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比一波更猛烈的浪潮毫不留情的捲了过来,好几次都快要将这艘轮船给掀翻。呼啸的风雨声穿透墙壁,暴雨毫不间断地砸了过来,在前方的强化玻璃上覆盖了一层水雾。浓密的乌云和猛烈的海浪遮住了大半视野,除了接连不断刺入海中的闪电和无尽的漆黑汪洋之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喂!眼镜仔!」露芝紧张的声音混杂在刺耳的警告音中,她伸出手指向一旁某个轰鸣不止的仪器,高声尖叫道:「这个是什么?!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闪个不停──!」
冬凌眨了眨眼,又慌张地擦了擦眼镜──眼镜很乾净,但他依然没看出什么端倪。
与此同时,悬在头顶上的吊灯忽然重重地闪了闪,两人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下一秒,整艘船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驾驶座前的操作萤幕在一片漆黑中突兀的闪烁着刺眼的红光,双眼一时之间无法适应黑暗中的强光,冬凌下意识抬起手遮住双眼,这才发现不只是照明──就从连头顶上的送风口不断吹进来的凉风也已经停止了。
露芝随手扯开了丝质衬衫领口上的两枚扣子,豪迈的搧了搧,满头大汗的抱怨道:「哎,眼镜仔,这里是不是、有点闷啊……」
冬凌也急得焦头烂额,这情况怎么想都只有一种可能──
「供电系统出问题了,或许是电闸……」汗水不断沿着额角滑进右耳的伤口,疼得他浑身一机灵,冬凌粗暴的抹了抹额头的汗,对黑暗中的露芝喊道:「我得去看看电闸,驾驶座就交给你──」
「什么?!交给我!?」露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萤幕上写着什么老娘一个字都看不懂呀!」
露芝高声抱怨,这时船隻再度剧烈地晃了晃,伴随着一阵惊天巨响,船头重重地撞上某样东西,恼人的警告音再度尖锐地响了起来,就连驾驶座前方的萤幕都开始拼命闪烁着扎眼的红光。
「眼镜仔!眼镜仔!我们撞船了!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
露芝已经完全慌了神,眼看驾驶座的萤幕上跳出的警告视窗越来越多,就想回头向正要踏出驾驶舱的冬凌求救,一回头却见冬凌整张脸都是血,却还是忍着疼回过头来奋力地朝她竖起大拇指──露芝心一横,旋即跳到驾驶座上,双手并用的对眼前的按钮和仪表板乱按一通。
她一边大力乱按,一边对着一片红彤彤的萤幕撕心裂肺的吼道:「老娘这辈子还没驾驶过船呢──!」
「没关係、没关係。反正我也不记得自己驾驶过什么。」
冬凌一边跑一边对自己说:「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冬凌忍着头上的强烈剧痛,挣扎着撑着墙缘,头也不回的踏出驾驶舱。他记得上船后的第二天,就无意间在这艘船的某处看见了电闸开关──那是一条长长的走道、昏暗的视线尽头有几扇锈跡斑斑的铁门、还有从头顶上不断灌进来的潮湿凉意……
是地牢!
冬凌拍拍脸颊,在一阵比一阵更为剧烈的晃动中,跌跌撞撞地奔向走廊尽头的货梯。
一楼地牢的照明系统和送风系统也和驾驶舱一样完全失去作用了,冬凌摸黑探进了地牢的走道,好不容易才摸到了位在左侧墙面上的电闸箱。
他奋力拉开电闸箱门。里头一样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他伸出手往箱子里探了探,摸了半天也没能摸出个所以然来,只摸到一堆乱七八糟的线路和满手灰尘,不禁有些洩气。
但不管再怎么洩气,仍是不能放弃──荧煌不惜牺牲自己拖住疯蟒,可不是让他在这里自怜自艾──
冬凌双手并用,好不容易在一堆交错的线路中摸到了一个酷似电闸把手的物体,他紧紧握住把手,猛力一推。
把手归位的同时,地牢霎时亮了起来。头顶上的送风口同时开始轰轰作响,然而冬凌还没来得及欣喜,船身忽然猛烈一晃,他猝不及防,被这阵剧烈的晃动拋飞出去,头部狠狠地撞上了旁边铁牢的边角,在这阵撞击下又牵扯到右耳的伤口,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就背过气去。
「呜……」
冬凌按着被撞得七荤八素的脑袋,彷彿过了一世纪那么久,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警告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就连刚才还晃个不停的船,现在也已经完全不动了。
「呼、呼……」冬凌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再慢慢吐出……他愣愣地看着已经归位的电闸,久久回不过神来。
虽然一楼地牢没有窗户,但他仍能清楚地感受到被狂风推起的浪潮并没有减缓,外头的暴雨也还在持续,不过这艘船却几乎不动了。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冬凌此刻只打从心底感到庆幸。
这时,「砰」的一声,货梯的门被大力的扳了开。
「喂!喂……」
「你没事吧?!你能听得见我吗?!」
冬凌无意识的哼了两声。他隐隐约约听见了某人的声音,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意识彷彿陷入了软绵绵的云朵之中,越是挣扎就越是深陷其中,他爬不起来,也不想爬起来。
「哥!!」
冬凌一认出他的声音便安心了,疲倦感一下子席捲而来,他沉沉地闭上眼。
「不行!不能睡!」荧煌一边吼一边拍着他的脸颊。
感受到荧煌不轻不重的巴掌,冬凌总算勉强拉回一点仅存的意识,「荧、荧煌……」
「你真的……找到我了……」
「哥!你振作点!千万别睡!」
荧煌俐落地把他扛到肩上,一边快步走向被他撞坏的货梯门,还不忘时时和他说话保住他的意识:「船大概是在触礁后卡住了。我们先去替你止血,我再来上驾驶舱去研究该怎么把船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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