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A4纸拍在桌上:“那你先去这家公司把他们欠我们的钱催回来吧。”
我愣了一下,瞟了一眼纸上的公司名称,问道:“催欠款这种事,好像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吧?”
“怎么不属于?我们业务部算业绩是算实收数额的,他们买了我们的产品不付钱,就不能算业绩,还要扣掉我们的设备成本费。”他敲了敲桌子上那薄薄的纸片:“这家公司是你顶替的那个人负责的,这个损失只能算到你头上了。”
我尽量礼貌地提议:“那是不是可以让法务部去催呢?”
“法务部?可以!”秃头组长轻蔑地一笑:“你去跟法务部说啊,要他们去申请强制执行啊!那些个大公司大客户哪个不是一身债?把他们都执行破产了,我们钱也不一定收得回,公司倒闭大吉喽!”
他说话的方式让人非常不舒服,我也怀疑他是故意刁难我。不过我初来乍到的,还对业务一窍不通,总不能与直属领导呛声。我努力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这家公司欠了很多债,多少能还一些但是不可能全部还清,所以我得说服他们先还我们这边的钱,是吧?”
秃头组长哼了一声:“倒是不蠢。”
“好的,我去联系他们看怎么处理。”我拿起纸张,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空气里都散发着刻薄的办公室。
和人打交道,果然比数字麻烦多了!求求一定让我催到欠款早日挣大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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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跑马拉松?!”弟弟大惊失色。
“不是啦,我是要去跟马拉松,跟!”我揉了揉这几天都伤透了的脑筋。
刘明明说得真没错,跑业务最难的一关就是找到人。人家不见你,就什么事都谈不了,更别想谈成。那家什么镁利公司的老总想必是开启了全力躲债模式,无论我怎么打电话去前台、或者直接去他们公司蹲点,都找不到人。
不过万幸的是,今天去跟前台软磨硬泡的时候,有个女职员走了出来,问前台妹子明天要不要去给张总的马拉松加油。
前台妹子尴尬地看了那同事一眼,吞吞吐吐地说张总这几天在深圳出差,不一定会专门回来跑马拉松。
我信她个鬼!那江总肯定就在上海,还叫前台天天骗人说在外地出差。
于是我决定了,明天就去马拉松堵他!
堵他!
翌日,一到外滩我就后悔了。后悔没有答应要弟弟过来帮忙,后悔没有把认识的人全都带过来帮忙。
今天举办的是不是全程马拉松,而是马拉松健身跑,外滩上人山人海的全是参赛民众,人数肯定是两万往上了。再加上观赛的群众,整整一条街都被挤满了,连半寸沥青路面都看不到。
这下好了,要从这人堆里找出一个只见过照片的老男人,可不是大海捞针嘛!
我原计划是在起点找到他就一路打车跟着,等他弃权退出或者跑完了就直接上去堵他。可是路上这堵得水泄不通的样子,还到处封路,也不像是能打到车的样子。
那边广播里已经在“预备”了,我还没有找到江总的半点影子,急得上蹿下跳地。发令员的枪声一响,我心里一慌,不知怎么地就翻过围栏跳进了参赛者的人群中,跟着跑了起来。身后传来尖锐的口哨声,大概是在吹我,但是此时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只闷着头向前跑。如果被抓住了还不是一样社死吗!
好在参赛的都是普通市民,穿得也各式各样,我虽然没有号码条,但是混在人群中也没人注意到。
不过平常确实疏于锻炼了,还没跑过一条街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上一次跑成这样,大概还是大学体测呢!
真不行了。我跟着跑到了河南南路,感觉如果再继续的话,在讨到债之前我就要先断气了。还是珍惜生命吧。而且队伍的前头离我越来越远,如果江总在前头,那我跑了也是白跑。
这边的观众也稍微稀疏了一些,我瞅准了人群的一个空隙,又翻过栏杆爬了出去。好笑的是,我越过栏杆的时候,旁边还有好心的观众给我加油打气:“没关系的!我们明年再跑!一定可以完成的!”
我只好哭笑不得地说我一定会加油的。
然后心里狂喊着滚蛋吧马拉松!爷爷这辈子都不会再跑了!
我有些颓唐地在路边闲逛着,想着也许还是算数比较简单。但是王天明被我摆了一道,肯定不会再让我回财务部了。这里干不下去真的就只能另找工作。
突然旁边传来滴滴两声清脆的喇叭声,一辆浅蓝色的出租车缓缓靠近我,司机将头越过副驾朝我喊道:“美女,走不走?”
我犹豫了短短一瞬,又心想着出都出来了,于是拉开车门,咬牙道:“走!去展览中心!”
“好嘞!”司机打起转向,驶回路中间:“马拉松的终点啊?那儿今天人可多哩!”
“对!我去接人!”我又爆发出昂扬的斗志。
司机眼睛一亮:“接到了要我送你们回去不?”
“哦那不用了,我们要耽搁一会儿。谢谢师傅了!。”
也许是运气爆棚了,也许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展览中心旁边的马拉松终点搜寻目标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异常标准的普通话女声:
“上海马拉松健身跑真正实现了全民参与,那么在今天参赛的市民中呢,不仅包括了男女老少,还不乏一些比较特殊的人,我们接下来要采访的就是知名科技公司——镁利公司的总裁……”
我猛地回头。
那边那个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在镜头前开始吹嘘自己少年壮志的老男人,不正是百度百科图片上那个人吗?!
我兴奋极了。在旁边围着他们团团转。等女记者说了“非常感谢”之后,我蹭地蹿了上去:“江总您好!我是中成科技的业务员小章,贵公司拖欠我们货款已经逾期七个月,请问是不是可以还一下呢?”
江总显然没有料到这么一出,僵在当场。摄影师的机器还没关,立刻就转了回来对准我们。那位女记者也不走了,端着话筒饶有兴致地站在一边,等着看好戏。
我这才察觉当下的时机也许不太好。大概是刚刚跑步把脑子跑瘫了吧,刚刚一连串的行为并没受大脑控制,自然而然就做出来了。
反应过来的江总立刻变得气急败坏:“什、什么拖欠货款!肯定是你们搞错了!我们公司最讲信誉,而且运转良好,不可能欠钱不还的!我会叫公司相关人员跟你仔细核对一下!”
事已至此,我索性豁出去了,说:“好的,但是最好不要找你们的前台接待哦,她跟我说江总您今天在深圳出差呢。连领导行程都搞不清的人,应该对不好帐的。”
面前的人脸都快要气紫了,哽着一口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有些担心他可能有高血压,连忙缓和了语气:“也可能是我没跟她说清楚,说错日子了。那我现在直接跟您约,肯定不会出错了。”
江总瞟了一眼还在看戏的女记者,从鼻孔里哼出一个“嗯”字,极不情愿地说:“明天上午10点来我们公司,我时间很紧的,过时不候!”
“好的!多谢江总!我一定准时到!”我乐开了花。
那女记者见等不到爆点了,只好失望离开,去寻找下一个采访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