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蛇百无聊赖,“那又怎么样,只要我稍微干预一下,她被改变的宿命,将跌入比之前更深的深渊,人类,不过蝼蚁罢了,他们不配主宰人间。”
短短两句话,梅玲心惊肉跳,这两人应该不是姜知那样有玄术的人类,也不是龙先生那样对人间怀有善意的异族,大中说过的,异族的老家都在异空间,在人间工作、逗留、生活的异族,全部要去灵异局备案。
这两人,明显是没备过案的那种,就算是大中在,他那点儿微薄的玄术,不是这两个异族的对手,只怕还得姜小姐来,可是,她现在没机会拨打电话,就算拨打了,姜小姐也来不及赶过来。
这两人找上她一个普通人又不杀,一定是有所图,她得镇定下来,等脱身了再想办法!
梅玲哆哆嗦嗦问道:“你们,你们找我什么事,我只是个普通人呀?”
“普通人?”登枝“噗嗤”笑了,“一十多年前,天机阁竟然挣脱宿命,让你逃了出来。”
一十多年前?那是她刚进孤儿院的时间,进孤儿院之前的记忆,她完全不记得了,这两人却好像知道的样子?
梅玲忍着内心的惧怕,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什么天机阁,我听都没听过?”
登枝带着戏谑,“也不想想你们的占卜术数都是跟谁学的,天机阁的叛徒,连祖先都忘记了吗,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梅玲的前额被登枝的五指覆盖,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像是要把脑壳劈开,识海深处坚硬外壳包裹的茧,被强行剥离,她痛苦万分,却又挣脱不开,意识逐渐涣散。
梅玲觉得她此刻在一片火海中,这是她童年生活的家,隐藏在异空间的家,家中祠堂的牌匾上,写了三个字:【天机阁】,身为族长的爸爸跟妈妈说,这一处异空间,应该能让家族躲避几十年,可一转眼,火海便吞噬了这里。
火,是身为前族长的爷爷亲自下令点燃的。
爸爸已经半兽化了,他有着人类的上半身,大蛇滑腻的下半身,游走的很快速。
爸爸挥舞着炽烈的长刀,一刀一个,把她熟悉家人的头,全都砍了下来。
爸爸那么痛苦,眼睛里流下血泪,但是下手毫不犹豫。
她的爷爷、叔伯、面对挥舞而来的利刃,毫无躲闪,全都甘之如饴。
堂兄、堂姐们比爸爸兽化的还厉害,只有眼神还看得出那是属于曾经亲人的温情。
他们用各自的武器,把兽化出来的尾巴、翅膀、四蹄钉死在地上、柱子上,那么哀伤的看着爸爸,求着他快点动手,甚至带着感激和鼓励的神色。
妈妈长出了尖尖的利爪,塞给她一颗丸药,她被利爪划伤了,妈妈流下泪来,叫她跑。
“跑,一直不停的跑,跑到有灯光、有人的地方,就把这颗封闭记忆的药丸吃下去,忘掉一切,你才能很好的活下去,全族就剩下你一个没被感染,一定要活下去,替我们活下去。”
她被控制不住兽化的妈妈推出去七八米远,脊背剧痛,身上数道划破的伤口,爸爸游移而来,冲着她吐蛇信子,叫她不要回头,“别回头,一直跑、一直跑啊……”
她尖叫着,奔跑着,中途没有听爸爸的话,回头看了一眼,最终,爸爸把刀插进妈妈的胸膛,背生双翅,翅膀展开的刹那,他抱着妈妈一起冲击火海里。
……
“啊……”梅玲尖叫、哭喊、挣扎,“我不想再看了,我不要再看了,饶过我吧,不要再逼我看了,求求你们了。”
按住她那只手的主人,毫无怜悯,问道:“天机阁为异族回归积累的巨额财富,你们藏哪儿了?”
