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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情过后再度陷入曖昧不清的困惑里。当欧文从背后拥着芙拉达,胸膛依然感受到怀中人尚未平復的呼吸。没有任何人睡着,也没说任何话,只是各自睁着双眼,陷入各自的思绪。
    芙拉达的背上有属于年少的青春痘,在白皙柔嫩的皮肤上不知天高地厚地叫嚣,欧文想,爱漂亮的芙拉达肯定对此深恶痛绝。除此之外,今晚多了不属于少女的几瓣红印,更加张狂地在其上佔地为王。
    欧文感到心里一热,想起方才他如何纵情地吸吮芙拉达的肌肤,和芙拉达销魂噬骨的喊叫。一想到此处,他忍不住亲吻脖子上那瓣妖嬈红艷的痕跡,引起一声打破沉默的浅浅低吟。他感到怀里的人轻微颤抖。
    芙拉达倏地转过来。他轻抚欧文的脸颊,玩着耳垂上的小圆环,眼神迷茫又迫切。然后毫无预警的,抓着欧文的后脑勺就深深吻下去。
    困惑烟消云散,无法言语的开场白就留给双手和唇舌的抚慰。既然说也说不清,就索性放手任由汩汩衝击肉体的快感,将彼此推至浪潮巔峰。
    欧文汗水粼粼地大口喘气,支撑着身体无限怜爱地看着身下的少女。他又在芙拉达脸上落下好几个轻吻,用手指梳理开耳鬓的毛发,轻轻咬她的耳廓。
    「芙拉达,你太美妙了。」欧文终于开口说了些什么。他随即瘫倒在芙拉达胸上,他累坏了。
    芙拉达没有力气回覆他。她缓缓闔上眼,小猫似的呜咽逐渐转为囈语。两人沉沉睡去。
    当欧文再度睁开眼,芙拉达已经不在身边。房间依稀还飘散着方才激烈挥洒汗水的氤氳,床单上一滩乾掉的精液,还有地上两个使用过的保险套。
    清晨蓝光缓缓流进窗台,冷清地洗净沾染一室的情色气息。渐渐明亮的天色令欧文完全清醒过来,他穿上衣服然后就只是坐在床沿,盯着只有绿叶的梔子花盆发愣。
    他突然想起麦雅,靦腆又全心全意地看着他……画面一闪是芙拉达通红着脸、半掩带泪双目的迷醉神情……麦雅害羞地低下头……芙拉达达到高潮而咬紧嘴唇……
    房外走廊传来客厅门嘎呀作响的声音,打断了欧文紊乱的思绪。接着脚步声缓慢而来,走走停停,似乎在欧文的门口停顿几秒,又慢慢往楼梯走上二楼。
    欧文走出房间,走廊已经恢復静悄悄的样子,天使铜铸像尽责地照亮楼梯口。
    客厅门是打开的。现在天尚未全亮,欧文想不透是谁刚下楼到客厅。
    勾起他疑惑的是,那个脚步声曾在欧文房门前迟疑,不时停顿像在找些什么。他越想越觉得不是这屋里的任何人。
    难道是小偷?欧文深呼吸并且绷紧肌肉,小心翼翼地往尽头被黑暗吞噬的二楼走。
    ***
    二楼静的只能听见时鐘滴答,欧文摸索着打开电灯。正前方铺着一大块花纹地毯,上面摆放着一张躺椅,左右两边各有置物的矮柜。躺椅背后即是三扇并连的窗户,现在外头像罩了一层深海蓝色,世界仍在沉睡。
    他很快留意到右侧房门门缝透出灯光。狐疑想着难道有人起床了?他走过去轻轻敲门。没人应门。欧文轻轻转动门把,门咿呀打开一条缝。
    是碧娜的房间。他不敢多窥伺少女的房间,便轻轻闔上门。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碧娜要开着灯睡?
    二楼左侧有一道拱门,欧文躡手躡脚走进,再打开灯。这里就像小一点的客厅,只是没有壁炉,其中那台栗色的小钢琴深深吸引了欧文的目光。
    「翼琴!」欧文惊叹,他很久没看到这种古式钢琴了。按捺着弹奏的衝动,欧文仍绷紧神经观察周遭的动静。
    一旁的书柜凌乱地塞满泛黄的乐谱,书页甚至蜷曲起来。欧文留意到琴椅被拉开一半,彷彿刚有人坐在这里却忘了推回去。欧文感到心跳加速。明明就没有琴声,为什么椅子会被拉开?
