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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玄盯着手中的碗,再望向双手空空的顾溰,心有不忍,道:「顾溰,还是给你吃吧。我出去买些乾粮回来。」将碗递给顾溰。
    顾溰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碗,心中有些酸酸的。
    喝了一口,他忽然感到有些作呕。在柳宅吃那些山珍海味惯了,再回来吃这些粗食反而不习惯了。他再喝了一口,心中叹道:人果然无法安逸太久啊!
    不知为何,一种寂寞感涌上心头。其实,在还没遇见柳玄之前,他也没什么朋友。虽然附近有一些年龄相仿的孩子,但平时他得帮忙母亲工作无法待在家中,和哥哥顾瀟也几乎没什么共同话题,甚至连个性都是天壤之别,根本无法玩在一块。不过,遇到柳玄后,他终于感受到有朋友的愉快,彷彿和他在一起,什么烦恼都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刺耳的开门声传来,顾溰欣喜地望着踏步进来的柳玄。
    「这些可以在路上吃。」柳玄将买回来的东西全部展示给顾溰。几颗白白胖胖的馒头滚到桌上,还散发着热气;几块饼外皮烤得粗脆,在灯光下闪着油光。柳玄又掏出一把匕首,刀刃以皮革包住。在灯光下欣赏一番后,递给顾溰。
    「给、给我的?」顾溰怔怔地道:「我、我不会啊!」
    「拿着防身,途中一定需要个武器的,你的身手比我好。方才那个老闆告诉我,匕首适合伸手矫健的人,我猜你一定很适合。」柳玄笑了笑,又拿起一块饼递给顾溰,道:「吃点吧!只有吃粥不会饱的。」
    顾溰小心翼翼地将匕首收拾好,摇头道:「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柳玄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饼,感叹道:「我以前都不晓得,原来一两银子可以买这么多东西。看来,以往的我真是太奢侈了!」
    「这些花了一两?」顾溰清点桌上的东西,蹙眉道:「十颗馒头、五块饼……总共二百文……那把匕首如此便宜?」
    在当时,五百文钱兑一两银子。一个馒头也不过十文钱,顾溰一个月得缴的十两银子,对几乎没什么收入的平民而言根本是天文数字!
    「嗯。那个老闆早上有亲眼见到我们被逐出来,又刚好那把匕首一直没人买,便宜卖我了。不过,被一个外人看到这种事,还真是丢人……」柳玄三两口便把饼吃光了,他伸了个懒腰,道:「我好累啊!今天为何这么多破事儿!」
    顾溰将原先「床」的位置的稻草多堆几层,再铺上垫被,有些歉意地道:「对不起,只有这里可以睡,今天就委屈你了。你早些休息,明早我们便离开。」
    柳玄轻拍顾溰的头,道:「你也早些休息。还有啊,既然出来了就别再把我当作那个五体不动的大少爷了,这些我都可以承受的。」
    顾溰扯出一个笑容,道:「好。晚安。」
    他望着柳玄躺上床,翻过身便沉沉睡去。良久,他在他身边躺下。
    最终,还是得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
    会不会之后,连熟悉的人都离开了?
    柳玄缓缓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顾溰担忧的面庞。「柳玄,你醒了?你还好吗?」
    柳玄温柔地轻抚他的脸颊,道:「小凯,我也不知为何忘记那些事了……不过,我渐渐想起来了。」
    闻言,顾溰非但没有欣喜的模样,反而脸色更加苍白。「你……想起了多少?」
    「儿时我们一同玩耍,和我们开始逃亡这些。顾溰,你怎么了?」柳玄好奇。
    顾溰咬着下唇。「没、没有。我很高兴你想起来了。」
    柳玄环顾四周,只觉得格外熟悉。和当年毫无二致的格局,只是中间的桌子敌不过时间的摧残碎成一片片。他试探地道:「这里……莫非是你当年的家?」
    「嗯。」
    柳玄抓住顾溰的肩膀,颤抖地道:「那,方、方才的宅子,是……?」
    「你家,没错。当时我向人打听过,那家姓柳,已是家传四代的宅子。我们住的那别院你估计从未去过,所以没有印象。我以前在那里扫过地,所以知道。而我们方才出来时有经过后院,和当年一模一样,连那小门也还在。」
    接收的消息量太大,柳玄瞪大双眼,手缓缓地收回,喃喃道:「已经第四代了啊……」他离开后,那个弟弟竟把家族发扬的不错。
    如果是他,办得到吗?
