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颜无耻,精力充沛。
南州到辜宁,叁百公里在他昼夜奔赴间变得渺小。
不管樊莱怎么拒绝他,他都摆出一副任你逃到天涯海角老子也会找到你的架势。
何况是建立了他和她此生缘分的叁百公里。
他险些遭遇连环车祸车毁人亡那晚后,晨光熹微,纪景清的黑色宾利驶入南州地界的高速关卡那刻,死沉的手机响了一下。
“软件卖出去前,你再来,我就离开辜宁。”
绿色的对话框,赫然出现在一片灰白中。
让单向多时的轨道迎头撞上春天。
身后失去耐性的鸣笛声起伏刺耳,纪景清酸胀的眼球迅速充血。
他其实累得要死。
两年来,樊莱始终疏冷绝情,他觉得自己已经低姿态到极限,卑微如尘埃。
可事实是他没有一次因为失败就无端躁火。
挺拔高昂的骨骼,可以为一个女人无限低伏。
可回到南州,他又是不容侵犯的公司老板。
斤斤计较,利益至上。
苍老颓唐的心,在樊莱这句决绝警告发送过来的瞬间,草长莺飞。
他每天在对话界面自说自话,和她分享他的生活。
小到煮面时忘记放藤椒油,他就觉得索然无味;大到他最近软件开发遇到困难,对方是老油条,想吃科飞空子。
也可以大到因为会议、堵车耽误了去见她的时间,和她郑重道歉;也可以小到他在公司晕倒然后去吊水却云淡风轻发了张针头扎手的照片,跟她说没事。
一本正经的卖惨。
有无数个瞬间,樊莱想把他永久拉黑。
但后知后觉发现,她生气,是因为她把他每条消息都仔仔细细看进眼睛里。
他说得对,她的生命需要的是能给她无限生机活力的人。
陈逸淳也会不知疲倦给她发消息,但话题全是围绕他的专业,枯燥又悲苦。
他是外科医生,有救世主一般的神圣体验,就想让樊莱也感受他达到的天堂。
纪景清不是。
他每条消息都会带上她。
暗戳戳,邀功似的。
看,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还是时时刻刻惦记你。
藤椒牛肉面是她喜欢吃的。
那天在龙平饭桌,他从樊实礼口中得知他们家由男人做手工面,所以他也开始钻研,拒绝某师傅的速食。
他费尽心力设计的新软件,是一款游戏,叫“谁先脱身”。
他偷偷向她透露,游戏没有设计结局。
双方看似合作过关斩将,但其实各自的目的是要杀死对方,在“惊蛰”这个节气前率先逃出生天。
但游戏的开发者没有给他们设置活路。
谁先脱身,谁都别想脱身。
他说得兴致勃勃,像高中时期遇到物理难题一样变态般的兴奋。
末了,又来一句深情的告白。
樊莱,我爱你。
这辈子我都无法逃出你的手掌心。
绝不认栽,但坦然接受结果。
他发送出去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是自说自话。
是分享。
她都看了,并且记得。
车速不快不慢,自由驰骋。
地平线升起的朝阳渲染柔云,他像兜风一样,心情畅快。
哑然失笑。
蛰伏许久,在失而复得的前一刻,变得格外急不可耐。
想深吻她,和她纠缠。
仍由她点燃他。
从琴房走出来,纪景清一直不肯放开她的手。
直到她打了个喷嚏,他想脱自己的外套,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樊莱将发烫的手塞进冰凉的口袋。
觉得掌心还是他动脉搏动的频率。
路上有卖烤栗子的,纪景清在能确保她不离开自己视线的情况下掏钱买了一袋。
路边有人在唱歌。
“我不想被生活抛弃,距离是我的挚友。我花了大半辈子,稳住阵脚,放手一搏。现在你知道了,这就是我的人生。”
“我有自己的是非观,没有人能阻挡我。忠于信仰,命运自有安排。”
……
激昂的曲调,震人心灵。
让陷入梅雨季节的城市都豁然开阔。
夜色清朗,熙熙攘攘,是和平的繁华。
纪景清走上前,从后抱住驻足停留在那里听得入迷的樊莱。
“爱我所爱,所有沉重心情皆如过眼云烟。”
“为值得的人争取时间,我会用余生。”
他的唇贴她的耳廓,声音醇朗,低迷温柔。
樊莱抬手,握紧他横在脖前的手臂。
她略微一偏头,他就埋进她的颈窝。
