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敖刚要开口,突然看到有个眼熟身影路过他们的大巴,往安检入口走。
从韩岭光明影城到永川恒大体育场, 车行1小时45分钟。
不是所有选择在做出的时候, 人都有确定的理由。
大部分都是冲动。
林晚星拿着手机, 和经理告假,直接冲出影院。
直到准备滴滴打车,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还卡着。
她只能拦了辆出租,然后重启手机。
“去永川,这么远?”出租司机惊讶地说。
“对。”林晚星拉上车门,很干脆地说。
简短对话后,出租司机踩下油门。
车窗落下,春风汹涌澎湃,看着道路两边飞速后退的景物,林晚星的脑子还是很乱。
手机重启,提示音响起,屏幕由暗转亮。
林晚星看着恢复正常的手机界面,下定决心般地,重新打开微信。
永川恒大体育场,安检入口通道。
秦敖只觉得胸口一滞。
隔着车窗,他竟看到向梓那张令人想痛打一顿的脸。
路过宏景八中的大巴,向梓也是一惊。
像感知到什么似地,他抬起头。
秦敖立刻举起拳头,冲他挥了挥。
而与此同时,文成业和付新书,也出现在通道外。
“你来干什么?”文成业少见的情绪激动,他快走两步,一把拽住向梓的衣领,把人一推。
向梓的背重重撞上车身,整辆大巴都颤动了下。
付新书从没见过文成业这样,被完全震住。
但这里是入场通道,还有别的工作人员。周围人群侧目,他冲过去拉住文成业:“马上要比赛了,你冷静点!”
文成业面容冷傲,手如铁钳般纹丝不动。
“你知道这傻逼是谁吗?”文成业冷笑一声,“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向梓。陷害我们老师的畜生。”
听到这个名字,付新书立刻反应过来,他怒视向梓,愤慨极了。
“我今天跟团队来这里做研究。”向梓脸色阴晴不定,但还是解释道,“周围都是人,我劝你还是放尊重点。”
“你配吗?”文成业声音冷得要结冰。
秦敖和其他学生也纷纷下车。
所有人气势汹汹,将这个道貌岸然的博士生团团围住。
见此阵仗,向梓紧紧握着手机,态度却怂了:“你真别乱来,我会报警。”
不远处,球场保安也向他们这里走来。
付新书立刻清醒。
无论向梓有多可恶,为了顾全大局,他们都不能在这里和发生冲突。
他稳了稳心神,对文成业说:“放开他。”
“你说什么?”文成业转头。
他眼眸黑得彻底,有真正不顾一切的凶狠和暴戾。
“我们马上要比赛了,赛前不能有暴力冲突。而且你站在这里就算把他打死,也解决不了问题。”付新书很冷静地说。
文成业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然后,付新书就从文成业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失望。
他近乎嘲讽般地感叹道:“你在乎的只有比赛?”
“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努力。”付新书很认真地说。
韩永高速,道路两旁是低矮而连绵不绝的山。
山坳间的平地上,有大片大片金黄的油菜花,宛如碎金。
阳光格外晴好,整个路面柔软平顺,四周仿佛浸润着清亮的光。
林晚星的头靠在车窗上,认真翻阅学生们一条又一条的留言。
也难怪手机卡顿,他们可真是无论大事小事,都要和她分享。
大到训练日程,每周学习计划和日常作业;小到长虫的散尾葵和种植失败的草莓。无论经历什么,他们都会拍照或者视频发给她。
她常吃的炸串店上了新口味的梅子蘸料,她喜欢的流浪猫被喂得油光水滑。
早些的视频已经过期了,但林晚星还是盯着预览图看了很久。
她原本纷繁复杂的心情,被一条条的留言完全抚平。
这确实是段美好回忆,生活温馨有趣,学生们也有独立生活学习的能力。甚至看的时间长了,她不自觉地想,去看场比赛似乎确实很不错。
林晚星终于看完林鹿的留言,退出对话框,点向了付新书的头像。
车厢内有嗡嗡的引擎声,最后一条留言是
老师,我真的不知道么做才是对的。
外面阳光明媚,但建筑物内部陡然暗了几度。
“队长来签到吧。”
工作人员说完,付新书低下头,在表格上签名,跟着进入体育场内。
灰白墙体上刷着一条黄色分割线,水磨地砖,老式白炽灯管。
他们一路走过漫长通道,付新书忽然想起他小时候看到的画面。
十多年前,永川恒大就是中超顶级队伍。那会儿足球氛围比现在要好很多,他爸爸生前,每周永川恒大比赛,都会准时带他守在电视机前。
因此比赛前后,他经常能通过电视镜头,看到永川恒大体育场全貌。
在他印象里,这座体育场极其庞大而雄伟。
每次比赛,场内人头攒动,旌旗飞扬,战歌如雷,是真正的梦想之地。
他曾经很憧憬家里能好起来,他能牵着爸爸的手,来这里看一场球。
现在,原来他真的做到了。
虽然形式和方法与他小时候设想的完全不同,但他确实做到了。
球队工作人员推开更衣室的门。
射灯和吊灯一并亮起,将整个空间照得亮亮堂堂。
灯光刺目,有那么一瞬间,付新书仿佛看到自己在里面集体庆祝胜利。和他记忆里,10-11赛季天成方雅俱乐部客场战胜永川恒大、逆袭夺冠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
进入更衣室,队员们被向梓破坏的心情,逐渐好转。
屋内摆满主办方准备的饮用水和食物,他们兴奋地转了起来。
工作人员离开。
大家放下背包,推出战术板,准备吃点东西,开赛前的战术会议。
忙了一会儿,付新书忽然发现更衣室里少人。
“文成业呢?”他看了一圈,抬头问。
“不造啊,刚扔下东西就不见了。”
“好像拿着电话去厕所了!”俞明汇报。
付新书走进洗手间,门吱呀一声关上。
文成业正站在洗手池边。
他手机摆在洗手台上,正对着一块碎掉的镜子发呆。
顶灯刺目。
付新书走了两步,站在旁边的洗手池前。
文成业双手插兜,依旧盯着镜子。
洗手间空气不流通,消毒水和下水道气味淤积。
付新书想了一会儿,还是缓缓开口:“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我希望你都冲我来,比赛结束以后怎么都行。”
声音回荡,付新书忽然想起,他曾和文成业说过类似的话。
那是在同禹州银象比赛前。他找文成业“谈谈”,才意外知道,文成业其实听到他挨打时被骂的那些话。
原来时过境迁,很多事都没变。
文成业没有理会他。
他下巴微抬,拿起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拨了个电话。
付新书闭上了眼睛。
老师:
我不清楚你是否能会看到这封信。
可能知道你大概率不会看到,所以我才敢发。
有件事,我一直骗了你们。
我告诉你们,我被流氓追着打断腿,是因为被冤枉偷了店里客人的手机。
其实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