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东悦没怎么跟人相处过,父亲过世得早,母亲都在赌博打牌,他小时候没有营养不良他自己也觉得是个奇蹟。
勉勉强强活到了法定年龄后他就开始工作了,也尽量错开母亲回家的时间,毕竟对方只会和他要钱。最后好不容易在他上大学那年死掉了,除了还花了一笔丧葬费以外他真的普天同庆。
因为没怎么和人相处过,他自然也不擅长,独来独往惯了的人突然多了个伙伴一起过,可能会厌烦可能会觉得新奇,萧东悦想了想,自己应该是前后并存的。
詹婉悦问东问西的很烦,但分寸把握得很好,而且个性也还不错,所以新奇还算有一点。
詹婉悦真的十分认真,吃饭的时候也不吵不闹,最多就是用三十秒一次的频率去偷看他的早午晚餐,搞得萧东悦都快要不好意思自己独吞食物了。
他去买了一包香,每次都分出一点餐盒内的东西拜给詹婉悦。
萧东悦把三杯鸡便当放在了餐桌上,三格配菜各捞了一点点出来,挖了两汤匙的饭,纠结了一阵后还是将一块最小的三杯鸡放在瓷盘上,接着放了双筷子。
他把东西放到厨房里的柜子上,接着点燃了线香,拿了个小香灰炉插了进去,朝詹婉悦点了下下巴。
詹婉悦眼睛都亮了,轻轻地抽了口气,有些结结巴巴:「我……我可以吗?」
「还我。」萧东悦就要把香给抽起来。
「噯,别!」詹婉悦扑到瓷盘前,眼巴巴地望着他,「谢谢你。」
萧东悦冷冷地白了她一眼,把香一类的用品收进柜子里,坐了下来开始吃自己的。「特别浪费你知道吗?」
「我吃过的你还是可以吃啊。」两个月以来终于再次有品嚐到人间食物机会的詹婉悦小小声地说道。
「你吃过的食物精气都没了,没味道,我又不是蠢。」萧东悦冷笑一声,当他真没跟鬼打过交道?「不用看我了,就那样,我不会在你身上花钱,我自己也要吃。」
他的食量不大,分一点点给詹婉悦还算过得去,但帮她特别准备一份就别想了,浪费钱。
詹婉悦小小地嘖了一声,一副小算盘被看穿的模样,把盘子里的甜玉米粒给捞起来放进嘴里。
「……」东西入口后她安静了很久,萧东悦也没有要看她的意思,就让她在那边独自黯然神伤。
詹婉悦偷看了他好几眼,但萧东悦定力十足不为所动,完全无视了她。
詹婉悦试图用吃东西的声音来製造存在感,结果萧东悦皱了皱眉,还是没有要开口提醒她的意思。
「我……」最后她不甘寂寞,自己找了话题:「真的很谢谢你。」
萧东悦嗯了声,没管她的开头和最后说的六个字好像对不上。
「你怎么这样啊……」詹婉悦嘟了下嘴,「我是真的喜欢你的,我有观察过你,虽然说第一眼是被你的外表吸引,但后来这样看下来我觉得你是个特别好的人……你应该知道鬼要吃东西的话只能别人祭拜给它吧?我又没有家人,谁会祭拜我?而且一般人也是逢年过节才烧,虽然鬼不需要吃东西,但口腹之慾总是特别难满足的……所以我才特别谢谢你。」
「你看,你也收留我了啊,所以你其实也没有那么坏心眼吧?是不是?」
萧东悦觉得女人的脑补能力真的很强。
「行了。」他淡淡地道,「我还是那句,你不需要做事,不要打扰我,待够了就走,我没有义务满足你什么。」
詹婉悦知道萧东悦说的是事实,又黯然了起来,点点头应了一声。
在家大概都是这个情况,萧东悦自己做自己的,其实也习惯了詹婉悦这么一个存在,毕竟对方真的满安份,每天都坐在餐桌上看着他用三餐,自己离开餐桌了只要还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就用眼睛追着他,进房间了就继续待在餐桌上,出门了就跟着出去。
出门的时候詹婉悦就跟在他旁边飘,萧东悦是标准的宅男,每天出门就是觅食加上运动,给自己补充最基本的维生素d。
他遇到詹婉悦的那天刚好是阴天,不然他走的路都是有太阳的。
于是为了詹婉悦,他还特地生出一把雨伞烧给了对方。
主要是拗不过詹婉悦的叨叨牢牢和哭哭啼啼,萧东悦勉强在超商买了一把最便宜的折叠伞,找了地方点火烧了。
詹婉悦就飘在他旁边,看着素面的白色雨伞慢慢化成了灰,空气中还有燃烧材质產生的恶臭。她笑盈盈的,对萧东悦道谢。
「行了。」他没什么温度地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赢了。」
詹婉悦嗔了一下,「但礼貌是人际交往中最基本的不是吗?我当然要做到啊。」
萧东悦一顿,嗯了一声,「那你满有礼貌。」
詹婉悦快要被气出病了。
「不要让我帮你撑伞,我不要。」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警告,收穫了詹婉悦遗憾的眼神,她有些遗憾地小声抗议道:「下雨的时候同撑一把伞多浪漫……」
「会淋湿,还有我下雨天会叫外送。」萧东悦无情地打断了她,这女的电波真的无法和他对上,交往的时候性格不是需要考虑的点吗?他们两个三观完全不合啊,这女的怎么还不放弃?
再说一个大男人因为大太阳打伞能看吗?还要空一块位置给一个看不到的人?他才不想成为眾人瞩目的焦点。
雨伞给烧了个乾乾净净,詹婉悦手上也出现了同样的一把白伞,她就着么捧着伞,仗着旁边有阴影也不张开,脚不点地飘跟在他旁边,欣赏着对方的侧脸。无论是那头蓬松的咖啡色头发、墨黑色的眼睛或是薄且有型的唇瓣都十分切合她的审美。
自己怎么就没有生前遇到他呢……
詹婉悦遗憾地想,相处下来她发现萧东悦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自己想要的东西嘮叨两天对方就会去买回来给她,虽然嘴上态度没有任何松动,但好歹话多了点。
不,等等。詹婉悦又突然醒悟,自己如果是生前遇到萧东悦的话,对方根本不会搭理自己吧?萧东悦的生活圈除了家里就是每天买食物的那几间店,接触到的人类少得可怜,自己真的是情况特殊,不然就算她是萧东悦每天都去光顾的餐厅店员,对方应该也有办法不和自己说上话。
她看萧东悦几乎没有在出门,一问之下才知道对方是个……作家。
一种如果当主业的话很难活的职业。
詹婉悦还在回想,萧东悦收拾了下现场,冷冷地说了句:「走了。」
「喔、喔。」詹婉悦连忙跟上去,「要去买午餐了吗?」
萧东悦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想吃披萨,可以吗。」詹婉悦连忙跟上去,急急忙忙地撑开雨伞,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正午的阳光透过白色的伞布还是稍微落了下来,但总算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不要夏威夷,其他随意。」
萧东悦露出一抹冷笑,抬脚往必胜客的方向弯去。「巧了,我就喜欢夏威夷。」
詹婉悦在他身后追着,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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