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冲动之下抱着换来的孩子回家后, 牛春红一直以为会有人上门来抓她。
因此也提心吊胆了好些天。
但是半个月过去了，依旧风平浪静的。
牛春红这才意识到，根本就没人发现孩子被换了这件事。
但饶是如此, 牛春红还是在甘水村窝居了两年，不敢再去县城里。
这两年里，牛春红始终牵挂着自己的亲生女儿, 担心她的病情有没有得到控制。
她牢牢地记住了那两个护士说的周局长的名头。
终于有一天，她大着胆子摸了过去, 见到了自己健康可爱的女儿。
她身上穿着最好的布料做成的漂亮衣服, 头发梳的也整整齐齐，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已经半点没有了刚出生时的瘦弱和可怜巴巴。
牛春红简直感动得要流泪。
三年里，只要一有机会, 她就会悄悄地去看周晴雪。
时间久了, 她内心也升起了一些不安。
既然自己的女儿没事了, 那么是不是该把两个孩子给换回来了？
牛春红其实并不是什么心思恶毒的人, 以前也没干过什么坏事。
调换孩子是她干的唯一一件大胆的事情, 这几年里, 每每看到穿着破烂还经常吃不饱饭的何叶青，她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愧疚。
把孩子给换回来吧。
牛春红想，就算周俭和裴淑琴有怒火, 那就冲着她一个人发好了。
于是牛春红第一次把何叶青带到了县城里。
牛春红没文化没见识，脑回路也很简单，再加上这么大的事情, 她心里实在紧张——
她想着，自己上次调换孩子是把何叶青给抱走了, 那么这次换回来, 她就把何叶青留下, 把周晴雪抱走就是了。
牛春红于是把何叶青留在家属院的门口，自己去找到了周晴雪，抱着她就走。
周晴雪自然是使劲挣扎，牛春红只得告诉她，自己是她亲妈，在医院的时候把她给换掉了，现在要带她回家。
周晴雪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眼睛里全是惊恐，脸色也白了起来。
牛春红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直到有人找到了她们，把他们带进了派出所。
第一次直面警察，牛春红简直要吓死，整个人也变得语无伦次的。
更重要的是，周晴雪竟然昏倒了。
牛春红这才知道，周晴雪的心脏病并没有好，因为有周家精心养着，这才一直没什么事。
要是跟着自己回了乡下，怕还是会像那两个护士说的那样，养不活......
牛春红整个人后怕起来。
好在派出所的警察并没有追究她。
牛春红带着何叶青回了甘水村，一路上她抱着何叶青哭得厉害，觉得自己差点害死了亲生女儿的一条命。
牛春红在心里下定决心，调换孩子的秘密，她一定要烂在心底，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直到后来何叶青要参加高考了，她说自己要去北京念大学。
牛春红就立马慌了，她是知道周俭早就被调回了京市，周晴雪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
要是何叶青也去了京市，万一这个秘密被戳破了怎么办？
那她的亲生女儿可怎么办？
牛春红不能接受这样的风险，于是她冒险一次又一次地阻挠何叶青参加高考。
觉得不保险，她还想要何叶青嫁人，嫁了出去后，她就能被拴在石南县里不出去了，也不会遇见在京市的周晴雪，秘密就永远不会被发现了。
牛春红没想亏待何叶青。
毕竟相处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所以她为她挑选的对象都是城里人，这样何叶青结了婚之后也是城里人了，也算是她补偿给她的。
而且何叶青长得漂亮嘴巴又甜，只要她自己愿意，未来一定会过得很好。
不像周晴雪。
她有心脏病，要是身份被戳破，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但牛春红没想到，何叶青嫁是嫁了，事情却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沈励竟然还允许她高考，并且她还考上了京市的大学。
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牛春红都快要疯了。
在何叶青去了京市的几个月里，牛春红简直夜不能寐。
终于，她又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要去京市！
牛春红生性胆小，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可能是她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周晴雪吧，她发誓绝对不能让她出事！
终于到了京市，牛春红找到了何叶青。
作为母女相处了近二十年，牛春红知道，何叶青天性善良，是绝对不会扔下她不管的。
果然，何叶青虽然态度不好，但还是为她找来了栖身之所。
趁着空闲的时间，牛春红悄悄打听周俭一家的下落。
但京市这么大，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听，当然是找不到了。
并且过了这么久，牛春红也发现了，自己之前的担心纯属多余，京市这么大的地方，何叶青和亲生父母相认的概率简直是微乎其微。
反而自己巴巴地跟过来，更惹嫌疑。
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这一点后，牛春红就立马朝何叶青提出了告辞，毕竟在甘水村里还有她的丈夫和儿子。
但她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她竟然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并且亲生女儿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牛春红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这么多年未见，她自然是时时刻刻都在思念着周晴雪这个女儿的。
现在有了她的消息，牛春红也不想走了。
她想好好看看自己的女儿。
牛春红不敢直接去打扰周晴雪，只敢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周晴雪，或者从其他学生口中打听周晴雪只言片语的消息。
她以为自己做的隐蔽，但这全被周晴雪看在眼里。
周晴雪是既烦躁又害怕，但这种事情她又不能和任何一个人说。
她在心里恶毒地想着：为什么，为什么牛春红和何叶青要在她面前出现！要是她们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好了。
此时已临近期末，周晴雪的室友打了一搪瓷缸的饭菜回来，准备一边吃饭一边复习。
见到周晴雪在寝室，她随口说了一句：“晴雪，你认识三食堂的一个阿姨吗？她向我打听你的消息干什么？奇奇怪怪的。”
三食堂的阿姨，周晴雪脸色一变，心里涌起愤怒。
她本来是想要装作不知道这件事的，但是现在看来，自己要是装不知道，牛春红那个蠢货很快就要弄得学校人尽皆知了。
周晴雪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夺门而出。
她气冲冲地去了三食堂，把牛春红叫了出来。
牛春红见到周晴雪，又激动又有些不安，不住地搓着自己的手。
“你到处打听我的消息是要干什么？”周晴雪饱含怒气地说，“是想要全校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不、不是，我没有。”牛春红急忙否认道。
很快，她又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地看着周晴雪，问道：“小雪，你知、知道，我是你的——”
“闭嘴！”周晴雪大声呵斥道。
“不要让我从你嘴里听到那个字，恶心！”周晴雪十分厌恶地说。
牛春红的脸色迅速灰败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你是要毁了我的生活吗？”周晴雪像看仇人一样地看向牛春红。
“我、我没有。”牛春红嘴唇动了动说，“我是为了保护你的身份才来的......”
“蠢货！你远远消失在我面前，才是对我的保护。”周晴雪咬着牙齿说。
牛春红被骂得头都不敢抬起来。
好半晌，她才终于说：“我，我会走的......”
“你最好说到做到。”周晴雪扔下这句话，就毫不犹豫地走了。
牛春红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眶里涌上泪水。
*
因为牛春红的事情，周晴雪现在分身乏术，连齐霄云都懒得去缠着了。
就连齐霄云又谈了个新的对象，她都没心思再过去找茬了。
倒是齐霄云久不见周晴雪，主动过来找她了。
“怎么，最近忙着期末考，我连你人都找不着了？”齐霄云开玩笑道。
周晴雪勉强一笑。
齐霄云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说：“发生什么了？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考试没考好？”
周晴雪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