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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的确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小姐。
    瑜珠想,不过陈婳总归是比她好一些的,就算是二夫人身边的何纤素,也比她好的多了,她是整个周家,身份最低的小姐,最不成样子的小姐。
    如今居然有幸能跟着周家进宫,得见天颜,她觉得简直是同做梦一般。
    眼见着陈婳替她上妆,容貌越画越精致,她急急抢下陈婳手中的胭脂水粉,轻声道:“我自己来吧,你去忙你的,我自己能行的。”
    陈婳担忧她:“你真的能行?”
    瑜珠郑重地点头:“能行。”
    陈婳这才放过她,自己去收拾自己的样子。
    而瑜珠在她走后,便转变了她原先的化妆技巧,将原本就已经足够精致出挑的妆容,改的略微寡淡了一些。
    这是头一次进宫,她跟着的是周家的步伐,整个周家,她是身份最低的人,怎么能在这样大的场合做最出头的那个。
    待到将自己的模样画的终于不那么起眼,瑜珠才满意,放下一切东西,又给自己挑了身素青色荷叶身段的对襟衣裙。
    陈婳看见她的样子,马上便明白了她的用意,她今日穿的是套桃粉色的襦裙,虽然没有刻意扮的出挑,但也不至于在人群中被埋没了去。
    她身后好歹还有老夫人撑腰,不至于要拧拧巴巴的,将自己所有的锋芒都收敛起来,只要不太过分,周家也没什么人会为难她。
    一行人各怀心事便进宫了。
    头一次进宫,瑜珠无论哪里都小心翼翼,走在陈婳与何纤素身边,半垂着首,只有当她们停下来的时候才敢停下,只有当她们开始小声议论的时候才敢抬起眼来四处瞧瞧。
    皇后设宴,自然不可能只请周家一家,这处停下来的地方,瑜珠猜测,大抵就是宫中的御花园。
    御花园处已经站了七七八八不少的官家女眷,每个人身份的高低,光是看穿着与打扮便能看出一二,再看各自的姿态与神情,高傲的高傲,卑微的卑微,也很能分辨出不同。
    瑜珠没什么兴致与人结交,只与何纤素一道,老实地站在两位夫人身后。
    渐渐的,眼看着御花园里的人越来越多,几位琳琅满目的窈窕身影便似压轴般,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瑜珠还不待反应,便被陈婳拉着躬下腰去。
    原来这便是传闻中的公主。
    身为皇帝的女儿,她们无一不衣着鲜丽,神采飞扬,从瑜珠眼前经过的时候,瑜珠只觉眼前一阵清风拂过,鸟语花香。
    随着公主们的出现,皇后身边的嬷嬷也很快便到了众人眼前,领着她们一道往皇后的坤宁宫去,与她进行跪拜。
    跪拜过后,才是正式的宴会开始。
    周家没有爵位,又是个只有三代入仕的小家族,在上京满地的权贵之中,实在谈不上太过显赫,是以周家的女眷,也只被分到一个中规中矩,将将要挨到宫门边上的位置。
    但周家目前虽然不起眼,不意味着众人不知道,周家将来会起眼。
    周家目前的长子周明觉,那是众人都公认的才能出众之人,周家的下一辈有他,起码还能再延续几十年的荣光。
    到时候,周家就不只是三代入仕那么简单了,坐着的位置,也不会是像今日这般,倚着宫门。
    所以宴上,即便是皇后也拿周明觉与温氏开了个玩笑,说他近来十分得圣意,惹得皇帝都想亲自为他指婚。
    温氏听了,自是半点不敢吭声。即便家中有意安排周渡与温若涵的婚事,但那是不曾过明面上的三书六礼的,贸然说出来,只会影响两人的名声,还容易引起皇后的不满,她即便再想叫皇后打住指婚的念头,也是一句话不敢说。
    而皇后福至心灵,将目光扫过跟着温氏坐在一起的几个姑娘时,意味深长地停在了瑜珠身上。
    “本宫听闻,温夫人与周大人膝下只育有一女,何夫人与周开民大人亦是,怎的今日跟着两位夫人的,倒有这么多姑娘?”
    温氏遂将陈婳与何纤素,还有瑜珠的身份一一告知。
    “钱塘江家。”皇后琢磨着瑜珠的身份,“可是前阵子正受禇家刁难,被举家灭门的钱塘江家?”
    温氏一听,突然战战兢兢,小心瞥见贵妃并不在此次宴上,才敢答:“是。”
    皇后伸手,指着瑜珠:“你,上来,叫本宫仔细瞧瞧。”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瑜珠身上。
    一个身份地位都如此低下的商户女,居然能在皇后的宴上得到特殊的召见,不知有多少人滴红了眼看她。
    但也有不少人是等着看笑话。
    谁不知道皇后与褚贵妃有仇,她在这种宴上专门点了这个被禇家灭门的可怜商户女,不就是想要用她来敲打褚贵妃,以示自己的仁慈与博爱吗?
    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今日她能得到皇后的特殊召见,改日她便能得到来自贵妃的教训。
    周家也真是,居然会带着这样一个人进宫。
    瑜珠何尝不知这些,听得皇后的话,提心吊胆地走到上首,抬起头来任皇后打量,这其间的每一步,都充满了胆战心惊。
    “生的倒是眉清目秀。”皇后端详过后,和善地问道,“及笄了没有?可有婚配了?”
    瑜珠如实答:“小女并未及笄,也并未曾婚配。”
    “那还有多久及笄?”
    瑜珠觉得皇后这话问得有目的,不禁再抬头与她相视了一眼。
    不过一眼,又立马垂首:“还有一两日。”
    “可巧,就剩一两日及笄。那本宫瞧着你也不小了,同我们小五一般大了。”皇后欣喜有余,说出的话叫瑜珠更加不解。
    一旁被点到名的五公主赵怀仪却是有趣地打量着她。
    皇后道:“我们小五都已经有婚配的人家了,你是叫江什么来着?”
