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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纱偏日常,一字肩鱼尾设计,线条简约流畅的裙摆熨烫细致,没有繁复华丽的点缀,缎面依然在白炽光下闪闪发光。
    “原本想买店里最华贵的一套,但是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穿上去可能就走不动了。”
    薛灵回头白他一眼:“看不起谁呢,你能买我就能穿。”
    她走到婚纱前,头顶的光泄下宜人的温度,烘得眼睛干涩泛红,靠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湿润。
    “你该不会还买了戒指求婚吧?”
    邵应廷跟在她身侧自嘲:“小三怎么敢求婚。”
    又在煞风景!
    薛灵朦胧着眼睛锤他:“你没完了是吧!”
    邵应廷身后将她整个人拢住,俯身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等转正了就完了。”
    他走上前抱起人台:“先换上,然后我们去海边放烟花。”
    二人再次穿过黄色大门,邵应廷把人台放在落地镜前,走之前不忘在薛灵额头上轻轻一吻。
    “穿不上可以喊我,我很乐意帮你这个忙。”
    薛灵手指扣他额头,拱了拱鼻子抗议:“又小看我!穿礼服对本大小姐来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重音放在“大”字上,窗外的夜色越发浓稠,薛灵脸上的表情却愈发鲜活。
    “你快出去,我要换婚纱了。”
    婚纱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薛灵觉得自己的全身上下都在发烫。
    她不承认是羞赧,怪被她推着走的邵应廷突然弯腰把门边的小太阳拧开了。
    邵应廷一出去,薛灵就迫不及待把婚纱从人台上脱下来。
    婚纱看着简约轻盈,抱着却颇有重量。
    她把婚纱放到沙发上,脱掉身上的衣服后,将婚纱从脚往上套。
    尺码很准,拉链一拉上,柔软的绸缎像一根根羊毫,优美地勾勒出薛灵身段每一寸曲线。
    薛灵满意地在镜子前转圈,刚及地的裙子旋出一圈圈圆月波澜。
    倘若铃兰晚上会开花,大概就是这个清丽的模样。
    她母亲坚信珠光宝气养人,平时总爱让她戴各样珠宝,说这样才能把礼服撑起来。
    薛灵看着镜子里瘦骨嶙峋的自己,不仅没有珠宝和化妆品的烘托,脚上还只是穿着双三叶草板鞋。
    她拉起裙摆侧身,觉得现在比过去出席任何一次筵席时都要漂亮。
    扯下橡皮筋,薛灵用手指梳了梳头发,关掉小太阳开门。
    手按在门把的刹那,薛灵的心忽然生出一丝紧张和怯懦。
    她敢肯定自己能惊艳到邵应廷,就像参加孙浩潮婚礼那天一样。
    可礼服和婚纱总归是不一样的。
    用力深呼吸给自己打气后,薛灵郑重其事地按下门把将门推开。
    外面灯火通明,邵应廷转身把衣服扔掉时差点摔倒,立刻笨拙站好后整个人愣得僵硬。
    明明光线没有变化,邵应廷却觉得眼前有一道电光闪过,被微光笼罩的薛灵有些尴尬地提着裙摆。
    发现有人比她还慌张,薛灵身上那点不自在顷刻荡然无存,任由裙摆垂落,轻盈快步走向最亮的光源。
    薛灵赤着脚,走起来一点脚步声也没有。
    越近,她的笑容越灿烂。
    “地板凉……”
    贴心的嘱咐还没说出口,他喉咙突然哽住,视线同时模糊。
    意识到这是什么生理反应,他立刻背过身将脸藏在暗黑中。
    他后知后觉自己动作突然又夸张,想转回去的时候,薛灵忽然从背后抱着他的腰。
    “哭了?”
