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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钱买纸笔颜料吗?你有名师给你指点吗?
    这些在江南一带问题都不大,这可是连乞丐都爱往这边跑的富庶地区,广阔的市场温床足够培养出各式各样的专业人才。
    可惜江南这边的画师多了,竞争也激烈起来了,他们要是没点名气画作根本卖不出价钱。
    像历史上周臣据说画技不逊于唐伯虎,却挺热衷于给唐伯虎代笔,原因就在于唐伯虎是人尽皆知的“唐解元”,只要署他的名画作价钱就能翻几番。
    谁会不喜欢赚钱呢!
    不管是吴门画师还是浙派画师,这会儿对文哥儿都颇有好感。
    杨慎再一次见证了文哥儿抓了一堆壮丁猛猛干活、对方还变得与文哥儿十分亲近要好的奇迹,越发坚定自己绝对不能被文哥儿逮住的想法。
    还是现在这样好,文哥儿每天忙忙碌碌,他每天悠闲度日!
    文哥儿撬不动极有主见的杨小慎也没太气馁,积极地跑去祸害其他人。他正开心地在南京到处浪,突然收到了来自亲爹和老师的严厉批评。
    文哥儿:?????
    他老师和他爹远在千里之外,怎么知道他手上那点小伤?!
    明明他没几天就好全了,现在都快把这事儿给忘掉了!
    文哥儿很不情愿地把两封措辞严厉的信给看完了,左思右想觉得问题出在朱厚照这只小猪崽子身上。
    他马上去找朱厚照质问是不是他干的好事。
    咱都到南京来玩了,你小子怎么还不远千里地写信往京师那边告状?!
    朱厚照得知文哥儿挨了亲爹和老师的骂,顿时觉得自己很冤枉。
    他替自己辩驳道:“孤只是给父皇写信时提了几句,捎带着把膏药方子送回去给京师那边的神机营用,可没有给你爹他们写过信!”
    说到这里他一脸郁闷地把朱祐樘刚让人送来的信拿给文哥儿看。
    朱祐樘也在信里告诫他别经常往神机营跑!
    文哥儿把两边的信一比对,明白了,朱祐樘也爱跟谢迁他们共享太子来信。
    太可恶了,太可恶了!
    这些家长真是一点都不尊重孩子隐私!
    作者有话说:
    文崽:太可恶了,小孩子没有隐私权吗!
    还是文崽:从小爱在别人看信时在边上探头探脑.jpg
    *
    注:
    1御史上书要求裁员:参考《明孝宗实录》,上章的御史奏本也是《明实录》里记载的。《明实录》是王华他们这些翰林官收集朝廷存档资料整理出来的编年史(?应该是叫这个吧),具体就是归纳每年一月朝廷发生了啥,二月朝廷发生了啥……期间哪里地震了哪里日食了……不时穿插一下谁升官了谁升天了谁家儿子走后门进国子监或者荫官了等等消息,内容还是很丰富的
    就是字太多,还没有标点,懒得看(x)
    网上方便检索阅读的正文是这样的:
    【南京监察御史余敬等言七事一曰黜不职谓文武大臣旷职者多如户部左侍郎王俨等屡经弹劾兹不复及方……(省略没标点的几百字)……南京太医院既不进方药而医士一百五十二名岁支米八百余石宜将传奉官员尽行革罢钞纸匠悉宜遣当差医士等精通艺业者量留备用】
    -
    御史:我举报这些人!旷工!违法乱纪!光吃饭不干活!强烈要求裁员!
    第466章
    归根结底还是朱厚照写信给他父皇惹的祸,现在好了,他俩都挨了亲爹的教训。
    他,王小文甚至还被附送了来自他大先生兼未来岳父的浓浓关心。
    即便已经长大成人有些从小养成的敬畏也不会突然消失。反正文哥儿是隔着信纸都能感受到来自他大先生的威压!
    文哥儿不免对朱厚照谆谆教诲:你看吧你什么事都往外说,现在你也挨骂我也挨骂最终有谁得了好处?没有对吧!下次可不要再干这种害人害己的事!