    顾溰轻拍他的肩,道:「别多想了。你仍有些发烧,是不是受了风寒?你的法力恢復了吗?」
    这些话成功转移柳玄的注意力。他搭上自己的脉搏,顾溰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嗯,只是一点风寒,并无大碍。我的法力只恢復三成,不过这也够了。」
    他右手捏诀,几味药材出现在手中,他端详一番便将之递给顾溰。再拿了一个炼药炉,为避免火燃到木製地板,顾溰到灶房替他煎药。
    柳玄有些筋疲力竭地闭上眼。被送到从前居住的城镇,被卖到儿时的家。为什么一切都这么巧?
    还有掛在魔族画室的画,那不正是他娘抱着他自己,和顾溰站在旁边吗?
    究竟一切为何这么巧?魔族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以及那个女鬼……柳玄方才一直想问顾溰是否知道她是谁,为何觉得她如此面熟?彷彿……在哪儿见过一般。
    此时,顾溰端着药回来了。柳玄喝了几口,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知道那个女鬼吗?为什么好端端的屋子会闹鬼?」
    顾溰低头盯着地板,藏在袖中的手捏紧拳头。「小妾。」
    怪不得觉得如此面熟,原来就是当年爹带回来的少妇。不过按理说,她应该过得很幸福才对,为何会闹到自杀?而且见她如此怨毒的模样,又不太像自杀,反而像……谋杀?
    顾溰的拳头捏得更紧了,掌心微微出汗。彷彿是他的救星般,门外忽然传来吵杂的声音,二人透过门缝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救命啊!」
    「娘!呜呜呜……」小婴孩早已被此幕吓哭了,抽抽噎噎地哭道。
    「救命啊……」一句话还未喊完,便被一箭穿心!
    数十个人仓皇逃命。后方隐隐传来敌军的追杀声、叫喊声。一支支箭如雨点般落下,许多人就这么倒在地上,血液匯集成一条血流。
    烟味扑鼻,火苗伴随着浓烟自墙中窜出。顾溰脸色大变,拽这柳玄的手臂将他往外拖。顷刻间的功夫,大火吞没了这幢已歷百年岁月,虽有些摇摇欲坠却仍坚强地屹立着的房屋。只听见屋瓦、木材断裂、落下的声响,和火焰燃烧的声音。
    顾溰的双眸被火焰照得通红。儿时的酸甜苦辣,似乎也随着这火付之一炬。
    柳玄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
    「嗖--嗖--」又一阵箭雨落下,顾溰一手环绕住柳玄的腰,带着他腾空飞起。
    「你的法力恢復这么多了?」
    「嗯。五成。一直在缓缓恢復。」顾溰朝着城西飞去。
    街道上随处可见熊熊火光,几个人倒在地上,双眼瞪的大大的,一手朝上彷彿是在寻求他人的救助。胸口就这么插着一支箭,鲜血早已染红街道。
    柳玄亲眼见到一支箭直直射穿一个男人的胸口,他瞪着从胸前刺出来的箭尖,鲜血不住地流出,最后跪在地上,一手无力地向前,永远定格在这样一个彷彿是祈求战争早些平息的姿势。身为医者的他,见到一个人倒下,就有如拿一根针戳他的心。最后,他还是心有不忍地别过头。
    顾溰见状,轻声道:「别看。」随即带着他缓缓降落。
    这西城门正是军队驻扎之地。玄陵镇西方的国度皆是由魔族管辖,这儿基本上就是战场所在。
    「什么人?」一把剑横在二人面前。
    「武神顾溰,医师柳玄。」顾溰道。
    那人瞇起眼,似乎不信二人之言。顾溰从衣袍中掏出一块令牌。玉制的牌子上刻了「武神顾溰」四个字,对方才半信半疑地放下剑。
    此时,一个男子慌忙地从帐篷中走出,见到二人双眼一亮。「顾溰,柳玄,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可以出来的!」
    这个人正是苏陌,当时被天帝派来前线的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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