    他很不情愿地想起昨天早上听来的那些怪闻。心里暗自咒骂几句脏话,欧文继续往另外一道拱门走。拱门出来的正前方有一道短楼梯,欧文想那大概通往阁楼。
    左转又是一个宽敞的躺椅区,同样并连三扇窗户,窗外已经能隐隐看见后院的轮廓了。光秃的櫟树如神话里的梅杜莎那令人畏惧的蛇发,吐着蛇芯挣扎向天空伸展,而鞦韆则像个被石化的小姑娘凄凉地安坐在一旁。
    两面书墙很快吸引了欧文的注意力,暂缓刚刚的不安感。事实上,他此刻满心欢喜。书柜里他想得到的、喜爱的作家,作品通通都在这里。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爱酒、爱菸、爱书如命。如今菸酒都戒掉了,唯独保留书。
    他正愁着随身书已翻烂,原想去镇上买些书来看,没想到发现二楼就有书窝!
    可惜他现在不能仔细翻阅,他还有要事在身。这个空间还有一间房,欧文光看门上贴着花俏的剪贴、巨大的圣诞袜还有门框旁一张张风景、派对、自拍的照片,他就知道这是芙拉达的房间。
    他举起手,却迟迟不敲门。欧文心想,大概没有小偷,大概是他听错了。但他自己清楚得很,他只是不想面对才和他一夜激情的芙拉达。
    他决定下楼,也不打算上阁楼,且天色也渐渐转白,他得趁三胞胎起床前回到自己的房间。怎么知道正要转身,就听到身后冰冷的声音。
    「你现在来这里干嘛?」
    欧文惊恐地转过身,是碧娜。她仍然穿着他那件薄得可怜的白色长衫和灰色棉裤,头发凌乱地遮住一隻眼,活脱脱像留着长发的男孩。
    欧文霎时百口莫辩,不管说什么都不成理由。那么只好实话实说。
    「我听到楼上有奇怪的声音,以为有小偷,就上来看。」
    「小偷?」碧娜皱起眉头,然后露出不可置信的微笑,「这里不可能有小偷。就算把大门打开,也不会有人想进来这里。」
    「什么意思?」
    碧娜撇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后院的大树一眼,灰扑扑的天色忧鬱地爬上碧娜原本就冷漠的脸颊。
    「我想你还不习惯。这里不是第一次有怪声,习惯就好。」
    碧娜回过头,凛凛目光投向欧文。
    「记得,下次听到声音不要上来,特别是后院。习惯就好。」
    她擦拭嘴角乾掉的口水,又恢復睡眼惺忪的样子,挠挠过于宽松几乎要掉下来的棉裤。间适自在的样子,彷彿刚刚只道了一声早安。
    ***
    早餐桌上瀰漫着难以形容的诡异,比起平日安静了许多。
    碧娜看起来最自在,她一如往常的漠视周遭,边滑手机边把草莓果酱一坨一坨抹上单薄的吐司片,直到果酱满溢出来她才罢休。她盯着手机萤幕,喃喃自语:「丢人!这是我看过最烂的辩解,这个白痴怎么不轰掉自己脑袋……」
    「碧娜,你嗡嗡嗡的在说什么?」芙拉达双手抵着下巴,好奇地问。
    「头条新闻,枪击案。」碧娜瞥了芙拉达一眼,用评论学校同儕语气一样,略为不悦地道:「不过是见风转舵的傢伙,哭哭啼啼地向媒体为自己辩护,真是太失败了,我真的很惊讶世界上会有这种白痴。」
    「噢!我知道你很有正义感,」芙拉达皱起脸,满脸排斥不自在:「但我一向不喜欢听见这种消息,尤其在『美好的早晨』。跳过。」
    麦雅的脸色比平常还要苍白,她看起来没睡好,睡眼惺忪还透着浅浅的黑眼圈。她缓慢地咀嚼食物,似乎胃口不太好。
    而欧文自己也心事重重,他没仔细去听碧娜和芙拉达的谈话,反倒是清晨碧娜所说的话不断悬在心上,徘徊不去。
    至于芙拉达,欧文简直无法再正眼看待她,肌肤之亲还是微妙的影响两人之间的氛围。他们试图佯装自在,但总会在眼神交会的片刻,抑或在急于说完话随即没话接的时候感到尷尬,更糟糕的是,欧文无法不去注意芙拉达被棕发覆盖住的颈背。
