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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看起来似懂非懂的样子。也罢,詹又擎并不是觉得她懂才会说的,他就只是想说而已。一直以来也累了,面对那种周围都是怪物、四面楚歌的生活,累了也倦了。他也就是病急乱投医,想找个谁吐苦水而已。
    怪物也好,什么都好,能听他说话就好,他别无所求。
    詹又擎快速整理自己的情绪:「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你让他许愿了吧?」
    「嗯。」
    「拿了什么代价?」
    「执念。」
    当她说出口后,外头莫名下起倾盆大雨,詹又擎吓了一跳,可是他往窗外看的时候发现仍旧是晴天。
    「虽然还不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跟你正式自我介绍,我叫雨夜,雨天的夜晚那个雨夜。」
    「雨夜?」
    詹又擎这才发现是影像里在下雨,诡异的是明明一开始曾谨行来许愿的时候还是中午,现在转眼间太阳已经下山了,并且下起了大雨。
    「是啊,我每次遇见客人都是在下着雨的夜晚,不觉得很有意义吗?我觉得这就是人类说的缘分。」
    詹又擎只觉得莫名其妙:「所以你就给自己取名叫雨夜?」
    雨夜没有否认,她只是说,「你可以这么理解,反正名字就是个称呼,并不是那么重要,现在曾谨行应该是你比较想要了解的。」
    她说得没错,詹又擎看影像的时候,曾谨行的模样已经跟方才大相逕庭,变成了眼前尸体的模样,是一位活脱脱的美男子。影像里的曾谨行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他借了镜子端详起自己的模样,时不时惊呼、讚叹。
    他看向雨夜的眼神不一样了,不是先前那种全力一搏的无助,现在变成了敬畏与崇拜,詹又擎瞇起眼睛,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那个眼神中还有一种病态的狂热。曾谨行跟雨夜道谢后离开了这间店。
    「雨夜。」
    「嗯?」
    「你说取走了执念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时候我不理解,虽然现在也还是不理解。因为不理解,所以就想研究看看,我就把他当时的那股坚定定成代价收过来了。」
    「等一下、你是指他的自卑吗?所以他刚刚走出去的时候背才都挺直了?」詹又擎理解之后又意识到不对劲,「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来许愿这件事不就显得很可笑吗?」
    「嗯?为什么可笑?」
    「他因为自己的不服输跟自卑来许愿。现在的确是变帅了,但是动机被你拿走了,他变得有自信,那当初这么做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毕竟他已经不会自卑也不会感到噁心了,就算长得不帅也无所谓吧?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执念是一瞬间的事情,如果他没有改变外表,哪怕他现在不自卑了,可是被人取笑的时候,那种感觉还是会再度出现的。没有从根本上去改变,就什么也改变不了。」
    「而且──」雨夜话锋一转,「他变好看了,这就是意义。他因为现实开始在意外表,一在意就会在意一辈子,所以他付出的代价也算是值得的,不是很好吗?」
    詹又擎想了一下,的确,雨夜对曾谨行很仁慈了,不仅给了他外表,还拿走了他的自卑跟自我厌恶,横竖都是不亏的买卖。那为什么……
    「意思是他来当回头客了?」
    雨夜笑了一下,影像又开始闪烁,跟刚才曾谨行离开的时间,隔了好几个月。跟第一次来访相比,曾谨行变得有自信了,谈吐跟举止也不一样了,若要做个比对图,甚至能说是判若两人。
    詹又擎抓着脑袋,觉得有个词很适合用在这种时候,叫什么来着?
    「啊!对啊,他就很像那个整形诊所看板上放的手术前跟手术后啊!」
    雨夜没听懂,她眼睛里的茫然相当形象:「什么前后?那是什么?」
    「没事,你不懂没关係,这不是很重要。」
    曾谨行跟影像里的雨夜开始交谈了。他说他跟老婆离婚之后,他老婆看到他变得这么帅,很后悔要求他原谅,但他已经看不上这种黄脸婆了。以前的她在曾谨行面前的确是个条件很好的结婚对象。
    但现在他拥有更好的条件了,自然的眼光也往上提了,以前不敢想的,现在都敢看了,不仅敢看,他还敢拿。别说是曾经背叛过他的人,哪怕她安分守己过日子,曾谨行也瞧不上了。
    詹又擎觉得有点奇怪,他仔细去看曾谨行的穿着。曾谨行第一次来的时候,还穿得很随便,因为买不起贵的衣服,估计上班穿的西装也是廉价牌子,可能还会在打折的时候多买几件。
    可是他现在身上穿的明显不一样了,这件西装詹又擎在电视上看男星代言过,可以用价值不斐来形容。如果以詹又擎的眼光来看,他赚一辈子的钱也捨不得去买一件来穿。
    「他现在怎么突然这么有钱了?不对劲啊?而且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戴錶,现在居然戴了。靠!还是欧米茄!凭什么?他不是个穷人吗?」
    雨夜有点诧异:「虽然你总说自己很穷,也表现出真的很缺钱的样子。但你对上流社会意外的了解啊?」