梅玲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只看到自己一直不停的跑,双脚磨破,衣衫褴褛,跑到了有人烟的城市,看到灯火和人声鼎沸的那一刹那,她把药丸吃了下去。
她呆呆的站在街头,双目无神,什么都不记得,有人报了警,她被带去警局、又被送去医院、最后,失去记忆的她被送去了福利院。
那些血淋淋的记忆封存了一十多年,如今剖开,汹涌的啃噬每一根神经,梅玲泪流满面。
她喃喃质问:“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她想起来了,登枝说:“在上古众神时代,我们这样的异族地位,比凡人高多了,凡人忍受疾苦、瘟疫、天灾、**,而我们异族,轻松便能凌驾于凡人之上,奴役你们、驱使你们,手握凡人的生杀大权。”
她一手指天,愤恨不已,“可天道却厚待弱小的人类,壮大人族,在人间传授玄学术数对抗异族,人间的玄气过剩,玄气滋养着人类,却侵蚀异族的寿命,在人间待久了,便会退化的如同凡人一般,何其不公,就算退化成人类,我们也要做人类的主宰。”
梅玲拼命摇头,“你们想做回人间的神,不可能的了,如果玄术士遍地走,快递公司都开了外域的门,人类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神迹,已经不需要仰望众神了,你们,如果你们想来人间生活,可以跟灵异局报备,就可以……”
“闭嘴。”登枝恶狠狠道:“曾经被敬仰、畏惧的异族,怎可被人类约束。”
她冷笑道:“天道偏爱人类,选白泽大神跟人类诞下后代,几千年下来,他们把一间小杂货铺,经营成涵盖三界、异空间的快递公司,开通了时间列车,有了改变过去未来的可能,他们还真是能干呀,比你们天机阁这帮只会躲藏逃避的废物强多了。”
“很好,很好,很快快递公司就是我们的了,有了快递公司做我们族人的大本营,没有你天机阁辅助,我们依旧能凌驾在凡人之上。”
梅玲直觉他们在谋划什么,只想赶快去找大中商量,胆战心惊的问:“你共享了我的记忆,看到了吧,我爸爸没有把财宝的下落告诉过我,我对你们没有用的。”
螣蛇已经不耐烦了,催促登枝,“钱财是小事,快递公司才是我们的目标,别跟她废话,说正经事。”
天机阁唯一逃脱的幸存者,却不知道财富的下落,登枝恨恨的擦了擦手,把梅玲甩到一边。
随后,她拿尖刀指着玻璃上的画面,威胁道:“看到你儿子和丈夫了吧,只要有我跟腾蛇在,异族想要凡人的性命,制造点意外相当容易,不过呢,看在你们家族,为我们服务了几千年的份儿上,你再替我们做最后一件事,我便放过你们一家。”
……
热闹的商场,排队买冰激凌的队伍里,一对年轻男女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男生身高腿长,隆冬季节,只穿一件长袖白衬衫,轻薄的羽绒服搭在手臂上,面容俊朗,温柔的目光停留在身边女孩的侧脸上。
他手心里牵着的女孩,肌肤白到发光,脸颊白里透着微微粉,五官绝美,容颜有些清冷,只在男朋友跟她说话的时候,才会笑,她一笑,便觉得商场的暖气都升高了,温暖的让人想要跟着一起排队,买一个冰激凌解解心头滚烫的热意。
白偃排到窗口,牵着姜知的手没放,一只手刷开手机付了钱,姜知接过甜筒,咬了奶白色的冰激凌尖尖,夸了句“好甜”,随后送到白偃唇角,叫他尝尝。
白偃零食吃得少,尤其不在大街上吃东西,不过这次是知知递过来的,他很小心的在她咬过的地方,小小的咬了一口,抿了抿唇,心里想,确实好甜。
姜知看他吃的斯文,问道:“要不要给你买一个?”