    他知道那里面藏着什么。包括芙拉达米色的罩衫里,那甜蜜的身体里藏着什么。
    「今天欧文放一天假,所以……你有什么安排?」芙拉达边舀起一匙的燕麦粥,边抬起眉眼问。
    「我预约了爱蜜莉的故居导览,晚点就去。」欧文说完立即喝下一大口柳橙汁,因而呛得微微咳嗽。
    「爱蜜莉狄金森……『因为我无法为死亡驻足,是它慷慨地为我停留。』……我只记得这一句,她写过太多首诗了,小时候睡前听了不少床边诗……下一句是什么,麦雅?」
    麦雅看了一眼芙拉达,她终于恢復一点精神。
    「『马车上只承载着我俩,和不朽。』你希望我唸完整首吗?」
    「不,我知道你记得全部。为什么你老是记得那么清楚?我的记性一向很差。」芙拉达一手撑着脸,一手随意晃着汤匙,不时放在唇边咬着。欧文很喜欢芙拉达这副模样,每次上课她认真想着怎么解题时,都是这样子。
    「你记性不差,用心就记得住。」一想到芙拉达完全忘了两年前的事,欧文忍不住打岔揶揄她。这倒开了两人能自在对话的起头。
    「我的老师在暗示我不够用功。知道了,我会用心!」面对欧文的调侃,芙拉达永远回以顽皮又雀跃的神情。
    「先生也写诗吗?」麦雅怯生生地开口。
    「你怎么知道的?」很少听见麦雅在大家一起用餐时发言,欧文格外认真地看着她。
    「上次找你时……不小心看到的,我也没看仔细。」苍白的脸倏地红了起来,彷彿开错了话题,反倒透露出什么亏心事,「在桌上,看起来像诗……。」
    「原来你还是个大诗人,还真神秘。」芙拉达惊讶地开口:「舞跳得好、琴弹得好,不但在世界各地流浪连海上你都去了,现在又突然来到这里当三个麻烦的家教……爱尔兰人都像你一样疯狂吗?」她往后靠,淘气地看着欧文。
    「闭嘴。」欧文翻翻白眼,语气却比任何溺爱的话语还要柔软,「我如果够疯狂就能让你乖乖上课。」
    「闭嘴,」芙拉达模仿欧文语气,「你刚刚已经说过了,我也说了我会用心上课的。」
    「那我会很感激你。」
    「先递给我柳橙汁吧,麻烦诗人先生。」芙拉达朝欧文点了一下头,口吻仍是揶揄的,眉眼嘴角却轻挑得无意间露出昨晚床笫上的娇憨神态。
    欧文假装不在意地别开视线,心里却又翻腾起来。他边将柳橙汁推给芙拉达,边快速地扫着周遭找寻什么可以自然接下的话题。然后他很庆幸地看见这波涛汹涌中的灯塔。
    「我们刚刚说到诗吗?是,我偶尔写些诗,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好像你种花,时间到了就会长些东西出来。」
    「那就很了不起。」麦雅似乎很高兴话题又重新回到他身上,她压得低低的脸上,笑容不着痕跡地爬上嘴角又迅速消失。
    「等等……麦雅,你涂口红?」芙拉达身子微微倾向麦雅,惊喜地发现原本总是苍白无色的嘴唇,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你最近越来越爱打扮了。这样很好。」
    「你们没发现的事可多了。」碧娜边猛塞溢出果酱的吐司,边口齿不清地说:「微不足道的小事,用心就不会看错。」
    鲜红的果酱沿着碧娜的嘴角滴落,她瞟了一眼欧文。
    「碧娜,这样吃很噁心。」芙拉达嫌恶地皱起眉头,然后站起身愉悦地表示:「好啦,这顿早餐还是一如往常的美味,当然,是我做的。我得出门一趟,碧娜你下午去俱乐部时可以顺便帮我买柳橙汁和牛奶吗?快没了。」
    她又转过头呼唤正弯腰捡东西的麦雅。麦雅回到座位,手上是一颗软烂的马铃薯。
    「你今天下午也不在,对吧?」
