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文尔面上注视着统筹学老师播放的水幕课件,谁也看不出心思却早飘到遥远的宇宙中。
坐在这里的学生无不有家境熏陶,这位统筹学的老师兴起地讲起股权并购,他眼神静静盯着。银荔已经失联了三天,军部将人带走,真能做到隐秘得不留一丝痕迹,不容一句探问。
军衔六级的狼族士官传递出的几句消息是,她卷入了地下城黑市信息素香水事件中,狼族不容许任何种族干涉或插手其对信息素的调查和处理。
浩瀚的宇宙空间一千零一城,仅有108城联合构成有具有统一对外主权属性的联邦帝国,其中人族占33城,智慧种族多达96种,但帝国中央政府下属的中央军事委员会,在负责统领事务的最高军委会主席之下,一级军衔只有12个席位,代表了12个种族的军事头脑与武力地位。
特殊的管辖体系使得军部形如铁桶,外人难以插手。其中又以号称梅花K的郎定河所在的狼族着称,将狼族凶残又铁血、团结一致并忠贞不二的种族品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有心人采取不为人知的手段,偷取狼族的嗅器细胞特制的信息素香水,已经使狼族8位军官被死死地捆绑在使用对象身上,乃至惊动了郎定河。
郎定河强硬倒也正常,一来狼族向来团结,在ao体系下结合仅限于狼族内部,在ao性腺的指引下,狼族是一对一的忠贞。凭空出世的信息素香水违背狼族人的意愿,强行将其引诱至与外族相交,甚至是与有心之人相交,严重破坏了狼族的性腺配对属性和侵犯择偶自由,将狼族的忠贞化作了有意捆绑的枷锁。二来郎定河自己出了名的信息素结合困难,作为4s级别的alpha与omega的信息素契合度普遍较低,至今未能在性腺的指引下寻觅爱侣,理应担心信息素香水的火很有可能烧到他身上。
对一生忠贞配偶、至死不渝的狼族来说,事关重大。作为交换温氏插手的代价,区区狼族六级士官,也敢许诺给他驻扎在边缘城2城的空间跃迁船试用期特许权协议。
边缘城。空间跃迁船。试用期特许权协议。
联邦帝国下放的外围领域32城的空间跃迁试点项目,以交通运输业发家的慕氏拿下了13城。帝国边缘城一共15城区,全线开放试点,边缘城2城也在其中。
联邦帝国现有的大型长途交通工具分为地面汽车、空中悬浮车、星际飞船,跨星际旅行主要使用不同功能的星际飞船。空间跃迁船是近年新起之秀,技术原理是通过固定起点和终点的黑洞碎片,穿梭扭曲的黑洞完成航行。一旦实现跃迁路径的可预测性,将从本质上改变空间运输的属性,不再具有可视化的通航路径。同时这也有很大可能改变这个宇宙的星际格局。
温氏的产业是传统的衣食住行类服务业,在跟上空间跃迁的发展上,没有明显优势。
军部几乎是把肉递到他嘴边了。
空间跃迁试用期特许权协议。
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只是不知道银荔到底怎么卷进信息素香水风波的。
也不知道她处于一个怎样的角色,让狼族交换的口吻如此强硬:一口价买断。用这份试用期特许权协议,换他手上一切和她有关的协议,似乎是要将她收归入军部的意思。
室内人造阳光很贴心地避开温文尔的眼睛,窗外真实的日光却毫不留情地照拂进来,直直地刺在他玻璃似的晶状体上。
那个可怜的小乞丐,命运如此多舛。
银荔趴在床上哀嚎,嚎得天都亮了。
她长翅膀三天了,每天睡觉只能侧过左边身子,或者趴着睡,无论怎么睡都要避开脊梁骨上的翅骨,硌得她浑身难受。
她睡在四楼的客卧里,落地窗外是青山绿水,朦胧的雾气缭绕,远远地才能看到其他楼房,几乎很难看到电子眼,更多处于自然中。她的房间布色也是霁蓝,像云销雨霁的颜色,和她月白色的翅膀衬在一起。
银荔赤足站在窗前,拿起搁置在桌面的餐刀,背身往尾椎上比划了一下,怎么下手能稳准狠以除后患呢?
“会很痛的。”
郎定河给她送早餐,远远看到这一幕,温声说道,放下牛奶鸡蛋和零星糕点,坚定地没收了她的作案预备工具,又转身从床下拖出她的拖鞋,示意她穿上。
他家没有太多科技痕迹,电子眼没有、机器人两三个、家居智能系统都关闭了。他给她送餐,似乎还会观察她的饮食偏好,厨师型机器人的程序指令不断做调整。
银荔并不挑食,每次都乖乖吃完,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看她站着吃完后,郎定河指着窗外,“看到了吗?那边。”
银荔拐了个弯,走到床头的视角,才看见他指什么。
从床头看过去,那边远远的是雪山冰河,透着苍茫肃清之气。与她直直面对窗正对的绿水青山差了很远,却在一窗内呈现出鲜明的两季反差。
“我在那里出生。”
“哇。”
银荔盘腿坐在床头,对没见过的景色惊讶,她只知道直勾勾看着,不知该对苍茫冰山说什么。
“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是一只小狼。”郎定河比了一下餐盘大小,“长大到两岁,才会化人。”
银荔直勾勾的眼神调了回来,“也是灰白色的尾巴吗?”
