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细雨,郊外的陵园里起了大雾,老爷子风湿病又犯了,拄着拐杖两个保镖在他两侧,一个搀扶着一个给他撑伞。
队伍十几号人,都穿着一身黑,为首两个抱着玉绾和楚政的骨灰——今天是重新下葬的日子。
玉双跟在后面,黑色的长裙和深色的景色里映得她更白了,素静的脸上唯有唇色依旧红润。
她敛着眸静静地走,眉眼里藏着无尽的哀慽。
一切准备妥当,所有人深鞠躬,玉双上前倒酒,蹲在墓碑前望着照片上的夫妻俩,勾唇笑了笑,淡淡地开口:“我定了明天的机票。”
“那笔钱,我拿着了,我没有通知楚河,你也不必告诉他我去了哪儿。”
老爷子咳了两声,双手扶着拐杖也看向墓碑上的合照,“双双,不要怪爷爷狠心,爷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楚家。”
“我不会再回来了。”玉双擦了擦照片上的水渍,站起来,看向楚雄,轻笑,又道:“以后每年这个时候,麻烦您找人给他们扫扫墓。”
“我来,我亲自来,好不好?”
“爷爷,我答应你,我不会再主动与楚河有任何联系。”
玉双今天鞠躬四次,前三次是对父母,第四次,是对楚雄。
是晚辈对长辈最后的敬重。
玉双和楚雄在门口分道扬镳,她恍然间记起,下个月楚河生日,按照惯例,她还欠楚河一个礼物。
可事到如今,楚河估计只想把她碎尸万段。
说曹操曹操到,来电铃声响起,是楚河。
玉双犹豫了下,还是接通了。
“今天没去上课?”
“我好像生病了,好难受。”
她声音嘶哑,带着隐忍的颤抖,好像真的很不舒服的样子。
“我叫家庭医生去看看,你配合好好吃药,我后天应该就能回去。”
后天。
他絮絮叨叨,还在叮嘱着什么,玉双却听不进了,她打断他:“楚河,我吃药了,不用叫医生来。”
她的不同寻常让楚河也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
往日玉双每次生病,都要哄上许久才能乖乖吃药,哪儿会像今天。
“双双,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没有,你先忙,等你回来。”
她一如既往地跟他说“等你回来”,跟平时一样乖得不像话。
楚河叹了口气,说:“双双,再等我一年。”
“好。”
没有问等一年干什么,她就直截了当地答应。
楚河还以为是她对他无条件的支持,其实是她早已经无所谓。
通完电话,玉双把手机卡拔出来,折成两半丢出车窗外,两行泪落下来,静悄悄地,她捂住脸,却没再掉一滴泪。
家里许多东西宋妈已经打包好,玉双并不打算带走太多,让宋妈把很多该丢掉丢掉,最后留下的,一个二十寸的行李箱都装不满。
她担心楚河突然回来,改签了机票,凌晨直飞墨西哥。
宋妈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从小照料长大的小孩儿,就要独自一人去面对社会,偌大的楚家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双双,以后,还回来吗?”
玉双笑笑,摇头,“宋妈,如果楚河问起,就说您也不知道。”
玉双跟着保镖出门时,一声惊雷吓得她心一颤,她抬头看看天,雨渐渐大了,她喃喃自语:“会不会影响航班呢?”
“玉双小姐不用担心,天气预报说这场雨预计半个小时后就停了。”
玉双没再说话,老爷子像是担心她临时变卦似的,派了人全程盯着。
直至她过了安检,回头看,那人对她毕恭毕敬地微微鞠了个躬,好像在说:“玉双小姐,再见。”
再见楚河。
玉双面无表情地把早就没有卡的手机丢进了垃圾桶,头也不回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