离开冰城,他想了解泄密的情况,就得亲自跑一趟新京了,我只给了他十天的时间。”秋山之助道,“不过,咱们这么为难他,会不会令他多想?”
“秋山君,你记住,对满洲人,不要过多的考虑他们的想法,他们只有服从大日本帝国,才有未来,如果看不透这一点,那就没有价值可言!”影山次郎说道。
“一味的压迫只怕会适得其反的。”
“所以,对满洲人一定要恩威并重,威在前,恩在后。”影山次郎嘿嘿一笑。
……
“玉岚,帮我收拾一下,我明天一早出趟差,一套换洗的衣服加一件外套就可以了。”晚上回到家中,周森吩咐白玉岚一声。
“出差,没听你说呀?”
“临时决定的,最迟后天一早就回来了。”周森解释道。
“去哪儿?”
“新京。”
“那你可以去咱家在新京的分店巡视一下,这有好长时间没人去那边看一下了?”
“有时间的话,我就过去看一下,不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周森道。
“行吧,几点走?”
“早上,六点半的火车。”
“嗯,我知道了。”白玉岚也没多问,周森工作上的事儿,她问多了,反而不好。
……
另外一边,松软的席梦思大床上,秋山之助也听到了金素英的汇报,周森一个下午都在警察厅召集手底下人开会和分析桉情,并没有前往秦家。
到点儿就下班。
至于下班后是回家还是干嘛,那就没人知道了。
周森这么任性,居然没去秦家,那明天一早金容桂就离开冰城了,他再想问话的话,就得去新京了,而且人家也不见得搭理你。
这桉子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呀?
“素英,你继续留意那边,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秋山之助吩咐一声。
“是,科长。”金素英媚眼如丝的答应一声。
……
翌日一早,冰城火车站。
秦雄、金雅珍夫妇驱车将金荣桂送了过来,金荣桂身份高贵,车站自然给他开放了贵宾候车室。
一大家子人都在。
天还没亮,偌大的贵宾候车室虽然也有暖气,可还是能感觉到一股寒冷。
“爸,您也不多住些日子,好让女儿多孝敬孝敬您。”金雅珍不舍的拉着金容桂的双手说道。
“等爸退休了,想住多少天都行,现在还不行,我得回去了。”金荣桂说道。
“爸,我给您准备了一些礼物,您回去自己用,或者送人都可以。”秦雄也跟着说道。
“女婿,你有心了。”金荣桂点了点头。“群芳楼的事儿,我跟你白叔打招呼了,他会尽快解封的,不用担心。”
“谢谢爸。”秦雄感谢一声,群芳楼的事儿,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秦老七一死,他还能不能撑住秦家还不知道呢。
以前秦老七虽然是一只病虎,可只要人还在,大家都还有所顾忌,现在他人没了,秦雄虽然有本事,可秦老七过去得罪的人太多了,难保不会对秦雄群起而攻击。
尤其是被秦老七欺负过的。
倘若秦朗还在,两兄弟联手,齐心合力的话,守住秦家问题不大,可秦朗现在虽然还认秦老七这个爹,可这个爹死了,他就跟秦家彻底没有关系了。
尤其两兄弟还有仇怨。
想让秦朗回来帮他,那是不可能,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外公,你什么时候再回来看我们?”秦雄的两个儿子上前一脸稚气的问道。
“好孩子,外公不回来,你们也可以去新京看外公呀?”金荣桂挤出一丝慈祥的笑容,明知道这两个“外孙子”都不是自己女儿生的,可名义上,这两个孩子都是外孙。
女儿不能生育,他也没有办法,反正这两个孩子的母亲早就解决了,他们也只认金雅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快登车了,你们也别去月台送了,天也冷,别冻着孩子,回去吧。”金荣桂招呼秘书一声,取了行李和随身物品,准备从贵宾候车室直接前往月台登车。
贵宾是有特殊待遇的,可以在普通旅客之前登车。
另外一边,周森和乌恩就混在普通旅客中站在寒风中等待上车,此去新京,他就带了一个乌恩,没必要带更多的人,一来是不需要,二来是不方便。
周森去新京,虽然是为了金荣桂,但到了那边后,还有私事需要处理。
乌恩跟在身边,问题不大,其他人就不能保证了。
买的普通座,好在车厢内并不满,还有不少位置是空着的,就是空气不太好。
这对周森这种对气味敏.感的人来说,确实有些不友好。
不过也不是不能忍受,他早就不是那个有“洁癖”的周森了,普罗大众能行,他凭什么不能行呢?
上车之前,情报工作已经做好了,金荣桂乘坐的那节车厢正是“他”来的时候遭遇刺杀的那一节。
现在已经修复好了,弹孔填了,油漆也重做了,自然挂在上面再拉回去了,刚好金荣桂要回新京,省的再专门给他准备了,那样又要多费不少公帑。
“森哥,早餐。”乌恩递给周森一个纸袋子,起的太早了,家里还没来及做早餐。
只能路上买点儿吃了。
乌恩喜欢吃糖饼和大馒头,周森则更喜欢烧饼,所以,乌恩几样都买了些。
刚好上车之后,可以安心的坐下来吃了。
早上餐车也是开的,只不过只会卖一些牛奶,咖啡和面包之类西餐早点。
“我去餐车看看。”周森把纸袋子又还给了乌恩。
“森哥,你不吃了?”
