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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防万一,将这些宝贝收起来才是最稳妥的。
    无论如何,兔子是要养的。
    怕陈管家觉得她生分,她甜甜地笑了笑,
    “我养了两只兔子,也不能平白让它们糟蹋吧。”
    陈管家愣了愣,略有几分吃惊,燕翎其实最不烦这些小动物,偏生少夫人喜欢,不过这些事轮不到他一个下人管,权衡再三,他道,“若是夫人执意如此,老奴便收回库房。”
    宁晏开心地点头。
    陈管家回到书房,将这事禀给燕翎,燕翎头抬都未抬。
    翌日上午,陈管家将正房贵重的古董收入库房,宁晏舒坦了,开心地抱着兔子在屋子里转,事实上,她的兔儿很有灵性,从不在屋子里乱窜,那一回定是燕翎身上杀气太重,惹了兔子,兔子急了才跳墙。
    宁晏不想欠别人的,银钱不收,便买了个价值相当的古董赔给燕翎,又吩咐陈管家不必与燕翎说,此外,为了感谢燕翎的人情,招来针线房的人,依着燕翎的旧衫尺寸,亲自挑了各色绫罗绸缎,指挥针线婆子替他做了几身冬衣秋衫。
    陈管家捧着一大摞针脚细密的衣裳到了燕翎跟前,兴高采烈道,
    “瞧瞧,瞧瞧,爷,这是夫人给您新裁的衣裳,果真娶了媳妇,就有个知冷热的人,公主殿下在天之灵也放心了。”陈管家笑得双颊的肉都在闪。
    燕翎手中的狼毫顿了顿。
    望着长几上铺开的三件大氅与五套秋衫,并一些棉袜鞋子之类,半晌没说话。
    这小姑娘对他可真是体贴。
    日日膳食不重样,从头到脚的衣物又备得齐全。
    她对他这样好,他也该对她好些。
    也不想欠人情。
    “拿一万两银票给她开支。”
    陈管家笑容就僵在脸上,乍然一听好像很财大气粗,很符合国公府世子爷的身份,只是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人家鞍前马后地准备全套行头,世子爷就不能亲自替夫人挑些首饰之类?
    新婚夫妇一点情趣都没有....
    瞅着燕翎已坐下来忙公务,陈管家硬生生将这些话给吞回去。
    一万两银票当晚被送到宁晏案头,她接过手只当是燕翎给她用于家里开支,一旁丈夫在外头得了俸禄银子交给妻子收好是常事,只要他愿意与她好好过日子,她乐见其成。
    慢慢来吧。
    宁晏心里这样想。
    根本没意识到这是燕翎给她的私房钱,让她随意花的。
    宁晏吩咐如霜单独记了一个账本,收入压箱底的匣子。
    翌日天晴,秋高气爽,明澄澄的秋光洒落下来,明熙堂沐浴在温煦的光芒里,宁晏不喜潮湿,吩咐丫头婢子将所有窗牖打开通风换气,原先带来的书籍也全部摆在院子里的木架上晾晒。
    燕翎有一段时间没来后院了。他人虽未来,日日吃穿用度宁晏都是替他张罗好的,每日晨起书房外便候着提着食盒的小厮,书房衣柜里堆了不少她新制的衣裳。
    想起小妻子无微不至的照料,午后忙完,燕翎打算来看望她。
    明熙堂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架秋千,一道倩影歪在藤架上,她穿着一身水红的马面裙,梳着一个堕马髻,独独一只白玉簪子斜斜插着,明湛的阳光下,她肌肤晶莹剔透,如冰肌玉骨,她托腮歪向里侧阖目浅眠,面朝他的方向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来,秋光流淌在她四周,她浑身流露出一种慵懒宁雅来。
    燕翎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娘子容貌是极美的。
    “咳咳...”他清了下嗓子,提醒宁晏他过来了。
    宁晏懵懵懂懂睁开眼,瘦弱的双肩一耸,昏然扫了一眼,发现一道清峻的身影立在正房廊芜下,他着了一身湛黑的长衫,腰间系着和田沁玉的腰带,将身形勾勒得十分挺拔修长,一张脸被廊庑下的光映得如白瓷一般,轮廓分明,冷隽如玉,俊得让人挪不开眼。
    宁晏盯着他,足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捧了捧红扑扑的脸蛋儿,匆忙抚着衣裙,跳下千秋朝他迈去,
    “世子爷....”
    刚刚睡醒,杏眼如同蒙着一层水雾,带着平日不曾见到的娇憨。
    眼神直勾勾看着他,盛满疑惑。
    燕翎被她瞧得耳根泛红,将目光移向内室,越过洞开的窗牖,一眼瞧见那焕然一新的博古架。
    原先上头安置各色珍贵的瓷器与古董,如今却摆着一些七七八八的玩意儿,有小盆的花草,还有一些彩绘的瓷娃娃,各式各样的小物件,倒也笨拙有趣。
    换做以往,他不喜花俏的装扮,如今瞧着面前娇憨秀美的小姑娘,忽然想,或许姑娘家的就喜欢这些。
    宁晏顺着他视线往里望去,登时脑筋一跳,忘了问燕翎意思了。
    “对不起,世子爷,我...胡乱摆了些东西。”
    “无碍的。”燕翎居高临下俯视她。
    记得敬茶那一日,她站在女眷堆里,明明是高挑的,如今立在他跟前,倒是显得十分瘦小。
    “这屋子是你住的,你想怎么安排便怎么安排,不必问我。”
    宁晏顿生几分感触,这段时日虽相处不多,却也感受得到,燕翎对她的让步。
    燕翎瞥见她手里抱着一本书,瞧封皮似乎有些熟悉,
    “你在看什么书?”
