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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国公主生母身份寒微,乃建兴帝当年南巡带回来的,封为才人。陈才人生下十一皇女后落了病根,没几年便撒手人寰。
    自此,公主便由生母的旧仆抚养长大,宫里惯是捧高踩低的,一个无依无靠的皇女,其待遇可想而知。
    公主便养成了柔弱可欺的性子。
    崔欣宜听后眼中有雾气,“她实在太不容易了。”
    苏合赶紧拿了帕子给主子擦泪,心里深深觉得宁国公主怕是个转世的妖精,专门来勾她家姑娘的。
    为了她,自家姑娘差点没了半条命不说,还老惹人伤心掉泪。
    望春掀帘进来,一看可不得了,“诶呀,小祖宗怎地哭上了,我看是哪个没眼力见的崽子,我去揭了她的皮。”
    谷(yu)兰、杜衡端了托盘自里间出来,听了这话,谷兰似笑非笑地说,“那感情好,那人就在皇城墙里头,你赶快去吧。”
    望春听后悻悻然,“那姑娘得先揭了我的皮。”
    谷兰冷哼一句,几人一起将器具铺开,好供主子使用。
    崔欣宜喜制香,贴身的大丫头都以香料命名。
    谷兰原本名佩兰,赐婚的旨意下来后,为了避讳公主殿下才改了名。
    崔家上下都不大待见司徒佩,崔欣宜自然也知道,只是其他人也就罢了,这些贴身的都是要跟着嫁过去的。
    她牵牵谷兰的衣袖,晃晃,糯糯地叫她,“好姐姐快别气了。”
    粉面朱唇的小稚气未脱,她用湿漉漉的杏眼看着你,换谁能受得住。
    谷兰叹气,“好啦好啦,姑娘快趁现在顽会吧,晚了老太太、太太要来说的。”
    全家只将她当小娃娃,偏她自己恨嫁。
    宁国公主府位于京城东北角,殿楼逶迤,飞檐相接。
    建兴帝亲写的牌匾悬挂之日,便是司徒佩出宫之时。
    出行这日,公主仪仗延绵数里。
    初荷提醒她,“主子,即使出了宫我们也要时时小心才是。”
    司徒佩放下帘子,微笑,“我知道的。”
    她刚刚看到个人,那人穿粗布衣裳,背着书箱,在人群中探头探脑,冻的直哆嗦。
    建兴三十九年十二月初十,腊八刚过,街头巷尾的年味愈发浓重。
    今天,亦是宁国公主开府设宴的日子。
    今时不同往日,司徒佩如今贵为超品公主,又与崔氏联姻,拜贴纷至沓来。
    但她一律回绝,只说精神萎顿,无力招待,是以宴席只邀请了她的兄长姐妹以及崔氏家属。
    司徒佩亲在正门口相迎,她一身淡雅宫装,外系红狐披风,长身玉立。
    先到的是十二皇女,她下了轿便蹦蹦哒哒地上了台阶,环佩叮当,惹得一群随侍追着直呼祖宗。
    她笑嘻嘻地行礼:“仪问十一皇姐安,祝皇姐一门瑞气,万里和风。”
    司徒佩瞧她娇憨模样,不由轻笑出声,“惯你嘴甜,外头冷,先进去吧。”说完招来步撵,让人先送她去仪殿,并嘱咐内侍说:“仔细看顾着,茶果点心勿要多食,以免闹肚。”
    随后来的是崔氏,他们的轿子一顶接着一顶。
    太监晋中低声说,“殿下,似乎来者不善。”
    初荷在仪殿坐镇,这个内侍是建兴帝按规格给她配置的内侍总管,目前来看还算得用。
    司徒佩神情不变。
    只见这些身量各不相同的公子个个气度不凡,面如冠玉,彼此之间颇有几分相像。
    其中一位带头前来行礼,“崔氏欣越问公主殿下安。”
    “问公主殿下安。”
    崔欣越,崔欣宜的同胞兄长,崔氏孙辈中行六,尚未在朝中出仕。
    司徒佩在脑海中一过,端着手温和笑道:“孤安,诸位先行入内,暖暖身子。”
    崔欣越却笑,“还未给殿下介绍我的几位弟弟,他们一听殿下开府,说什么都要来见见未来妹媳。”
    遑论身份,单说年龄,这一群人里崔欣越最大,但也不过才十九的年纪,这话里话外多少有些不敬了。
    晋中眉头一竖,无礼二字到了唇间被司徒佩一个眼神拦了回去。
    她笑容不变,温声说:“孤也正想与诸位兄长熟识,那就有劳六舅兄了。”
    崔欣越意外地扬了扬眉,随即从善如流地介绍起来,“这是七弟彤,八弟钰……十三弟奕,十四弟澄,这个……咳咳。”
    司徒佩看他神色不自然,转眼看去。?