“等我回来再说。”周森没有说不吃,也没说吃,这个时间点,估计金荣桂也没有吃早餐,他极有可能会在车上用餐,以他的身份,会让人把餐送到车厢里去。
当然,也可能会直接来餐车。
所以周森打算先去餐车碰一碰运气,若是金荣桂自己过来,就省的自己去贵宾车厢了。
周森进入餐车。
里面客人并不多,整整一节车厢内,有十几张桌子,用餐的只有七八个人。
基本上都以西人为主,只有一男一女是亚洲人的面孔,看装束和口音,还是日本人。
“先生,您来点儿什么?”侍者上前询问一声。
“一杯咖啡,不加奶,不加糖,然后再给我来一份培根,一个煎蛋还有面包。”
“好的,先生,马山就来。”
周森拿起了桌上的报纸,报纸都是昨天的,但他没时间看,眼下反正有时间,到时看的津津有味。
不一会儿,周森点的东西端上来了,侍者道了一声“先生,请慢用”就去招呼其他人了。
周森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吃着早餐。
早餐吃到一半儿的时候,前面贵宾车厢门打开,一个身穿西装的年轻人进来。
周森认得,这个人是金荣桂的秘书,他此刻来餐厅,不是来给金荣桂点餐,就是自己过来吃饭的。
这是个机会。
这姓常的秘书没有找地方坐下来,而是径直走向餐厅的柜台,很明显是在点餐。
“常秘书?”周森一抬手,装作熟人的招呼一声。
常秘书一看餐车上居然还有人认识自己,扭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可对方能认出自己,总不好不回应,这是容易得罪人的。
“常某眼拙,阁下是?”常秘书走过来,询问一声。
“冰城警察厅特务科周森。”周森咧嘴一笑,自我介绍一声。
常秘书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他这些天跟着金荣桂,自然听说了“周森”这个名字了。
“周警官,你怎么在这趟车上?”常秘书到底也是见识过的,没有马上脸下来,然后拂袖而去。
“出差,新京。”周森微微一笑,明知故问道,“我也没想到会在车上见到常秘书你,你这是回新京吗?一个人,还是金公也一起?”
“这个,是金公一起。”常秘书刚想撒谎,可一转念,他撒谎的话,有啥用,他们在一趟车上,下车的时候肯定能看到。
“哎呀,我一直想拜会一下金公,可惜在冰城太忙了,一直没时间,没想到能在同一趟火车上碰到,莫非这是缘分?”周森说道。
常秘书尴尬的笑了笑:“缘分,缘分。”
“既然是缘分,那择日不如撞日,烦劳常秘书引见一下,在下想求见金公,聆听一下教诲?”周森是打蛇随棍上,“不知可否?”
常秘书脸一下子有一种垮塌下来的感觉。
有心拒绝吧,只怕对方不甘心,肯定会再找机会的,而且他又不傻,什么“出差”都只是借口,分明就是冲着自家“老板”来的,一次拒绝,下次呢?
“金公没休息好,要不,周警官改日再说?”常秘书不敢擅自做主,哪怕是知道对方的目的。
“行,那我就这儿等,金公什么时候休息好,我就什么时候过去。”周森倒也没强求,有些事情,得给人家一点儿反应的时间。
“那我就不打扰周警官了。”常秘书取了餐,迅速返回贵宾车厢去了。
……
“金公,刚才我去餐车取餐,遇到了……”常秘书端着早餐走进金荣桂的房间,放下餐来,小声的汇报道。
“这个周森居然追到火车上了?”金荣桂也是吃了一惊,昨天明明有时间,但因为是秦老七的头七,他偏不来,反倒是他都上车离开冰城了,他反倒是追上来了。
他跟秦雄的仇怨只怕是深了,不然,在“死者为大”的中国人的观念里,再大的矛盾,人都死了,去上一炷香,都是无伤大雅的,可他偏不这么做。
宁愿用这种方式,来见自己一面。
这是个狠角色呀。
金荣桂有些头疼了,若周森只是普通的警察也就罢了,可他有着特殊的身份,背后还有涩谷三郎这样的大老。
秦雄把林大宽拒之门外,已经让他不满了,林大宽纵然是墙头草,可也没得罪他,就因为林大宽跟周森关系密切,认定他们是一伙儿的,这也太武断了,见一面又何妨?
自己这个女婿哪里都好,聪明,有手段,可是格局太小,还有太睚眦必报。
一个人心胸太狭隘,格局自然大不了,格局不大,注定走不了太远。
哎,女儿和女婿,总不能真不管吧。
何况周森是冲他来的。
这周森在车上见不到自己,到了新京,他若是在涩谷三郎跟前说上几句不好听的话,那他恐怕的提前告老还乡了。
他在位的话,还好照拂一二,一旦下台,那就是人走茶凉了,谁会在乎你一个毫无权势的老头儿?
“小常,一会儿你去餐厅看一下,若是那位周警官还在的话,就请他过来一叙。”金荣桂吩咐道。
“您要见他?”常秘书大吃一惊。
“早晚都要见的,等到了新京见的话,到时候未免脸上不太好看了。”金荣桂呵呵一笑解释道。
“是,那我去看看?”常秘书自是应下。
对于常秘书去而复返,周森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金荣桂若是聪明的话,就不会拒绝见自己。
那样对他没有丝毫的好处,等他到了新京,只要见到了涩谷三郎,他照样还得见自己。
只不过那样一来,他之前的所做的一切就都成了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