    他想说没有,但喉咙仍被一团名为幸福的棉花堵住。
    “没有。”
    一开口,断断续续的怪异声线出卖了他,薛灵凑到他眼前,使坏捧起他的脸。
    “撒谎,眼尾都红了。”
    邵应廷抬头看薛灵,微光里的她也泪汪汪的,泛红的鼻尖与他的轻轻一碰。
    “我又不会笑话你,干嘛撒谎。”
    说完,她也吸了吸鼻子。
    邵应廷失笑,身子俯得更低,收紧双臂抱着洁白无瑕的她。
    “也是,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薛灵笑嘻嘻伸出双手:“所以不介意你给我掉点金豆豆。”
    沙发上还摆着头纱和缠满橘黄闪灯的亚克力盒,盒子里放着一双Jimmy  Choo水晶鞋,璀璨瑰丽如同千变万化的万盏霓虹。
    “我帮你穿上吧。”
    邵应廷牵起她的手缓步走到沙发前。
    薛灵听话坐下,看着他单膝跪下,从闪烁的盒子里拿出水晶鞋,小心翼翼捧起她冰冷的脚,将鞋子套上。
    郑重得如同佩戴婚戒。
    “接下来不会真的要拿出戒指吧?”
    薛灵说不清是忐忑还是盼望,在看见婚纱出现的那一刻,她的脑袋似乎开始了罢工,只懂坐享其成。
    邵应廷没有回答,起身向她递出双手。
    “站起来试试合不合脚。”
    薛灵没有拒绝,握住他宽大温暖的手掌起立,裙摆倾泻柔软而下。
    “以前觉得不合适,现在觉得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她鞋柜里还有双一模一样的在尘封,现在这双她却不想脱下。
    邵应廷也跟着笑了,取过挂在衣架上的白色假皮草披在薛灵身上,不打招呼,矮身圈住她的双腿单臂将她抱起。
    “喂,你干什么!”
    婚纱下的身体羸弱瘦削,但在另一层意义上,此刻的薛灵沉甸甸得堪比一整个宇宙。
    他边走边解释:“我的新娘尊贵,出门不能落地沾灰。”
    摇摇晃晃的薛灵抓住他的肩膀保持平衡,可抓住了才发觉根本多此一举——抱着她的手稳得不能再稳。
    些许刺骨的风随着大门的打开潜入前厅,门外GranCabrio没有熄火,车灯和引擎响声填满半条长巷。
    顶篷缓缓打开,披在副驾靠枕上的头发被风拂起,用牛皮纸包着的烟花拥挤地摆满后排座位。
    被抱进副驾后,薛灵拢好皮草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邵应廷默契的没有收起顶蓬,启动开出幽暗的小巷。
    出了小巷就是酒吧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邵应廷却不想分享此刻的欢愉,车子一驶出巷口,立刻猛打方向盘踩下油门,在轰鸣的声浪中绝尘而去。
    风挽起长长的头纱,薛灵高举双臂与风十指交缠。
    “邵应廷,你有想过自己的婚礼歌单吗?”
    路上逐渐冷清,二人的兴致却逐渐热烈。
    邵应廷爽快回答:“有,《卡农》。”
    薛灵抓起头纱一角笑道:“最好是我拉的对不对?”
    “不对。”他趁着直路侧目对薛灵笑,“新娘子怎么可能有空拉琴。”
    “但有一首歌很适合。”说罢,他唤醒Carplay,“播放《Beautiful  in  White》。”
    竖琴的卡农前奏响起,Shane  Filan低沉虔诚的歌声在幽静的夜中流淌。
    薛灵松看着身上洁白的婚纱,不需要开口就知道自己会哽咽。
    没进谢家前她也畅想自己婚礼歌单是什么,《Beautiful  in  White》确实就在歌单里。
    她还跟大学同学说过,要是新郎没有在她穿婚纱时流泪,那么就算是在婚礼现场她也要分手。
    幸好现在唯一一位新郎做到了。
    车子一路狂飙,薛灵没有问目的地。
    越过山丘,拂尽海风,车子停下的时候,沙滩上有一团篝火正熊熊燃烧。
    邵应廷为她开门,她扶着他的手艰难下车。
    “你先过去暖一暖,我把烟花搬过去。”
    篝火把黢黑的东沙滩染成橙红色,沙子钻进鞋里,薛灵走得慢,来到篝火前,邵应廷已经把烟花摆在了潮汐之前。
    忽然一层白纱降临眼前,她回头,对上邵应廷温柔的神色。
    “久等了。”
    似乎是一语双关。
    “冷吗?”
