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伊怔怔地望着地面,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他,不把酒醉后那天的真相隐瞒着,事情也不会演变到今天的局面。
她的心脏疯狂搅动,她突然好讨厌自己,怎么能一味认为自己是受害者,而这样残忍地对待她心中最深处的那个人呢?
明明是她自己选择说谎,自认为顾虑周全而把事实憋着,他们之间也不会隔阂着越来越多误会,任由误会拼凑内心的缺口,最终将彼此无情地推开……
魏沐恆一直在找机会告诉她这件事,但她任性地把所有联络方式都封锁,任性地用尽全力逃避他。
一切都是她的错……
如果……她没有选择隐瞒……
但是,人生怎么会有如果?怎么会有机会让她重新选择?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我就要去德国了,而你……」魏沐恆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用空气稀释胸腔中的酸疼,「你……你和权霍丞,也已经过着幸福的生活……」
左伊垂下双手,她直直瞪着鞋尖,她真的很想哭,很想大声告诉他,她错了,她真的很喜欢他,一直一直都很喜欢。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把真相告诉你,否则,我会一辈子遗憾。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喝醉了,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难得的温柔,只专属她一个人,但如今传入她心中却加剧了不捨和亏欠。
左伊仍然说不出话,她的喉咙被酸楚抽乾,脑中被后悔翻搅得凌乱,胸臆被浓烈却无能为力的情感充斥得几近爆破。
「左伊,我真的很喜欢你。」
魏沐恆向前倾身,轻轻将小姑娘搂入自己的怀中。
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熟悉的清香曾经是那么令她着迷,熟悉的体温曾经陪伴过她最害怕的时光,充满流氓风格,却又让她无法自拔的体魄,曾经是她世界里的一切。
最后一击猛烈地撞散了她的理智,她崩溃地说:「都来不及了!一切都太晚了!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这些……你都要走了!我就快要见不到你了!为什么?」
为什么……上天非得要在另一个男人走进她的心时,才将她自以为埋藏在底心、不去触碰就能假装不存在的那份感情,全数用力挖出来,疯狂抖在她面前?
「左伊——」
「你不要再说了!我们怎么样都回不去了!」
她嘶吼完最后一个字,转身便不顾一切狂奔。
然而——
有辆疾驶的跑车,就这么迎面朝她以时速将近一百公里的速度直扑而来。
有那么一微秒的瞬间,她的世界是静止的,远处的停车场,她看见权霍丞全力狂奔,她看见周围有好多准备登机的旅客惊恐地看着她。
而当她回过神,时间照着正常速率恢復,当跑车在一微秒的剎那出现在她一公尺的面前——
她被一个来自右边的力道推了出去。
如同爆炸般「砰」的一声,她重摔在地,侧趴在柏油路边。
世界静止在片刻的麻痺——
她的耳膜顿时充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尖叫声和呼喊声。
她刚才不是被车子撞到,她是被一个人推出去的……
「不——不!」左伊猛然爬起身,她撕心裂肺地大吼,朝着跑车前那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身影奔去。
她的膝盖摩擦过柏油路面,跪倒在魏沐恆身边,她用力抱着他,疯狂尖叫。
「魏沐恆!你为什么要这么笨!」
一颗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紧接着是泉涌般爆炸而出的泪水,她抱着魏沐恆,嚎啕大哭。
「左……左伊……」
她猛然抬起头,耳朵凑到他颤抖的唇边。
「对不起……」
雷击般的沉痛打在她碎裂的心上,左伊继续大哭,她看见他全身都是血,左眼旁的侧脸甚至被从头颅涌出的鲜血覆盖着。
「你不要哭,以后,权霍丞会好好照顾你……」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她的嘶吼掩埋在自己的哭声中,在空气中狂烈震盪。
她不断抱着魏沐恆,深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他。
魏沐恆吃力地用颤抖的手从口袋中缓缓拿出一个东西,紧紧包覆在手心中。
「这个,我们第一次去海边时,你捡的,给你……」
当他的手指微微张开,有一抹纯白色的光在阳光的照映下晕透出细緻的光泽。
贝壳沾染了血跡,在他的掌心反射着阳光。
她陷入一阵痛哭,不断喊着:「对不起……沐恆……真的对不起……」
「你一定要、要继续好好当学霸,不要再管我,不要再哭,快乐地生活……」他的眼神很平静,用微弱的气息说着,「答应我……好吗?」
「救护车快来了!你不要再乱讲话了……」她用力大哭,紧紧抓着他。
「答应我……」
「我什么都答应你!」她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听见那微弱的心跳声,彷彿这么做就能保留住他的心跳。
「你可以吻我吗?」
她猛然吻住他的双唇,浸湿着泪水,带着咸味和悲痛的苦味。
她缓缓抬起头,他的脸庞在她蘸满泪水的眼眶中逐渐模糊。
「左伊……」他的气息越发微弱。
左伊不断颤抖,将右耳凑到他的唇边,泪水悄然落在他的颊上。
「我……我爱你……」
魏沐恆充满宠溺和不捨、却又平静的双眼渐渐空洞。
最终,瞳孔失去了最后的顏色。
他在送往急诊的救护车上,便没了呼吸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