    “江瑜珠。”
    “瑜珠。”皇后念响了她的名字,“今日是赏菊宴,本宫邀诸位姑娘们进宫同乐,也是为了能看看你们鲜活的模样。
    你全家都遭了无妄之灾,葬身火海,实在可怜,本宫今日就做一回主,为你过两日的及笄赐些东西,你觉得好不好?”
    又一时间,全殿寂静。
    所有只等着看瑜珠笑话的人,都万万没想到,皇后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她是在做什么?她是想要给这个被贵妃家灭门的商户女赐福?
    聚焦在瑜珠身上的目光,刹那间充满电光火石。
    有人实在眼红,也有人实在嫉妒,还有人,依旧悠悠然地坐着,觉得事不关己,只管看热闹就是。
    瑜珠顿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巨大的震惊冲击了她的头脑,放在片刻钟前,她便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皇后会亲自过问她的及笄,还会给她赐东西。
    想起她适才不断提到“婚配”二字,瑜珠如临大敌,只觉这赐的东西,该不会是场姻缘。
    可皇后的问题,她不敢不答,思虑不过几息便垂首道:“多谢皇后娘娘好意。”
    皇后颔首:“适才听闻你说不曾婚配,本宫念你是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便做主,为你添一份姻缘,叫你日后都能有所依靠,你觉得如何?”
    果然是这!!!
    瑜珠赶忙抬头:“娘娘好意,小女本不该推辞,但是小女尚在孝期,实在不宜婚配,故而,只怕是要辜负娘娘的好意了。”
    “尚在孝期,的确不宜成亲,但本宫先为你定桩亲事,总是可以的?”皇后总有她的理由,甚至指着温夫人道,“何况,你尚在孝期,但温夫人却也带你来参加了本宫的赏菊宴,可见是想你赶紧从家族的哀伤中走出来的,那你更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秋日人团圆,本宫办了这么多年的赏菊宴,还从未在此等特殊的日子里,为人赐过姻缘,只要你道一声愿意,那本宫,就为你破了这个例。”
    这难道是什么很好的先例吗?
    瑜珠欲哭无泪。
    虽然皇后赐婚,在许多人看来都是天大的好事,可她实在不想,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被指了婚事。
    周家老夫人先前还苦口婆心地与她说,说将来会为她寻一门好的读书人家,找个踏实有上进心的丈夫,在她听来都比皇后这高高在上的赐婚要好。
    可她知道,这种赐婚,怎么可能容她拒绝。
    这是皇后赐婚,若不领情,那今日带她来赴宴的周家,日后在皇后面前还不知道该如何抬起头来。
    她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小女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皇后这才满意。满座女眷,则再次屏息凝神,想要仔细听听她究竟要把这孤苦无依的商户女指给哪个人家。
    “温大夫人,本宫记得,明觉今年刚中了探花,还尚未婚配吧?”!
    98、
    温氏回到家,依然怎么都不肯相信,皇后居然为瑜珠和她的大儿子赐了婚。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走在她的身后,生怕她一个震怒,自己便讨不了好果子吃。
    瑜珠浑浑噩噩,对于这个结果,是比她还要觉得荒唐的不可置信。
    可她却是比温氏早一丝反应过来,知道今日这场闹剧,多半就是那个叫周明觉的自己提出来的。
    她心下隐隐带着怒火,想要与他去质问一番,但在她去找周渡质问之前,温氏便已经带着满脸的愠怒留下了她。
    整个厅里,已经不知何时,只剩下了她们两个。
    “你……”她正要发作,但又听见外头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便是她那好儿子恭敬的称呼。
    “母亲。”
    “你还知道叫我母亲!”温氏气不打一出来。
    “你知道今日皇后在宴上做了多么荒唐的决定吗?”她好似十分害怕被人听到自己在背后议论当朝国母,但又实在不吐不快,压低了声音道,“她为你赐了婚!不是若涵,是,是你眼前这位表妹!”
    她说到瑜珠的时候,瑜珠正含了压抑的怒火,在温氏看不到的角度,轻抬双眸瞪向周渡。
    周渡心下轻哂,面上却不动声色:“听说了,母亲何至于如此怒火?”
    “我何至于……”温氏竟然被他问得一时答不上来,气笑道,“今日若非是你,提醒我带姑娘就要几个全带上,你江表妹何至于会被皇后娘娘亲自赐婚,何至于会赐婚到你的头上?现如今你们俩赐了婚,你告诉我若涵怎么办?你舅舅那边怎么办?”
    “皇后娘娘赐婚,自然不能不从,母亲与舅舅那边只管如实告诉,想必舅舅也是能理解的。”
    “你——”
    温氏不知,自己生的这个儿子,是生来就是这样一副处变不惊的脾性,还是这些事情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她在他的脸上,竟看不到一丝的慌张与反常。
    倒是江家这个丫头,听到赐婚的时候,那惊讶的样子,与她如出一辙。
    若非知道这丫头也是第一次得见皇后,她都要以为这场宴会这场赐婚,是她故意谋划好要讹上周渡的。
    她头疼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见他们杵在自己跟前便觉得烦心,一时心烦意乱,将他们都轰了出去。
    瑜珠跟在周渡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呼吸的粗气声渐渐越来越大,像在宣泄着她的不满。
    周渡对此终于不能忽视,回头看了她一眼,恰好便见到她幽怨的眼神,带着十足的不满。
    “去书房?”他仿佛是能读懂她在想什么的蛔虫。
    瑜珠这回只能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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