    邵应廷牵起她的手放到嘴边呵气。
    火光将他挺拔的身姿拉得很长,薛灵依恋地靠近他笔挺的西装怀抱里。
    隔着从头罩到地的头纱,她不能完全碰到邵应廷的身体,这样愈发助长了要抱得更紧的冲动。
    “说实话,是很浪漫,但不是我幻想的婚礼现场。”
    “我知道。”邵应廷悄悄对火光照不亮的黑暗招手示意,“你不妨说说看你的想法,我努力帮你实现。”
    薛灵认真回想,努力拼凑多年前漂浮的想法:“户外大草坪,婚礼歌单要我喜欢的,还要很多花还有很多祝福。”
    邵应廷有些咋舌,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
    薛灵不满站直:“哪里简单,你这里有哪一点是达标的。”
    “当然有。”他眺望远方,篝火噼啪作响,弹出炽热的微光,“火花,浪花,还有……”
    尖锐的响声乍破幽静的晚上,蜿蜒的火星如开盖的啤酒气泡,直涌上天,一朵亮蓝色的烟花顷刻照亮夜的天幕,在深邃的黑蓝中绽放。
    爆炸的巨响充斥整片港湾,磅礴的振幅与心跳连结与之共振。
    音波消散的那一刻,抬头的薛灵脸颊忽然一热,深情的轻吻悄然而至。
    “现在这些花够吗?”
    天幕上的簌簌而下淡蓝花火还没变成灰烬,又一朵蓝色烟花炸开。
    薛灵舍不得移开目光,笑着敷衍:“还行。”
    明亮的蓝色不断还原海面的颜色,薛灵正入神,忽然右手被牵起,一圈带着掌心温度的坚硬套进无名指。
    她讶然回头,邵应廷正低头吻向她戒指前的指节。
    很简约的设计,扭臂六爪缠绕着一克拉的圆钻,没有伴钻,一点也不显大。
    纯净且唯一,是他能力所至最好的。
    邵应廷转了转宽松的戒圈,惋惜:“买大了。”
    薛灵不自觉捏紧五指。
    他没有追问为什么明明拿着她的戒指去买,还是没买对,薛灵也没有解释。
    她掀开头纱,在邵应廷愣神之际搂过他的脖子亲上他。
    烟花再一次轰动天地。
    黑夜五彩斑斓,那一声声巨大的心跳共振想冲破她的鼓膜。
    有火焰的加持,原本温软的嘴唇更加炽热,薛灵刚张嘴伸出舌尖,立刻被裹挟缠紧。
    她睁眼,烈火的光在邵应廷脸上跳跃,不禁怀疑是真火还是内心显形。
    山风拂来,她仿佛回到了来寻找蓝眼泪的那个晚上。
    那是她第一次闻到邵应廷身上的薄荷柠檬味,当他帮她吹走眼周的沙时,她隐隐期待吻会不会落下来。
    在她几乎窒息的时候,邵应廷终于松开她。
    他的手放在她锁骨之上,指尖能感受到薛灵剧烈跳动的脉搏。
    “薛灵,谢谢你圆了我不敢想象的美梦,哪怕今晚真的是你我的最后……”
    薛灵用吻打断他的表白。
    不同于方才的缠绵深入,这次不过浅尝辄止。
    “今晚我不想听这些。”薛灵惩罚性地咬了咬他的嘴唇,将他拉向海边,“过来,距离整个婚礼流程还差一次First  dance。”
    刚走出一步,立刻又被拉回那副温暖的胸膛前。
    “不听完不准走。”
    邵应廷没有要她转身面对面,带上她的手将她抱紧。
    “薛灵,我们的方向一直是相反的。你回虹湾的原因很残酷,但却是我愿意用余生去交换的幸运,今晚以后,或许你会消失永不回来。没关系,我已经和你做过一生要做的事情,我没有遗憾了。”
    “邵应廷……”
    “嘘,先听我说完。”邵应廷制止想转身的她,将脸埋到她颈侧,“你不回来也没关系,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是这么等过来的。我擅长等待,你不需要愧疚没有给我什么,也不要有补偿我的意思。因为你允许我爱你,这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深情的吻克制地落在她颈后,薛灵摸上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察觉身体不由自主的颤动原来真正源自身后的人。
    这一吻称不上缱绻,呼吸的温度比他薄唇的温度更高更深入。
    “薛灵,我爱你。”
    下巴被抬起,带着她颈后体温的唇吻上来。
    薛灵下意识闭眼,刚要下坠的眼泪被眼皮包裹后溢出,顺着脸颊滑入二人相依的唇齿间。
    不止有她的。
    尝到的咸涩愈发浓,薛灵睁开束缚转身面对邵应廷,捧着他挂着泪痕的脸颊,用尽全力想要与他相融。
    他真的没有遗憾吗?