    「说什么?瞧不起穷人啊?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啊,只是知道而已,网路这么发达,点点手指头的事。而且欧米茄这么有名的錶,我们学校还有人戴呢。」
    「嗯?」
    「我们学校有位学长,美院一草,他就是戴欧米茄的錶,还因此惹出不少是非,这事情很有趣。那位学长好像跟当红歌手的关係很好,他们的合照在歌手的脸书曝光,学长因为不露脸的关係,对方只上传了自己的照片。」
    「结果截到的手照里出现了那支錶,被学长的粉丝发现,还是掉马了,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之后,听说学长后来都不戴那支錶了。因为那位学长的关係,我们学校现在没人不知道这个牌子。」
    雨夜点点头,「听起来蛮有意思的。」
    「你的表情看起来可不像,你根本就没笑。」
    「我本来就不太知道人类的情绪表达,不过不代表我不知道要怎么做表情管理。」
    「哦。」詹又擎才想到,「所以曾谨行这是中乐透了?他许的愿不是变帅吗?应该没有变有钱吧?」
    「的确是没有,这真的要说……应该是美貌的附加价值吧?」
    「啊?」
    曾谨行说他离开了原本的公司,要与一位富家小姐结婚了,他们的婚礼将在下个月举行。富家小姐对他一见钟情,非他不可。那位富家小姐原先是有婚约的,却想为了曾谨行悔婚,就因为他的外表。
    「他答应了?认真的?他明明才刚离婚啊?而且一个没认识多久的女人,他就因为对方有钱就结婚了?」
    雨夜笑了一下,「结果来说是这样没错。所以你不需要把你跟他相提并论。你们终归是不一样的。至少我可以肯定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不会这样。」
    雨夜说完,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詹又擎被她看得很不自在,连忙别过头,欲盖弥彰地咳了几声。
    「我搞不懂他,虽然富家小姐没结婚,但人家好歹也是有未婚夫吧。他这样跟他的前主管有什么不一样?一个诱拐有夫之妇,一个害人悔婚,也没多高尚啊?」
    詹又擎想不透,又把话题绕回去,语带肯定:「你答应了。」
    雨夜点头,语气理所当然:「他如果能付代价,我没理由不答应啊,开店就是要做生意的嘛。」
    「……」好有道理哦,就是好像哪里怪怪的。
    「他希望我能给他配得上名门条件的家世跟才学,他才不至于在自己的老婆面前抬不起头。」
    詹又擎皱眉:「他不是已经不会自卑了吗?为什么还有这种愿望?」
    「那仅仅是对外表的不自卑而已,毕竟他就是平庸的人啊。哪怕有了好的躯壳,也终究只是壳而已,内里还是一样是空的。」
    「你收了什么?」
    「我感觉他这次没有那么吸引我了,不过我还是答应了他的愿望。我拿走了富家小姐对他从今往后的爱情,他的家世才学必须要以他的幸福来换,这样才公平嘛,毕竟他又不爱她。」
    詹又擎眨眨眼,笑了:「你是故意的吧?没有富家小姐的爱,他跟对方结婚不就失去意义了吗?那些钱也不会是他的,他依旧只是他,什么都不是。」
    「反正他答应了,我怎么想不重要。」
    曾谨行第二次离开后,他往后的生活并没有如他想像的那么顺遂。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甚至他的脸没有以前好看了,富家小姐原先鬼迷心窍,现在像是清醒过来了,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的,甚至有些厌恶。
    他们的婚礼最后没有顺利举行,富家小姐喜欢的依旧是她原本的未婚夫,对方也一直等着她,相信对方会回心转意。曾谨行虽然得到了与富家小姐差不多的家世跟才学,但毕竟是偷来的,难免显得有些滑稽。
    婚事告吹后,曾谨行的麻烦也跟着接踵而来。原先富家小姐的未婚夫有意阻碍他的工作,落得一个夺人老婆的恶名,有钱人的世界很小,大多数都互相认识,他没有人脉,哪怕空有一点家世跟才学,没有舞台给他发挥也徒劳。
    他又回归到以前那副样子,就跟第一次来的时候十分相像,甚至又更落魄了。有了雨夜给的外表,还有后来偽造强加的才学跟家世,曾谨行为了这些东西不要他原本的父母,为了钱破坏别人的婚姻。
    那些恶果似乎在无形之间反馈在他的身上,使他变得更丑陋又更加可笑。骨子里是自卑的底,金玉其外,终究是败絮其中。甚至就连金玉都是假的,显得更廉价了些。
    「他大概被逼到走投无路了,第三次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可是他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给我了,强行许愿的话就会变成这样,他把生命都付给我了,还是不够。因为他的命没有价值,什么也允诺不了。」
    影像消失了,曾谨行的尸体也消失了,估计是被雨夜用了什么力量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詹又擎正想要说什么,忽地眼神一飘,雨夜的手换了样子,那不是人类的手,毛茸茸的,上头还有几道怵目惊心的疤痕。詹又擎吓得揉揉眼睛,刚刚的幻影消失了,只剩下雨夜疑惑地用手在他面前挥。
    见他恢復原状,雨夜的表情也跟着恢復,她接着道:「这是我其中一个客人的故事,也是你遇见的第一位客人。从今往后这样的事会不断发生,你做好准备去接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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