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玉玲看着少爷们的领带西裤,公主们的海军风连衣裙,觉得这种活动看的就是一个氛围和代入感。
自己高中时候没有这么洋气的校服,只有宽大的冲锋衣和起球的校裤,冬季北风直往缝隙里钻,整个人像四面漏风的破房子,弓着腰瑟瑟发抖。
反正对于她来说,自己没有任何代入感,因为新?的目标消费者是收入中等偏上的群体,不是她这种底层收入的人群。
那些群体多数是接受过国际化的教育,生活过得像画卷一样绚丽多彩,有自己的爱好和享受,不会像她一样,睁眼闭眼都是赚钱维持生计,活得像个拉磨的骡子。
当然这些穿着打扮看起来青春洋溢的陪酒们,也是披着人皮的红粉骷髅,他们只是想着怎样将客人口袋里的钱给挖出来。
小俊松了松领带:“还没开场我就觉得无聊了。”
酒保笑他:“来了快两年还不懂这种方式,难怪今天斐老板只让你们在一楼的卡座拉生意。”
庄玉玲同小俊接触过几次,知道他这人胆小怕事,属于闷声赚钱的类型,酒保这话说得无礼,他也左耳进右耳出,去旁边准备菜单去了。
倒是身后的包房公主们叽叽喳喳,表示今天在二楼三楼的陪酒们很装,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庄玉玲今天被分配进三楼做清洁,看时间差不多,便顺着木梯到了三楼。
有次莫星予过生日,她请她们来过三楼庆生,一百多平的包厢,只坐了她们三个人,里面的摆设却很精巧,薄纱帘子做层层隔断,白瓷香炉放置其中,青釉面花瓶里插着桃枝,红木小几上放了几个精巧的首饰盒。
莫星予说布景是老板亲自摆放的,庄玉玲当时便明白,三楼招待的是贵客。
至于是周师师的面子还是莫星予的面子,庄玉玲懒得细想。
朋友之间还是要有些边界感,俗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知道太多,几方之间的关系就成冰了,再也没有当初那种感觉。
她推门进去,里面的场景同那时候的布置截然不同,完全是按照念书时候的休息角布置的,一个圆桌能容下十个人,旁边是雕花的木凳,小几上放着包装精美的点心,用玻璃盘放着。
靠窗户的角落里还放了架钢琴,看牌子价格不菲,不是那种劣质货。
这里的老板倒是很有眼界,明白有钱人不在乎价格,在乎的是花钱能否得到想要得到的情调。
连她的劳动工具都变成了崭新的抹布,上面印着小熊花纹。
她用这块抹布将桌面擦得光亮,劳动中,客人便陆陆续续地到了。
来的几个姑娘都穿着学校制服来的,穿的倒不是市面上那些做成制服模样的服装,是货真价实的学校校服,是本市的一所贵族私立学校的样式。
她们一共有五个人,身材苗条,个子高矮参差不齐,最高的那个大略有175,最矮的155左右,新奇地张望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好漂亮。”
最高的姑娘最为活跃,拿了桌上的骨瓷茶杯看,杯面上绘着抱着萝卜的彼得兔。
她戳了戳旁边夹着miumiu毛绒发夹的女生:“这是你想要的吧?这套是中古的茶杯套装。”
“我早就买了另一款了,又不是绝版的。”
虽然这样说,几个姑娘还是坐到了事先放好的椅子上,一手拿了一个杯子,在手心里摩挲欣赏。
“斐叔叔真的又帅又绅士,还很懂我们喜欢什么。”
“我的理想型就是斐叔叔这样的。”
“你们家不是给你订婚了吗?那个你说都没见过几面的白痴。”
“听说他交往的女人能够组成一个足球队了,不过有什么办法,爸爸和他们家合作了很多年,我吃穿用的都有他们家的影子。”
说话的是那个155的娇小女生,她说着却又高兴起来:“不过他挺愿意给女人花钱,我用他的钱就好了。”
另一个女生有些大舌头,中文不是很标准,她磕磕跘跘地说道:“你才大三,应该多看书。”
戴miumiu发夹的女生忽然道:“沉琼宁去哪里了,她刚刚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她可不能丢。”
五个人一阵顿时慌乱,庄玉玲正在掸隔间纱帘的灰,不期然与一对眼睛对上,这是一对下垂眼,眼睛的主人也是一副沉静的模样。
她身材匀称,额头饱满光洁,偏生一对下垂眼显得面上有几分苦相,仿佛天生就不会笑一样。
她正坐在琴凳上研究钢琴,不过手还没有按下去,对着庄玉玲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庄玉玲也没有想要和她说话,这里呆的鬼知道是什么有背景的人物,她只想弄完保洁然后赶紧出去。
几个人兵荒马乱地找面前的女生,滋滋啦啦拖椅子的声音很刺耳,沉琼宁皱眉听了几声,还是忍不住将手按在琴键上。
高个子和矮个子都围上来看她,话语里带着显而易见地责怪:“琼宁,不要乱跑,这里很乱,你平时不怎么出门,不会知道这种东西的。”
中文说得很蹩脚的女生道:“你想学钢琴我可以教你。”
沉琼宁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她声音细细小小,生怕惊扰道什么一般:“我大四实习,没有什么时间学乐器了。”
几人对她的行为定了性:“反正就是别乱跑,找不到你我们很着急的。”
门是敞开的,一个黄莺啼叫的悦耳声音笑着问:“谁要丢了?”