    三个月能抚平三年哑口黄连的不甘与后悔吗?
    即是他总说是咎由自取,但午夜梦回的时候,这个年头真的心甘情愿,真的问心无愧吗?
    淌过脸颊的热流在被风吹凉吹干前被温柔揩拭,薛灵恼怒地低头将源源不断的泪水擦到邵应廷肩上,幼稚泄愤。
    讨厌面前这个人三番四次令她忘记回来的初衷。
    越洋的长途航班很累,她今天下午刚结束疲惫的航程,明日一早又马不停蹄原路返回。
    她只给自己和邵应廷留了二十四小时,所以她要用最快速决绝的方式和他告别,迎接她的“新生”。
    “都怪你……”薛灵软绵绵地要他西装,故作不满的语气里全是委屈,“把我计划都打乱了。”
    她想了很久要怎么气走或者赶走邵应廷,日夜斟酌字句铿锵,本以为胜券在握,结果还没等到太阳再次跨过晨昏线,月亮尚未升至中天,她的心态早已扭转得找不到出发点。
    西装很厚,邵应廷眼泪悲伤的温度抵达不了他的皮肤,但他很熟悉这种情绪,大手抚上薛灵柔软的发顶怜惜地揉了揉。
    “怪我就打我骂我,别哭,婚礼流程还没走完呢。”
    十二点的钟声越来越近,薛灵噙着泪光抬头,对上另一双湿润的眼睛。
    不同的是,与她对视的眼睛是笑着的。
    “我真的没有遗憾,以前没在操场说的话,可以在你我的婚礼上完成。”
    他松开双臂后退一步,鞠躬虔诚绕手。
    “May  I?”
    话音落地,他还在忐忑手心会不会得到回应,圣洁纯白的身影扑进他怀里,薛灵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他的脖子上。
    泪水滴在他颈后的时候,耳边带着哭腔的喊声响亮延伸直欢腾的海平面。
    “我愿意——”
    飞扬旋转的裙摆在火光与月光之间漾出一圈圈波纹涟漪,薛灵踢掉鞋子,踩在早已凉透的细沙上。
    她捧起邵应廷的脸,在他鼻尖轻咬后用唇珠轻点。
    “谢谢你,邵先生,你也圆了我我不敢想象的美梦。”
    和相爱的人步入婚礼殿堂。
    邵应廷也低头在她笑弯的眼睛上轻轻一碰。
    “不用谢,我最亲爱的邵太太。”
    各自环在对方腰间的手松开,十指交迭或紧扣。
    他们没有像在松香岛时那样拘谨标准,相互倚靠着,脚尖缓步在幼沙上踟蹰。
    山风前来助兴,火光更旺,将二人翩跹的影子拉至鲜红车门上婆娑。
    车内的频道忽然跳转,深夜电台节目主持人轻缓低哑的声音在海湾诉说。
    “刚接到一位姓陈的听众来电,他想给他认识多年的兄弟点播一首陈慧琳的《Love  Paradise》,祝他今晚新婚快乐,白头到老。”
    歌曲没有前奏,Kelly温柔的声线唱着幸福的誓词,从车载音响慢慢传遍正片海湾。
    “In  your  arms  I  find  my  heaven
    In  your  eyes  my  sea  and  sky
    May  life  be  our  love  paradise
    ……”
    歌还在继续,因爱而生的舞步随着慕名而来的山风难以停歇。
    风掀起裙摆衣摆,邀请爱侣在风中相恋。
    风吹起她的头发,
    一张蓝色的网撒满他的脸颊,
    一生也不想挣脱。
    ——
    最后一段改自海子《海上婚礼》。
    憋了一个月出了5k字,摆烂的日子真的好快乐(不是)
    有没有happy  ending大结局的样子。
    离完结还有一段时间呢(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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