    只见那位小郎君身量只到她胸前位置,颜丹鬓绿,唇红齿白,面上还有些婴儿肥。
    两人眼神相接,他怯羞羞地躲开,耳垂红若滴血,纯纯的女儿之态。
    电光火石间,司徒佩心里了然,她面色不显,只温和地笑:“孤已然记下,诸位贤兄且入内歇息。”
    崔欣越忙领着弟妹进了府,什么为难的心思一时间也全部抛之脑后了。
    崔欣宜一步三回头,还要再看时,被按着脑袋转回来。
    入殿后,见里头只有一位皇女在吃茶看戏。
    诸人见礼后,崔欣越将人拉到一边,苦着脸,“祖宗诶,你怎么来了!”
    崔欣宜低着头捏手指头,“我想来看看,就央着十五哥哥跟我换了……”
    “你你你,我这就差人将你送回去,被人发现了,你我的皮都要遭殃。”
    崔欣越正要拉着妹妹出门,忽见德平王领着九皇女和十皇子进门,他赶忙将妹妹头一按,低头行起礼来。?
    后面也再未寻着好机会开溜,崔欣越认命地坐下,嘱咐妹妹无论如何不可引人注意。
    不多会,大皇女到了,她满身矜贵挑着上首的位子入座。
    最后是太子,司徒佩落后其半步随着一块进来。
    宾客来齐,正式开宴。
    侍女内侍有条不紊地穿梭其间,殿中央有伶人歌舞。
    气氛正酣,大皇女忽然笑说:“十一已经开府,想来不久就要上朝,到时除了太子殿下,我们皆要向她行礼咯。”
    司徒佩手一抖,茶杯倾倒,她慌忙说:“佩自小体弱,上不上朝全看天意。况且在诸位皇兄皇姐面前,佩何足挂齿。”
    大皇女一敛袖子,笑道:“不过是个顽笑话,你如何当真了。来,喝酒!”
    案几已经收拾干净,司徒佩举起茶杯,略显局促,“佩不胜酒力,只能以茶代酒。”说完还咳嗽几声。
    大皇女顿觉无趣,只淡淡说,“你随意。”
    崔氏年轻的一辈见她这样软弱,心中忿忿不已,同时为崔欣宜感到不值。
    司徒佩低头抿茶,眼中寒芒一闪而过,再抬头时,已然恢复原样,但她很快手又一顿,随即不着痕迹地放下茶盏。
    刚刚她分明看到,后排那个“小郎君”一直不错眼地盯着她。
    与别人眼里的嘲讽轻视不同,她眼中的情绪是她看不懂的。
    宴至尾声,天使来传旨,无非庆贺司徒佩开府,说了一些勉励告诫的话,最后赏了些东西。
    晋中很有眼色地送人出去,又适时奉上些心意。
    宾客逐渐散去,崔氏走在最后。
    今晚没什么月色,司徒佩温声嘱咐,“路上慢些,安全为要。”
    话是对着崔欣越说的,但眼睛却看向“小郎君。”
    “小郎君”愣了愣,脸上满是惊喜,她低头抿嘴笑,耳际复染绯色。
    轿子消失在巷尾,司徒佩盯着虚空看了会,说:“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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