    麦雅点头应声,碧娜瞄了一眼地板。欧文看着碧娜。
    「看来下午都不会有人在家,真难得。」
    说这句话同时,芙拉达轻敲几下桌子,「欧文,我们晚点才到家,钥匙就在玄关的盒子里,你知道吧?」
    欧文有点不专心地顿了顿,含糊地回应了一声。
    芙拉达迟疑地看了欧文几眼,才勉强移动脚步,绕过麦雅正要往客厅走,没想到一个踉蹌,她紧急抓住麦雅的椅背才没完全扑倒。
    罪魁祸首是一颗踩烂的马铃薯。
    麦雅连忙道歉,说自己没注意到还有一颗马铃薯掉在地上,她以为她捡起来了。碧娜抽出一张餐巾纸递给麦雅擦拭地板,芙拉达则笑着说这至少提醒她待会外出要更小心雪滑。
    欧文则更加不专心。因为他看见那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是芙拉达的「下午没人在家」的暗示,也不是麦雅掉了一颗马铃薯,而是碧娜。
    ***
    欧文逛博物馆时三心二意想着其他事,当他结束整个导览时,暗骂自己简直糟蹋这段本应美好的时光。他打定主意做点什么来紓解毛躁的情绪,一想起家里有薑汁汽水,便顺道採买调酒材料才回去。
    屋子里空荡荡的,如同早上芙拉达说的,下午只有他一个人。进门没多久,厨房的吧檯很快多了一位调酒师优雅又愉悦的身影。
    满杯冰块的铜製马克杯上桌。薑切成片,莱姆榨成汁,减量的伏特加和一点点糖浆,最后注满薑汁汽水,轻快地加入薑片,欧文迅速给自己调配一杯薑汁酒。
    入口的薑汁酒辛辣,他多加了几片薑片增添风味。今天没下雪,天气难得乖巧的像害羞的学生。欧文看着窗外想起麦雅,口里温润的辛辣滋味却让他想起了芙拉达。
    欧文心想,要是芙拉达一定会央求再多加一些糖浆。早餐时她就不断猛地往燕麦粥里加枫糖。一想到芙拉达,就好像有人往他心里抹了蜜糖,令他忍不住微笑。
    忽然脑海闪过一句话──你们没发现的事可多了。微不足道的小事,用心就不会看错。
    欧文烦躁地捏捏眉头,这句话和碧娜本身从刚刚逛博物馆时就干扰他到现在。
    他回想起早餐时瞥见的事。碧娜明明就看那颗麦雅疏忽的马铃薯,他以为碧娜会提醒麦雅,但直到欧文因为分心来不及阻止芙拉达走过来前,碧娜一句话都没说。他实在不明白碧娜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恶作剧吗?他马上摇头否定这个想法,碧娜没有理由去恶整跟她关係良好的芙拉达。
    碧娜难以亲近,更遑论理解,想破头也理不出什么头绪。
    「我没发现的事可多了?好啊,那我现在就来看看你还藏着什么好事。」
    欧文将马克杯放下,他无法再对碧娜奇怪的言行举止置身事外,打定主意要弄清楚这一切。他朝通往二楼的阶梯走去。
    下午的二楼与清晨时截然不同,日光从四面八方充足地照得一室明亮清爽,那些清晨没注意到的圣诞装饰此刻也一目了然,零散地充斥在各个柜子和墙上。
    角落的盆栽神清气爽地昂首站立,挑着花纹斑斕的大片圆叶,像在欣赏涂得好看的指甲油。褐色皮革的躺椅彷彿也舒服地伸展身躯并向欧文发出邀约,请他务必躺在它身上为它朗诵几本书。
    宜人舒适的厅室令他暂时忘了心烦的事,他漫步在这个阳光盈溢的空间中。比起街头和骯脏的船舱,这里没有寒冷侵扰,也没有爬虫走兽的威胁,却因为陌生加上天花乱坠的传闻,还是令欧文放松之馀而感到隐隐不安。
    他快步走到琴室,心悦诚服地轻拂过那台栗色小琴,上面蒙了一层灰,状似许久没人触碰它。欧文又走到塞满乐谱的柜子,想看看这间屋主的蒐藏顺道弹几首曲子。发黄的琴谱凌乱拥挤地塞在一起,欧文必须使力把其中一本拉出来,结果用力过猛下场就是全撒了一地。
