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靚瞥她一眼,淡淡开口,「你欠我一次。」
想起昨天的惊险万分,李意苓仍心有馀悸的拍拍胸口,「中午我请你吧,嗯?」她扒住沉靚的手臂不放,用她甜美的脸蛋露出撒娇求饶的表情,若是男孩子恐怕一颗心就被勾走了。
沉靚忍俊不禁,使劲的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转头继续在电脑里忙碌,葱葱玉指在键盘上飞快的移动。
「对了,你和陆子莫认识吗?」
沉靚的手指顿时凝结在半空中,怔愣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昨天去採访的,就是两个月前刚上任的元皓集团总裁,陆子莫。」李意苓一边翻阅手上的资料,「想当年那么多人巴不得挖出陆彦均儿子的身分,这么多年后却自己冒出来了。」
沉靚面色剎那间刷白,大脑像是失去指挥控制,李意苓的话更是一句也没办法听进去。
「你既然认识他,说不定早就买股票什么的变成小富婆了吧?」李意苓嘖嘖两声,用手肘推她一下,却发现身旁的人儿僵直在位置上,「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沉靚的嗓音不受控的颤抖着。
「我也没说什么,只说我们部门有两个人跟他读同一所高中,一个就是你。」李意苓见她如此模样,心头微慌,「你现在的表情,跟他昨天听到你的名字后一模一样······」
闻言,沉靚猛然站起身,彷彿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桶冷水,全身麻木冰凉,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量。
「沉靚?」两人的动静惊扰到其他同事,连江秉宸都幽幽望过来。
沉靚不予回应,埋头快速往外走去,迎面撞上走进门的傅以萱,她却连个眼神都没有给,逕自踏出办公室。
傅以萱冷冷的在背后瞪着她,收起脸上所有不悦的情绪,踏着婀娜多姿的脚步走入,所有探头的组员立刻低下头。她浅浅扫视一圈后,目光落在窗边的位置,表情顿时柔和许多,「江秉宸,进来我办公室一下。」
李意苓还搞不清沉靚是怎么回事,又看见江秉宸跟在傅以萱身后进入总编办公室,双眼紧盯两人不放,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模样。
「你带回来的照片我看过了,日本的樱花真的很美。」傅以萱双手抵住下顎,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眼底满是讚赏。
「模特儿也蛮享受当下的气氛,所以拍摄很顺利。」江秉宸莞尔。
傅以萱表情突然羞涩,轻咳两声装作不经意道,「既然如此,当作奖励,今晚我就请你吃晚餐吧。」
江秉宸先是微怔,后又浅笑婉拒,「不用了,只要这期杂志能大卖就值得。」
傅以萱脸色微沉,闷闷的看着眼前清逸俊朗的男子,一隻手在桌面下紧握成拳,「好吧,那你可以出去了。」
江秉宸頷首走向门口,却突然停住步伐,声音透着几分冷峻问道,「这期间,应该没有人欺负沉靚吧?」
「她跟你说了什么吗?」傅以萱危险的瞇起双眼。
「没有,只是问问。」江秉宸回首,脸上又是充满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要知道我对办公室恋情,是睁隻眼闭隻眼,在工作中,最好还是不要夹带私人感情。」傅以萱的语气犹如满溢而出的醋缸,空气中飘散酸溜溜的味道。
江秉宸没有回应,这次真的开门走出,留下她一人在原地气得全身颤抖。
此时的沉靚蹲在楼梯间蜷缩成一团,阳光穿透玻璃洒落身上,她却觉得浑身冰冷,莫名惊慌的冷汗直冒。
四年了,她一直在竭尽所能的隐藏自己,消失在所有人身边,消失在他眼前。
可是兜兜转啊转,她和他四年前的纠缠不清,似乎还没真正画下句点。
她也曾经在夜深人静、疲惫不堪的时候,想起一抹洁白如玉的清朗身影与笑容,轻声对她说,沉靚,再见。
青春似乎在岁月流逝下,反而被抹上一层繽纷灿烂的色彩,每当脑海浮现那些画面,便觉得更加珍贵与惋惜,曾经那些莽撞与幼稚,都显得那样耀眼夺目。
因为至少在那段时间里,还有他的存在。
曾经以为她可以瀟洒转身然后扬长而去,然而这些年却总是默默的注意着他的消息,在街上瞥见与他相似的人也总是心惊胆跳。
她以为,他只是她青春里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和其他人相比,她对他的确抱有更复杂的情感,可是终究会过去的,他会淡出她的记忆里的。