卸下所有重担的吻。
樊莱觉得鼻端全是温热的焦糖栗子味。
记忆一时错乱,穿过凛冽的冬,所经之处,全是他的身影。
她转身,两人几乎是同时寻找到对方的唇。
满街的灯光瞬间亮起又瞬间陨落。
他吻得很轻柔,每一下缱绻缠绵失去力度一般,但清冷淡香和湿热气息严丝合缝地包围她的感官。
很久都没有和一个男人接吻让她脸红心跳到要缺氧的地步。
在人来人往的繁华地带,十几岁热恋的情侣都没有像他们这么世俗。
她觉得害羞,同时又深深沦陷。
她觉得今天的纪景清格外高大,修长身姿迷人心智。
她需要微微踮脚,才能承受他绵长又强势的吻。
睁开眼睛,她看到漫天云霞半明半昧。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却如此清晰。
她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咬他厚软的唇肉。
腰上的大掌收力,惩戒一般,带她往后退。
她后背抵到天桥,上半身有瞬间悬空的滞顿空虚感。
微促的呼吸连同交织的粘腻声响,震进耳蜗,暧昧致死。
风扬起她的长发,胡乱飞舞缠绕。
她的脸似乎是粉红碎闪构成的,混沌的昏黄路灯都磨不灭她的闪耀。
纪景清觉得此刻的她美得窒息,格外嫌弃他钟爱的起伏时拂掠拍打肌肤的长发。
栗子早就掉在了脚边,他伸手捧她的脸,用手细致地拨开发丝。
整个过程,她双眼依旧迷离,呼吸紊乱,依靠抓他的衣服才能站稳。
可他却目光凛冽清晰,侵略感十足。
“李圆暗恋你很多年。”
她在叙述讲稿一样,毫无感情。
“我学架子鼓是因为觉得那个刺青少年很帅,他还问我要微信了。”
他不说话,她更来气。
他似乎对前一件事习以为常,高高在上不动声色地以此为骄傲的资本。
后一件事,他像识破她的欲擒故纵,胜券在握。
她张嘴,额却突然被他抵住。
阴影覆下来,投射一片繁华掠影。
“做纪太太,好不好?”
今晚好像没有风,可远处有落单的氢气球,飘得很远。
谁暗恋他多少年,为他学什么,他丝毫不关心。
他只知道自己会爱樊莱很多年,会为她学钢琴。
至于那个刺青小伙子,虽然才二十二岁,可人家很深情,有个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未婚妻。
“你在向我求婚吗?未免太随意。”
他没有丝毫松懈,不放手,维持与她亲密无间的姿势。
做在桥头养眼合拍的都市男女。
“做纪太太,你依旧可以做樊老板。”他用食指,卷她的头发。
“哪种层面的老板?”
她仰头,像小狗一样,漂亮的眼睛瞬间清亮。
都可以。
纪景清早就盘下进乡宁之前的楼盘,南湖和湖心两间房子,他同样为她保留。
就像他始终坚信她会回到他身边一样。
他用会腐朽的肉体都能和她打持久战,甚至可以为她粉身碎骨,何况风吹日晒也击不垮的楼房构造。
“可以是你赚很多钱,我也把科飞的收入全部交给你,你严格控制我的日常开销。”
她在憋笑,但就是不答应一个男人愿意把身家性命都给她。
他说:“我这个人很贪小便宜的,只要给我钱,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歪头想了想,声音轻快,细白的牙齿磋磨他的意志力。
“口也可以,对吧?”
她停下在他胸口虚虚划圈的手,仰头,亲了亲越发下沉和紧绷的嘴角,然后凑到他耳边。
“你好久没这样做了,纪先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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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太太。”“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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