    散落一地的纸间,一行娟秀的字体吸引了欧文的注意。他拿起那张照片大小的纸仔细端详,低声读出上面的内容:「爱情这小小的苦劳,我想,对我够大了。哈娃,1999年,夏。」
    翻过纸片,原来还真是一张照片。相片里一片花团锦簇,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站在鞦韆上,她微微抬起下顎,双手抓着两侧绳索,瞇着笑眼有些挑衅的盯着镜头。特别吸引欧文的是那一头和三胞胎一模一样的发色──棕色鬈曲的短发,耳后插着一朵洁白的梔子花。
    女人身材娇小然而神情却不娇弱,反倒有些盛气凌人之态,令欧文不禁栽进这张照片中。他想,如果这个人还住在这间屋子里,他铁定折服在她裙底之下。
    但也差不多,他现在就栽在她女儿的腿下。
    引用爱蜜莉?狄金森的诗作为照片註解……欧文心想,芙拉达说的床边诗大概也是她唸给孩子听的。前秒才为这女人的神气娇俏动心,后一秒他突然想起这个人现在不知是生是死,行踪成谜,然后又想起昨晚奇怪的脚步声,和拉开的琴椅,关于鞦韆旁大树下的传闻……
    欧文感到心一沉。他随即把一地的乐谱塞回柜子,也把照片一併塞回去。
    他改变主意,不弹琴而去隔壁有两面书墙的厅室。今清晨无法好好翻阅,现在终于能细细一本一本抽出查看,在一片书海中,他很快注意到一排叶慈的着作。那是他最喜欢的爱尔兰诗人,而这里竟然蒐藏着叶慈所有的作品。
    欧文几乎要惊呼出来,像巧遇许久不见的老友。
    他慎重又欣喜翻阅其中一本诗集,一下子沉浸在书香里。毫无察觉隔壁楼梯正有脚步缓缓而上。
    等到欧文察觉背后有人时,他感到背脊一凉。
    ***
    「欧文,原来你在家。」爽朗的声音令欧文松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正是昨晚令他心荡神驰的女孩。她明亮的眼睛和含情的嘴角让他想起照片中的少女,却少了她的跋扈姿态。
    芙拉达手里端着一碗快融化的冰淇淋,噘起嘴埋怨道:「我刚刚在楼下叫了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抱歉亲爱的,我在看书……我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书……」无法解释他为什么在没有主人带的情况下上楼,欧文支支吾吾地说着。
    一滴冰淇淋液悄悄沿着芙拉达的手臂滑落至衣袖里。芙拉达咕噥一声便立即脱掉罩衫,露出里头的红色衬衫。
    「我真的很讨厌这样……你可以继续说欧文,我在听,只是我有些麻烦,」芙拉达放下冰淇淋,缓缓解开袖扣,咕噥道:「全都沾到了……」
    「你喜欢吃冰吗?」欧文感到胸口鼓譟。他现在才想起芙拉达是特意提前回家的。
    「非常喜欢,在冷都要吃。」芙拉达将袖子捲上,露出洁白的手臂,「我后来去了博物馆,但没看到你。所以就顺道去附近的冰淇淋店……我爱死这家的香草冰淇淋了,但……该死整隻手都黏的……」
    芙拉达笨拙地舔了舔手指和手腕,又拿不定主意似的频频往欧文这里看。最后颓然放下手臂,端起躺椅上的冰淇淋,坐下来。
    「算了,先吃冰。你要不要嚐嚐看?」
    欧文动也不动。昨晚是情不自禁,那现在总得有人煞住车。他心里压着一块石头,令他裹足不前,然而他知道青春的情感横衝直撞,他不想要看芙拉达衝得头破血流,即便他好想立刻再次佔有她。他按耐住性子,刻意忽略芙拉达的邀请,别过头去将书放回书柜。
    「你们还有在弹那台翼琴吗?」
    芙拉达没追问他为什么在二楼,欧文也放下心来,随口问起翼琴的事。