然而四年过去,每次回忆起来都让她倍感沉重,她说不清为什么,只是隐约的开始忌妒以前的自己。
也许这就是青春吧,每个遗憾都让人特别留恋,却只不过是因为太过牵掛那些没完成的曾经。
只是她相信,还是会过去的,再给她一点时间。
「沉靚。」江秉宸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身后,忧心忡忡的望着角落里那抹身影。
沉靚缓缓抬眸,看着一道人影从阳光里走过,挟着耀眼的光芒接近,然后蹲在自己面前,她看见了他眼底的担心与疼惜。
「你还好吗?」江秉宸犹豫的伸出手,却不敢触碰到她。
只因为他答应过她。
沉靚望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底某块角落似乎被触动,怔愣的与他四目相交,却说不出半个字。
高中毕业那年,她把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当作玩笑,直到大学毕业,她看见他再度捧着一束花走到自己身前,笑着对她说:「沉靚,这次总该答应我了吧?」
那是个凤凰花开的季节,和煦的阳光穿梭丛丛火焰,层层叠叠的洒落地面,带着点点细碎金芒。
记忆里的他一如四年前那般,总是能够温暖的闯进她的世界,所以那天,她鬼使神差的点了头,让他笑得灿烂如烟花。
可是三个月过后,他突然对她说:「沉靚,我知道你并没有真正爱上我,我愿意等你,一年后再告诉我你心里的答案好吗?」
他眼底的忧伤是那么鲜明,她却无法开口拒绝他的约定,或者只是说一句我爱你。
当时她忽然想起一首歌是这么唱的:
谁能教我该如何变残忍残忍却是开始那刻说得还不够狠
爱我的人我总是捨不得捨不得看他痛着怎么说出否认
我爱的人我变得要不得要不得我爱的人
然后,他就这么一直等到了现在。
沉靚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他可以是她的朋友、她的老师、她的兄长,她却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这个男人。
忽然,沉靚主动握住他递来的手,江秉宸也被她异常的行为给愣住,僵在她面前动也不动。
「江秉宸,再给我一点时间。」她的目光摇曳动人的坚决,眼眸通亮清澈。
江秉宸望着她,眼底顿时映满柔情,反手紧握她冰凉的柔荑,唇瓣上扬迷人的角度,轻道声,「好。」
摇曳的光晕细碎的覆在两人身上,空气中飘盪轻纱般的金色雾气,繚绕氤氳般的美丽,以及坚定的温柔。
截稿日前一週是场硬仗,熬夜加班的次数不在话下,编辑部办公室里的所有组员体力已至极限,深夜时分,许多人靠着椅子东倒西歪的睡去,连经常加班的沉靚承受不住疲倦,倒头伏案小憩,眉宇在刺眼的檯灯下轻皱。
忽然,一隻大掌悄悄关上电源,再将椅背上的外套覆在她身上,小心翼翼的严实盖紧,生怕她着凉。
「真好啊。」李意苓忽然拿掉眼罩,曖昧的朝他一笑。
江秉宸细声说了句:「嘘。」便悄然无声的离开。
沉靚蹙起的眉心缓缓放松,总算安稳的沉入梦乡。
隔日,傅以萱将沉靚与李意苓叫进办公间,脸色凝重阴鬱,任谁都看得出她的心情正往勃然大怒的方向奔驰,尤其到了截稿日前,每个人的情绪都特别敏感。
「下期主版面是你负责的对吧?」傅以萱坐在高级皮椅上,冷冷的对着李意苓问话,气氛一下子降到最低点。
「对。」即便平常总是得理不饶人的李意苓,此刻也乖顺的一一回话。
「听说你差点迟到,连稿子和採访大纲都没拿?」
「那个是······」
「他们非常不满意那次採访!」傅以萱不待她说完,将手上的资料文件狠狠摔到桌面,发出的巨响也引起外面注意。
闻言,沉靚与李意苓皆是错愕,虽然那是下期主题,暂时不会影响到这个礼拜的出刊,但这样子被投诉,给人的感觉仍旧十分不舒服。
「你这期手上的稿子都完成了没?」
「大致上没问题。」
「去给我再採访一遍,然后重写。」傅以萱凛然的声音宛若晴天霹靂,打在李意苓脑海里。
「可是有必要到全部重写吗?」李意苓顿时慌了手脚,因为那篇採访文稿已经完成,早就交给文字编辑排版,重新採访可以说是非常麻烦的状况。
「对方要求的。」傅以萱不再看她们一眼,浑身散发冰冷的气息,暗示已下达逐客令。
沉靚全程站在一旁沉默的听着,疑惑为什么要叫上自己,毕竟李意苓的稿子并不是由她接下去负责。
「怎么这样······」李意苓像洩了皮球似的,无奈的低喃。
「对了,」傅以萱再度抬头,却是看向沉靚,似乎故意缓下语气,一字一句清晰道,「陆子莫还交代要带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