    朱厚照见文哥儿一脸纠结连连点头并说出自己的新领悟:“明白了,下次有什么事孤直接写信给谢学士他们告状!”
    文哥儿:?????
    朱厚照道:“小先生你不就这么做的吗?”
    杨慎前些天才和他埋怨过文哥儿,说文哥儿跑杨廷和面前告密说他临时抱佛脚弄得杨廷和给了他老多活干。
    所以说如果自己搞不定对方,那就找能搞定对方的人告状!
    文哥儿听着朱厚照有理有据地给自己举例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说教育者得“学为人师,行为世范”。甭管你嘴上讲多少大道理,小孩子还是更喜欢模仿你的言行举止,基本上你什么样你教出来的家伙就什么样。
    下次祸害别人可不能叫这小子知道省得他每次都有样学样。
    唯一比较让文哥儿欣慰的是他爹不仅骂了他还对他千叮万嘱让他千万别让太子批准他哥去神机营玩耍。
    很明显他爹更不放心他哥!这说明他王小文在亲爹心里还是很靠谱的!
    文哥儿深感自己最近快要被各种回旋镖戳成马蜂窝,忍不住抽空逮住杨慎深入谈心:我不就一时没忍住戳穿了你的弄虚作假行为吗?你小子怎么还跑太子面前说我告密呢!
    杨慎回答得十分坦荡:“我也就随口跟太子殿下埋怨了两句哪里知道太子殿下会记在心里?”
    文哥儿唉声叹气。
    成长真是令人烦恼啊!
    不管是师弟还是学生都长大了一个两个都不好忽悠了真怀念小时候可以随便揉来搓去的奶娃娃师弟和小猪崽子!
    不过谢迁他们到底不在南京文哥儿也只是收敛了一两天又开始到处撒欢。
    随着七夕将近,何景明他们也再次在南京城里走访起来。
    何景明记得王磐写的那首《朝天子》,知晓官府摊派下去的劳役对百姓来说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这次文哥儿在江南搞各种活动并重修南京皇宫,他有些担心这些事会不会也被摊派到百姓头上,便穿上短褐衣到南京各处走访。
    为了重建南京皇宫,中标商贾都各显神通,何景明甚至还见识了热闹非凡的运河大规模流送木材盛况。伐好的木材要运到南京来是不用船的,直接随着水流一路漂送至目的地。
    何景明以前埋头读书,鲜少看见这样的情景,等到从远方飘来的木材都运输到码头上后他才与那些热得大汗淋漓的“排子工”闲聊。
    所谓的排子工,指的就是负责流送木材的“赶木人”,他们得随着木材随水而上或者随水而下,克服沿途的所有艰险把木材送达目的地。
    何景明道:“听起来可真不容易。”
    与何景明闲聊的排子工咧嘴笑道:“我们都做熟了,就算不修皇宫,也要给造船厂送木头哩!”他还夸耀起自己过人的勇力来,“造船要用的木头更粗更大,一般人都运不来,许多船厂当家时常指名让我来送!”
    当然,这话纯粹就是自夸了,他再有能耐也不过是在自己负责的那段河道里放排而已,从伐木场运送到目的地需要数不清的排子工熟练配合。
    他们一年到头基本都在水上漂,还得时刻打起精神关注沿途水况,非常辛苦也非常危险,有些河段稍不注意便会出事。
    何景明便问他们放一趟排能拿多少钱。
    结果并不多,只堪堪够一家老小吃个半饱。
    “婆娘在家里种地织布也能攒些钱粮,咱夫妻齐心一家老小便饿不着了。”那排子工乐呵呵地道,“我还能给家里弄点木头,咱家盖的房是村里最结实的。每到七八月的狂风暴雨天别家屋子被吹得东倒西歪,只有我们家的屋子不会倒。你是不晓得哩,上回连里正都托我给他们带木头盖新房!”