白偃忙摇了摇头,“我不吃,你吃吧。”
姜知心安理得,大口啃起了冰激凌,白偃看她毫不嫌弃自己咬过的地方,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他们俩就这样吃吃逛逛,已经好几天了,知知不急着工作,他也没接采购单,这几天是他一十年的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但是三个月的比赛期还没过,竞争还在,他问道:“知知,东回已经回公司工作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接单?”
姜知啃着甜筒,说:“东回的身体状况,目前只能做些文职工作,西故失踪,你又不会跟我争,不着急,等过完春节再挑单子,来得及。”
姜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白偃仔细聆听,依旧没有听到她的心声,她还是不愿意告诉自己真实的原因。
他心里有些慌,转念一想,知知是白泽后人,这样安排有她的原因,自己一定要牢记,无条件配合才不算拖她后腿。
两人打上车,先送姜知回快递站,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白偃听到她说:“师傅,就在前面那个路口放我下来吧,这样你们不用拐弯绕路,直接送我男朋友回家吧。”
出租车司机当然没意见,只有一个路口了,几十秒的红灯后,姜知就要下车,莫名的,白偃心里很慌张,死死抓住她的手不愿意放。
姜知俯过身去,揽着他的前肩,在他耳边小声说:“小白,不要害怕,我们的命线缠绕在一起,只要你感知不到我的消失,就乖乖的等着我回来,要听话,好不好?”
白偃的手指紧了又紧,绿灯亮了,车子驶过路口,在路边停下,司机看小情侣不忍分别,好笑道:“明天就又见面了,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稍微快一点。”
姜知主动在小白的唇上碰了碰,趁着他震惊呆愣的那一瞬,把手抽出来推开了车门,下车后,她弯腰笑的若无其事,“下次再见,男朋友。”
蜻蜓点水的亲吻,足够叫白偃大脑里炸开绚烂的烟花,这是奖励、是暂时别离前的安慰。
她说的是下次见,没说明天见。
白偃难过的想问问,为什么不是明天见,下次要等到多久以后?
她给他一点提示,又叫他乖乖听话,他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说:“知知,那我们下次见。”
他那么难过,固执的扭过头看着后车窗,眼睛一眨都不眨,看着在街头站着迎接他视线的姜知,直到车辆转了个弯,他才闭上了眼睛。
……
载着小白的出租车消失在街角,姜知长长呼出一口气,真的,她实在没办法抗拒小白那双无辜的黑色眼眸,等不到解释,满是受伤,依旧乖乖的离开,太惹人怜惜了。
所以,她就站在路边留给她正面的身影,留给他分别前最后一段回忆的片段,随后,她转身离开街角,接近快递站的时候,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她快步上前,笑着打招呼,“梅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梅玲笑道:“老骆有个事需要人帮忙,不好意思麻烦你们,我便瞒着他过来找你,看你这边方不方便。”
“外头冷,进来说。”姜知开了门,请梅玲进屋说话。
等梅玲进屋后,她反手把大门栓上,在梅玲刚转身,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掐住她脖颈,将她制服按在西餐台上,巨大的冲击力,撞的梅玲腰间生疼。
姜知说:“梅姐,我是白泽的后人,我看到十多分钟后,快递站被夷为平地,我们俩都葬身在火海里,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呢?”
第60章
梅玲惨笑,知知都知道了她的目的,她看得到即将发生的未来,难怪登枝叫她一进快递站,趁姜知不注意的时机,引爆体内的炎雷咒,不要犹豫,否则不会成功。
可是她犹豫了,姜知曾经是她的伙伴,他们并肩作战,为了儿子、大中,她愿意死,可是要搭上同伴的命,她犹豫了。
就在她犹豫的一瞬间,姜知制服了她。
为了大中和儿子,她向登枝妥协,为了同伴,她犹豫了,她真是做什么都不成,可是,如果没有这些同伴,她无法从许愿山庄出来,她视若珍宝的幸福,都是托了同伴的福,那一丝会害死儿子和大中的犹豫,她不后悔。
她尽力了,也好,这样就可以把一切都说出来。
她问:“知知,你能看到未来,我想问问,你看到的火海,是我从快递站引爆的吗?”