郎定河:“……那个时候灰很多。”
他已经很熟悉她的这个眼神了,无奈又熟练地甩出毛茸茸的大尾巴,自觉塞到她怀里,“总之,你需要些时间,慢慢来。”
银荔养成了抱他尾巴的坏习惯,很有耐心地从最硬的尾巴骨薅到尾巴尖尖,时不时把脸埋进去,用侧脸和鼻子蹭尾巴毛毛。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直觉他不会拒绝她,于是心安理得地上下其手。
郎定河被她蹭了三天,定力已经稳步提升很多,至少不会动辄勃起,勉强能掌握勃起前的度。尾尖自发地拂扫她的脸颊,她兴高采烈地亲了大尾巴一大口,险些把毛嘴下来。
银荔每次很有分寸地只蹭三分钟,三分钟一到就撒手,眼睛亮晶晶的。
想摸她的头的手指动了动,还是没有抬起。想说可以继续,但似乎也不合适。
“我想回去上学了。”银荔很认真地说。
“明天。过了明天,你还收不回去的话,我再给你注射基因破解剂。”
他避重就轻地承诺。
想问她,在狼族山林这边上学好不好,又怕她不愿意。
“好吧。”银荔苦恼地扯翅膀,她现在的衣服都是后背深深一壑v领和低腰的家居服,“你真的不要吗?真的可以割下来送你。”
郎定河的目光从她右后背洁白的翅膀上流转到窗外,“你想不想去我出生的地方看看?”
“可以去吗?会很冷吗?”
“会。”
“那还是……”
“我带你去。”
话音刚落,一头灰白色巨兽出现在面前。
修长矫健的四肢,两只狼脚弹出八根银光凛冽的细甲,长尾从身后垂落堪堪至踝骨,覆盖满了蓬松的毛,内白外灰,颜色渐变得非常整齐,看上去就很名贵。
这头狼站直后,脑袋到她胸前那么高,她一低头就望见日照金山般的兽瞳,瓷白尖锐的犬齿收敛地竖在唇下。她的眼皮子底下,就是她好奇得不得了的兽耳,高高立起,里边有短短的白毛,耳朵骨还会往两边折动,看着就很好摸——
“嗷。”
他轻轻叫了一声,用大脑袋拱了拱她,拱得她猝不及防后退一步坐倒在床上。于是变成了他继续俯瞰她。
对着陌生的,但跨越种族审美的英俊的狼脸,银荔才知道原来回归兽化的兽族人是不会讲人话的。
面对陌生的东西,她理应有警惕之心,却很莫名地没有危机感,便见他四肢伏下,向她倒出宽厚的后背。
银荔后知后觉地爬上他的背,双脚在空中晃荡。
他待她坐稳,站直身子,优雅抖擞着狼毛,慢慢走出去。银荔这才发现,原来整栋楼的房间和门口的大小都依照容纳兽型的最大体态设计的,他在自己的领地中威风凛凛。
出门前,他还叼了张毛毯,头一偏甩到背上,给她盖着。
“谢谢哦。”银荔裹着毯子,调整对翅膀舒服的姿势。
他方一出门,便迈开矫健的四肢大步奔跑,烈风刮起无数的长毛。银荔摇晃了几下,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趴下身体,努力环住他的脖颈,悄悄伸手拽住他颈肩的毛,于是整个人都埋入他厚实的狼毛里。
她好想摸他的耳朵。可他不让。
野性地奔跑,承载着她跑过山川河流,跑过春夏秋,耳旁刮过的风也被暖绒围绕的毛发消解掉了。
郎定河出生的雪山,是雪域里很寻常的山,不高不低,不坎坷不平整,唯一特别的是在雪域边缘,连接其他区域。
外人很难想象这座普通的雪山孕育了狼族现知唯一一个4s级的alpha。
他对路很熟,兽性基因总是替他记得兽类认路生存与求爱繁衍的本能,把她驮到他出生的山洞里。
银荔窝在他的毛里,倒不觉得寒冷,他低头舔了舔爪上的毛。
她终于找到机会,扒着他的耳朵问:“你在这出生吗?”
四面漆黑,山洞内怪石嶙峋,黝黑的,又透着雪水的气息。他轻轻嗷了一声,回音充斥山洞。
银荔趁机蹂躏他的耳朵,一只有她巴掌那么大,软乎乎的,“好可爱啊。”
他的尾巴竖起来,像手一样,碰到她翅膀的尾羽,轻轻地扫。
银荔玩耳朵玩得不亦乐乎,随手摸到身后一把揪住捣蛋的大尾巴,一手摸尾巴一手摸耳朵,唯其快哉。
“嗷呜。”
他偏头叫了一声,银荔很识趣:“好吧,我不摸了。要去哪里玩吗?”
“呜。”
银荔连蒙带猜,也不知道交流得对不对,就说:“那我们回去吧,下次再来。”
“嗷。”
(人兽预定,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