    许是因为常年得在水上独自飘荡,排子工遇到愿意听他闲叨的人话便格外地多,何景明只是简单地问上几句,他便把自己的所有事都和盘托出。
    分明是又苦又累的活计,在他嘴里倒成了一等一的好营生。
    像那些负责伐木的、归楞的、推木头下河的,全是只会卖力气的笨人,只他们这些排子工身手最灵活、做的事也最要紧,十里八乡的人都得来羡慕他们。
    何景明听得心中百味杂陈,到这一刻才深切明白为什么文哥儿说这一条条河道维系着许多人的生计。
    对他们而言这点微薄到许多人根本看不上眼的酬劳,已经是他们赖以供养一家老小的活命钱。
    眼看天色不早了,何景明心情复杂地回了住处。到大门口时他碰上了同样从外面回来的康海,两人边往里走边聊,原来康海去了工地上走访,也问到了许多自己从前不曾了解过的事。
    比起官府摊派的劳役,百姓居然很喜欢这次商贾们的招工,因为这次大家都急着想尽早完工,给的工钱很丰厚。他们盘算着要是年前能把活干完,今年说不准能过个肥年。
    听着众工匠你一言我一语地畅想着拿到工钱后该怎么花,康海心里头也不怎么平静。
    干活苦不苦?当然苦。
    但还是没活可干更苦。
    对他们这些还可以卖力气的人来说,有份可以赚钱的活实在再好不过。如果东家再大方一点,给他们允诺些赏钱或者添几顿酒肉,那简直是他们心里的活菩萨!
    说到底,他们怕官府吹号子无非是因为官府摊派下来的活不仅又苦又累,还总不给钱!
    不给钱这一点带来的后果是最严重的,你把人给征调去服徭役,他们就没法干地里的活也没法去接别的活赚钱了。偏偏你频繁征调还让人白干活,弄得人家一年到头家里都没收入,日子彻底过不下去了,可不就“水尽鹅飞”了吗?
    像这次南京户部有钱了,哪怕是由工部负责征调来的人手也会付足工钱,前来应征的百姓几乎都没有怨言,干起活来还十分积极。
    何景明与康海讲完各自的见闻后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里翻腾着的复杂心情。他们从年纪来看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从资历来看也是纯粹的官场新丁,目前仍没忘记少年时立下的种种誓言。
    人生短短几十年,他们岂愿意庸庸碌碌过一辈子!
    既然眼下他们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自己的笔杆子,那他们就该效仿文哥儿多多地把这笔杆子用起来。
    不平则鸣!
    康海道:“我打算给《新报》投稿,你呢?”
    何景明闻言莞尔:“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们两人在内阁眼里可能算得上是刺头,毕竟上次内阁让他们写考课改革建议,他们写的建议就是“甭讲什么降低福利了,我认为应该直接裁减庸官庸吏”。
    他们也清楚裁减官吏这种事有多得罪人,内阁肯定是不会干的,可他们还是觉得该这么写!
    这些天走访出来的诸多情况,他们觉得光是写给内阁看远远不够,还想借助《新报》传扬出去。
    只要他们尽自己的能力去宣扬,说不定能打动几个同道中人。
    他们新社要做的事那么多,岂能指着文哥儿一个人把活全干了?
    两人相看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坚定。他们没再多说什么,各自回自己的住处写文章去了。
    没过两天,文哥儿就看到了何景明和康海的新作。两人介绍的都是自己了解到的民生民情,他们笔锋有着台阁体缺乏的蓬勃朝气,锐利之中又带着几分理想主义,读得文哥儿忍不住拍案叫好。
    他抽空与何景明他们去结识那些常年水上漂的排子工,还趁着人家没把木材送上岸跳上由一大片木头连成的“木排”上亲自体验一下放排的感觉。
    说实话,这活还真不好干,这些靠河水流送的木头大多是没经过加工的,连稳稳当当地站在上头都不容易,更别提赶着它们漂过长长的、水况不一的河道。
    文哥儿与同行的康海几人立在排头看着烟波浩渺的江面,对何景明新写的那篇文章感触更深。读书人偶尔独立江畔都能写出好几首感慨万千的诗作来,放排人每日在水面上独自漂泊又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兴许生活中有太多的磨难与艰辛,早已让他们没有空闲琢磨这些有的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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