姜知没有妈妈厉害,她看别人的未来,能看到一天内的,看自己的未来,长则几小时,短则几分钟,当危机来临可以窥视未来的时候,她能感应到,如果选择窥探未来,需要消耗大量的灵气。
和小白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她感知到了危机,提前查看了未来,她看到未来的片段,断断续续,梅玲在快递站内跟她说了十分钟天机阁的旧事,突然叫她逃,还来不及问清楚,整个快递站被数道炎雷咒轰平。
那是上古传下来最厉害的炎雷咒,已经失传无人会用,有人用失传的炎雷咒,应该是有上古的异族从大荒回来了。
姜知没有放开她,回答道:“不是你,是外面的那两位,我看自己的未来很辛苦,别人的却能看到一天内的,梅姐,外头的两位异族,轰平我的快递站后,又去了你家,骆大哥为了保护炎炎,死了,炎炎被他们带走,不管他们许了你什么,都没有打算兑现承诺。”
“他们骗我,他们骗我!”梅玲恨得咬破了嘴唇,低声嘶吼。
姜知放开了她,抽了张纸擦耳朵和鼻子流出来的血,她说出了未来,泄露了天机,鲜血从鼻子里、耳朵里冒出来,染红了白色羽绒服。
梅玲已经知道泄露天机会遭到天谴,姜知选择说出来,承受天谴,是要给大家一个改变未来的机会,她连抽几张纸递给姜知,幸好在她遇到的未来了,她再次选择了同伴,问心无愧。
梅玲快速的说了一下恢复记忆的经过。
“我想起来了,爸爸曾经跟我说过,上古时期,异族适应不了人间越来越充沛的玄气,待久了便会退化成人类,他们便舍弃了身体,精神体跟着半神进入大荒,进入大荒之前,在人间留下了数个哨岗,天机阁便是哨岗之一,为异族回归积累财富。”
“后来,我曾祖父知晓了异族回归的真相,是引爆哨岗后代体内遗传的蛊毒,强行使身体返祖兽化,魂魄适应不了兽化后的身体,便会被“迁徙”回来的异族挤出去,而异族们的精神体,能轻松驾驭、融合返祖兽化后的身体,完成回归。”
上古异族利用天机阁后代回归的那一天,梅玲的族人奋起反抗,却无法阻挡兽化,最终决定同归于尽,只跑出来年幼的梅玲。
那些记忆足够梅玲痛苦,她强忍住心痛,挑重要的事情告诉姜知。
“很多年前,你.妈妈去了天机阁,我们家如临大敌,我爸爸说,在漫长的岁月里,天机阁后人和白泽后人,争斗过很多次,天机阁遵循祖训,试图弱化白泽后人的天赋,甚至……用过诱.惑的手段,两族的恩怨由来已久,你.妈妈的到来,我曾祖父以为她要灭了天机阁。”
但是林轻浅并没有那么做,她泄露天机,告诉天机阁后人,百年之后,天机阁会全族团灭,只能幸存逃脱幼子,但是这孩子半生孤苦,最后的下场,不比祖先好多少。
林轻浅告诉梅家人,“但是还有一线改变天命的生机,如果你们愿意配合,梅家的血脉会延续下去,蓬勃生长,再次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终身都不需要东躲西藏,你们为了那点血脉的延续,愿意配合做出反抗吗?”
梅玲跟姜知说:“你.妈妈说的那个未来,跟我曾祖父占卜的梅家未来一致,梅家一直找不到改变命运的办法,便同意了你.妈妈的提议。”
姜知何其聪明,一下子猜到了什么,问道:“我妈妈让你们梅家,在特定的时间去快递公司下时间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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