四个人赶忙跑到门口,小厮一般迎接那个女人,沉琼宁还是坐在琴凳上没动,仿佛和它融为了一体。
庄玉玲看见喻婉翠,顿时头痛欲裂,赶紧把帽子盖住自己的额头,又从柜子的缝隙里捏了几撮灰抹在脸上,做成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不着痕迹地离开这间屋子,去门外候着了。
正巧另外几位保洁把餐厅切好的果盘送过来,喻婉翠的心思全在沉琼宁身上,没有抽空看来来往往的人,庄玉玲得以幸免。
她站在楼梯口,穿着校服的少爷们依次上楼。男人们聚在一起聊天,有说有笑地朝里走,个个都斗志昂扬,心里盘算着怎样从贵客口袋里大赚一笔。
她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韩青,他手插在口袋里,领带不像别人一样系得整整齐齐,凌乱地卷着,独自一人缀在最后,漫不经心地笑着。
他和那时候当爱豆的自己大相径庭,娱乐圈里的人设靠的都是演技,和陪酒也没什么区别,演得受众心花怒花,腿一软脑子一进水,稀里糊涂就把钱给花了。
韩青在她身边走过去,庄玉玲赶紧转身,她总觉得男人眯起的眼睛中,有些不着痕迹的打量,她只是赚钱维持自己的日常生计,最好是谁都不要认出自己来。
走廊上有暖气,庄玉玲穿着薄薄的保洁服也不冷,她无聊地看端盘子的同事进去又出来。期间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也敲门进去了,她是新员工不明所以,老员工却一齐恭敬喊他斐老板,想必是里面的那群女人身份重要,这家的老板也不敢怠慢,要亲自接待寒暄片刻。
传呼机里传出一个沉稳的声音:“负责清理的保洁进房间一下。”
是祸躲不过,庄玉玲深呼吸推门进去。
屋里现在一共六个女人,都穿着一致的校服,连喻婉翠也穿着同款式的,她笑容甜美,正拉着斐清同的胳膊说着话。
斐清同神色温和,间或附和两句,看庄玉玲进来,指挥她从门后的壁橱里拿出卷成一团的绒毯。
绒毯巨大柔软,手感比一般的人造毛细腻很多。
庄玉玲举着比自己还要高的绒毯,自觉得头重脚轻,斐清同让她靠着自己,借力接过那卷毯子,在两块纱帘围出的空间里铺上了。
除了喻婉翠和沉琼宁,其他的四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庄玉玲。
庄玉玲明白她们在羡慕什么,斐清同相貌英俊非凡,举止彬彬有礼,加上不可小觑的财力,三十五岁左右的成熟男人,又是成功人士,二十出头的姑娘们被吸引是人之常情。
那个戴发卡的女生犹豫道:“斐叔叔,这个白毯子太容易弄脏了。”
“兔毛而已。”
斐清同招呼她们坐上去,四个姑娘们便迫不及待地脱了鞋,新奇地坐在有一张沙发那么长的毯子上,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最喜欢毛绒可爱又舒适的家具。
庄玉玲看着站在自己一米开外,带着玩味笑容的喻婉翠,明白自己今晚是落入魔爪了。
“斐清同,你什么时候改收留老鼠了。”
斐清同的目光扫到庄玉玲的脸上,温和道:“我不太清楚这些,毕竟我能力有限,不能面面俱到。”
庄玉玲的心慢慢沉下来,斐清同的意思非常明确,他不想插手这件事,她可以随意被喻婉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