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右手边那位个子高,不笑的时候活像人欠了他几百万的男孩就叫「方清」,人生中最能坚持的事,就是什么都能坚持。
尤其是「找霍雅麻烦」这件事──至少霍雅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霍雅的故乡在上水镇,后来小学时举家迁到了隔壁的宝明市,住进一座有着红色外墙的社区,那时的她特别孤独。
社区不大,但配置的设施却很齐全。一开始的时候住户并不多,她就住在西侧第七条街的某栋透天厝里,一旁有座溜冰场,再过去还有个篮球场,东侧有延伸整座社区的草皮,尽头是座小公园,有鞦韆、翘翘板还有溜滑梯,深受眾小朋友的喜爱。
她就是在那第一次遇见方清的。
霍雅这个人从小不管做什么事都坚持不了太久,可是那一日,她却静静待在滑梯上俯着眼,看了他的侧脸一下午,直到最后一丝夕阳馀暉也隐没,方清小朋友从石头边站起来,攥着书的瘦削身影逐步远离,最终消失她眸底。
方清没有发现她,而她也因为当时的阳光还有位置和角度而没能看清那男孩的实际模样,却很庆幸那日秋天的午后,有他陪她待了一下午。
那是她搬进这社区的第一天,心情挺寂寞又低落的。
霍雅的个子不高,一直以来都是在前排的座位打转,她安静话也少,偶尔有些没来由的人来疯,但并不常见,几个认识较深的朋友说她闷骚,她从不否认,却也从未承认。
也许是因为她过度的内向,所以那些活泼爽朗的人总是很容易就能吸引住她的目光,说不准是羡慕或是喜欢的成分更多一些,只是小学时那个幽默率性,说起话来永远能逗得人哈哈大笑的男孩,总能让她每每思及,脣角不自觉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说来好笑,在那个还不懂爱是什么的年纪,却好似最能把爱的真諦发挥得淋漓尽致。你说你爱某个人,就真的只是单纯希望那个某人能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彷彿只要见到他的笑容,你的世界也会跟着万里明朗了起来。
那时的我们,总把瞬息之间的悸动误认成爱。
误以为所谓的爱,仅有欢喜与美好。
霍雅和那男孩一路从小一到小六都同班,可惜对话的次数却是能用十根手指头数出来。
然而,令人悸动的是,小学拍毕业照时,那男孩就站在她正后方,连拍了几张,照片洗出来的时候,好多人都在起鬨,说某张快门按下的瞬间,那男孩正垂眼看着霍雅,阳光洒下来,神情正好温柔,六年岁月,仿似都静止在了那一瞬间。
霍雅知道后只是拿着照片看了看,沉默且镇定地什么也没有多说,回到家却默默将它好好收到了相框里。
那时候,她眼底除了站在正后方,向来得她心意的活泼男孩之外,头一次也认真瞧了瞧站在她最遥远对角线的方清。
那个不爱说话,却老爱找她碴的方清。
后来那张毕业照就这样一直搁在霍雅的书桌上,她一抬眼,就能清楚看见的位置。
心仪的男孩去了别所国中,可爱找她麻烦的方清却又阴魂不散和她进了同所学校、同个班级。
于是,当每回方清又找她麻烦时,她总会指着那张照片中面无表情却显得很无辜的小方清一阵指责。
直到很久以后才发现,她瞪着照片里方清的时间,远比去看真正现实里的方清还要花费更多。
一发现这惊人的事实,那照片便随即被她埋进了书桌下最底层的抽屉里。
那年她正好十八,高三大考前。
而方清,已然即将离她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