    「几乎没有,她走后没人对那台琴有兴趣。碧娜琴弹得最好,但她现在迷射箭,也不弹了。事实上,在你来之前连一楼的钢琴都没人碰。」
    欧文感到心一凉,芙拉达的话倒提醒他几件事,蒙尘的琴久未人碰、夜半拉开的琴椅……他随即问下去。
    「『她』是……你的母亲吗?」
    「她是非常会弹琴和跳舞的人。」芙拉达咬住塑胶汤匙,露出一贯思考时会出现的表情,「我觉得它几乎变成甜汤了。」
    她的嘴角仍弯弯掛着,眉眼低垂有些兴致缺缺地搅着杯碗里的冰淇淋。
    欧文挣扎着是否要问下去,关于她母亲的去向和屋子的怪闻,却又质疑这不是很恰当的问题。最后他选择先哄哄眼前不开心的女孩,他现在看起来百般无聊,一口喝完冰淇淋「汤」,皱着脸乾呕一声。
    「你的嘴角为什么总有东西。」欧文弯腰凑近躺椅上的芙拉达,温柔地擦拭他嘴角的汁液,「你选一首曲子吧,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事。我可以试试那台琴吧?」
    芙拉达舔舔嘴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轻快地在欧文脸颊上亲一下,便起身走到隔壁的琴室。自然而然的亲暱,没有人说好,也没有人说不好。
    琴声很快再度悠扬起来,古钢琴的琴弦声格外甜美,优雅地流动着内在质朴的灵魂。可惜这杯香醇甜酒欧文无法细细品味,因为身旁的人再度焦躁不安。她悄悄地挪动到欧文身边,下巴搁在欧文肩膀上。
    「去洗手,然后把罩衫穿上,你会着凉。」欧文头也不回地说,继续弹奏。
    芙拉达听了,非但不离开,双手反而环上他。
    她手臂上淡淡的冰淇淋味令欧文闭上双眼。旋律仍继续,呼吸律动却已变奏。
    「你很多刺青……」芙拉达低声说:「这里一个那里一个,有些还是名字。都是你的恋人吗?」
    欧文试着回想照片中的少女,她逼视镜头的眼神多少可以令他却步,保持清醒。
    他不理会芙拉达自顾弹着;而芙拉达也不在意自顾说着。
    「我喝了剩下的薑汁酒,」芙拉达的脸贴着欧文,语气娇憨:「你没告诉我你那么会调酒……我的老师,不,是我的大诗人真的好多秘密……」
    眼前音符恍惚跳动,跟着他的心跳忽上忽下。他感到侧脸一道灼热的眼光,打死不退地凝视着他。于是深呼吸,也打死抵抗从腹部爬上的酥麻感。
    「我该怎么做呢?你心里还有好多层秘密,好多我不知道的事……」她的脸摩蹭着欧文的左耳,欧文可以感受到少女柔嫩的肌肤和香气。
    琴声拖沓,缓了下来。芙拉达声调低软。
    「可是我还是很喜欢你。你没拒绝我,我真的很高兴。」
    乾涸的冰淇淋液诱发淡淡香甜,欧文微微凑上手臂,嗅着。
    就这样耗下去吧,欧文心想,芙拉达最终会安静下来,漂亮地端坐在旁,就像每堂课最后沉静安稳的弹琴时光。可是迷人的香甜味不放过他。
    欧文顺着手臂上的味道撇过头去,轻轻咬住同样有冰淇淋味的唇瓣。
    芙拉达抱得更紧了。欧文可以嚐到她舌头上冰凉带辛辣的滋味,是薑汁酒。
    就这样耗着,不要停止弹奏,她会安静下来的……。
    曲不成调,七零八落地像被泼了一摊水。交扣的手指不时搅动琴弦,旋律溃堤,凌乱不成章地四处奔腾。
    芙拉达安静下来,乐曲却也嘎然停止。她没有漂亮地端坐,而是整个人面对面跨坐在欧文身上。而那双弹钢琴的手立即抚上她的腰、抓着她的臀,继续挑着情翻弄越加紊乱的气息。
    吻仍持续。
    「你想要什么?亲爱的,」欧文同样掀起芙拉达轻薄的上衣,张嘴就咬上发烫的肌肤,「我能给你什么?」
    芙拉达缩起肩膀闷哼一声,一隻手慌乱地往后撑在键盘上,古钢琴立即发出惊慌失措的声响。欧文把手伸进她的内衣里,又惹起一阵丁铃破碎的声响。