    宁晏愣了一下,她发髻松软斜斜的,双眸更是亮晶晶的,连忙将书递出来给他瞧,
    “这是《盐铁论》...”
    燕翎已经看清封皮了,心中稍吃了一惊,怎么会有姑娘看《盐铁论》,他记得家里的妹妹平日最爱倒腾些首饰花簪,哪怕看书也是游记话本一类。
    “你怎么爱看这个?”
    他随手将书接了过来,翻开一页,秀挺飘逸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燕翎盯了一会儿,握着许久不动。
    这姑娘字如其人,一个字,美。
    燕翎出入皇宫,见惯美人,再美的人在他眼里,美则美矣,皆是绣花枕头。
    不成想,她字也好看。
    又定心瞧了她的几句注释,这才发现这姑娘甚有见解。
    抬眸看向院中书架,上头晾晒着各类书籍,大步走了过去,扫视一眼,发现不是史书一类,便是食货志有关的书籍,其中有好几本涉及海禁。
    本朝开国之初曾开海贸,福州,泉州并广州一带,商贸繁荣,后遇倭寇犯禁,牵扯朝中争斗,干脆施行海禁。
    “你好像对边贸很感兴趣?”燕翎怀揣她的书册,侧眸瞧她。
    她跟在他身后,熠熠的眸眼闪过一丝恍惚,“我外祖乃泉州人士,曾开船出海经商,去过暹罗等地....”
    “原来如此....”燕翎想起自己书房有不少关于边贸的书籍,
    “我曾在皇家藏书阁抄了几本书,兴许你会有兴趣。”招来门口候着的云卓,吩咐他去书房取书。
    宁晏自然喜不自禁,婢子们端了两把圈椅并一高几过来,二人干脆坐在院子里看书,燕翎是个书痴,他少时便读过《盐铁论》,有意试探宁晏深浅,依着宁晏的注解便考较起她来,二人你一句来我一句去,竟也有几分较量。
    “依你的意思,这海禁不该实行?”
    “这实则是断朝堂财路,世子爷,您若有机缘,大可去泉州或广州一趟,便可瞧一瞧当地的情形,当年我外祖在世时,泉州遍地牙商,这些牙商上接朝堂,外引海商,内通百肆....”
    宁晏滔滔不绝讲起自己的见识,燕翎听得入神,浑然不觉身子不自觉往她的方向靠,二人肩头无意交叉而过,神情皆十分关注,远远望去,男才女貌,十分养眼。
    待云卓将书本送来,宁晏迫不及待翻开,这里涉及历朝历代关于盐铁边贸的课税政策及变迁,宁晏爱不释手,时不时请教燕翎几句,燕翎耐心解答,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凉风拂面,宁晏轻轻咳了一声,燕翎侧眸看着面前一丝不苟的姑娘,头一回对她生出探究的兴趣。
    瞧着瘦小娇弱的人儿,脑子里却铺了宏图锦绣,不简单。
    “外边冷,进去看。”
    宁晏手中这本还有小半没看完,心中有些不舍,“世子爷,您能将这几本书借给我吗?”
    燕翎还不至于这么小气,头一回在她面前露出浅淡的笑容,“你收着吧,我现在也用不着。”
    宁晏喜滋滋道了谢,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两个人的视线不经意撞了下,均尴尬地错开。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便着下人将膳食摆在了西次间。
    燕翎没有走的意思,宁晏自然邀请他一道吃饭。
    二人不紧不慢用完,如霜给燕翎奉了一杯碧螺春,宁晏趁着他在,又翻起那本没看完的书,问了些疑惑之处。燕翎耐心解答,渐渐的便发现这姑娘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婆罗洲在南掌国之南,是独立的一片岛屿....”
    海防图只有朝廷兵部与户部有,旁人不可能看过。
    宁晏顿时打了个激灵,意识到自己一时失嘴,抬起明亮的双眼,“我小时候听外祖父说过....”
    燕翎总觉得这小丫头有事瞒着他,却也不好意思多问。
    明间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窗外黝黑一片,秋寒一阵阵席卷而来。昏黄的光落在他眉梢,将那一贯冷冽的冰霜化开一些。
    时辰不早了。
    宁晏缓缓将书本合上,抱在怀里,眉眼低垂着,落在他那双鹿皮靴上,是她吩咐绣娘新做的鞋子。
    二人难得离这么近,他清冽的气息,缠绕在她周身,有些挥之不去,宁晏稍稍转了些身子,隔开了些,心中犯踟蹰,也不知他是有事而来,还是纯粹来后院瞧一瞧,若是再开口缠着他,会不会显得有些邀宠,宁晏脸皮还没这么厚。
    洞房那一夜是他晾了她,她不会放下身段求他睡她,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第5章
    持续了一个下午的融洽,骤然冷却了下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尴尬无声蔓延。
    燕翎见她半晌不吭声,也意识到什么,缓慢起身,转过身子看着她。
    宁晏跟着站起,书本被她抱在怀里,像是受教的学生,眉睫细长密集地遮住眼眸,瞧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燕翎喉间忽然黏住似的,
    “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明日帝后召见,我们得入宫请安。”
    宁晏眼神飘忽了下,就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随后缓慢点头,“我知道了...”
    恍惚记得敬茶那一日婆婆徐氏提过,皇后身子不适,晚些时候会召她入宫,原来是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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