    芙拉达攀回欧文身上,双眼濛濛地望着他。「这隻耳垂,」她捧着欧文的脸──那张脸的耳垂上各戴着一只耳环,半顰半娇地说:「以后不准你戴左耳,我好亲你。」
    「如你所愿。」欧文凝视着芙拉达,缓缓摘下左耳的耳环。芙拉达张着嘴,跟着欧文抚摸的速度吐着热气,时而痛苦地皱紧眉头时而发出欢愉的叹息。芙拉达勉强回过神看着欧文,温热的双手捧起他的脸。
    「吻我。」
    大手很快抓回芙拉达的后臀,两人紧紧相拥而吻,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到沙发旁,猛地倒卧。
    儘管欧文刚有喝些酒,却不如昨晚醉,这种清醒却又带点微醺的感觉给他一种刺激的快感。所有感觉都记得好清楚,所有触碰引起的颤抖,所有情话勾起的心荡,所有气息翻出的红潮……欧文离开交缠的唇舌,撑着手深深凝视着身下女孩。
    她还是和两年前一样迷人,欧文暗自惊叹。这个人里里外外都吸引着他、诱惑着他,他毫无抵抗能力。
    芙拉达的嘴巴被亲得红肿,软烂红艷的像熟透的石榴。耳朵轻轻一吹就勾起牛奶般丝滑的大腿蹭着欧文的身躯。浑身软绵绵的像那天芙拉达做的蛋糕,松软。
    欧文并不怎么吃甜。但当他细细品嚐芙拉达身上的味道,那带着薄汗、焦躁亢奋的身躯,那温热、咸湿的滋味竟令他像嗜糖的孩子,疯狂而眷恋不捨。
    欧文无意间触碰到的某些地带,会令她吐出如奶油般黏腻的呻吟,失神地半开嘴,吐出湿漉漉的舌头,祈求更多糖更多咀嚼。
    她的舌头更要了欧文的魂魄,那藏在齿间滑溜的小野兽,你以为你困住了它,它却鑽进你的心底。
    「芙拉达……你好甜……」欧文缓缓舔过冰淇淋乾涸的遗跡直到手掌,喉头频频吞嚥,「到底有多少冰淇淋在你身上……」
    「那你喜欢吃甜吗?」芙拉达口齿不清地说,迷乱地吸吮欧文的手指,一根一根用舌头勾着。
    「是你的我都喜欢。」
    言语调情令两人更加血脉賁张,芙拉达起身,跪在欧文双腿之间,总是快乐的眼光多了隐隐煎熬,她背脊后退、头埋进欧文双腿之间,吞吐起来。欧文低声咒骂一句脏话,狠狠地抓着芙拉达的头,失神地享受这一刻。
    去他的家庭教师。去他的所有满天诡异传闻。
    衣服煽情地散落在地,芙拉达涨红着脸痛苦又喜悦,像饿了很久的婴孩讨奶喝,不时过于激动而呛得连连咳嗽,不时抬起泛着泪光的眼看着他。而她的手持续紧抓着欧文的腰,彷彿想扯掉欧文身上所有的刺青,只留下她,只有她。
    去他的过去未来。
    心里的石头瞬间如云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拍打岸边的浪涛越发拔高,吞噬欧文心里最后的防线。
    只要当下的每一刻,我属于她,她也属于我,就好。
    确实一切快得像被海浪吞噬。他不记得怎么又到了芙拉达的房间、欧文用嘴撕开保险套并扳开芙拉达的腿、芙拉达仰头哭喊欧文的名字、欧文俯下身深吻她、芙拉达扭动身体汲汲渴求更多佔有……。
    一切发生得很快,馀韵却深刻地、绵长地把这段香艳动情的下午,层层写进两人的肌肤里。他进入芙拉达的身体,却反让芙拉达进入他那一直空旷着、随心所欲的自由境地。
    在那里芙拉达留下她的气味,她的触感和她的声音。宣示着,以后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你都会想起我,因我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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