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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既已承诺皓錚要带他回去,我便会践诺。
    后来的几个夜里,我偷偷换上承安殿宫女的衣裳,混进去查看衣服的主人是谁。
    混了几天,也渐渐摸熟了道路,果然如我先前猜想,衣服的主人正是负责膳食的宫女。
    其实下毒之人也不难猜,能用这么刁鑽的毒,而太子殿下死后谁又首获其利,这不都明摆着的吗。
    我甚至开始不屑,民间传言淇国太子与二皇子素来交恶,两人斗智斗勇了这些年也没分出个高下,谁知那二皇子的手段居然仅仅只是投毒给敌人?
    这宫斗等级显然和我礼国后宫不在一个阶段啊!!
    我正在愤慨时,突然被一旁的小宫女唤了一声,让我进去一同给太子殿下收拾用毕的晚膳。
    我依言低头称是,离开承安殿时,抬眼偷偷喵了一下传闻中的太子殿下。
    世人皆道,太子温顗风华绝代、容艳无双、气度绝尘。
    民间传言甚至有女子躑千金只为太子一笑,练十年只为敬献一舞。
    刚听到时我还嗤笑,风华绝代是拿来形容女人的,用在男子身上岂不怪哉。
    而今方知世人诚不欺我矣。
    我甚至觉得,再美好的词句也及不上他本人之万一。
    我愣神之间,手滑了一下,瓷碗便碎在地上。
    我急忙下跪。
    只听得他声音如巍巍古琴般,温润深厚、掷地无声却盪人心神,「无妨,下去吧。」
    7.
    那日回来之后,我偷偷捡回一块碎瓷,以指尖在瓷上划破,原本素白的瓷面随即被染成一个诡异的紫。
    我往后躺在榻上,阴谋诡计我是习以为常的,但那样好看的人儿要被毒死,我悄悄叹息,着实让人有几分不忍啊。
    可也仅仅只是不忍而已,毕竟那是他国的私事,我也没兴趣让自己搭进去,自然不会多管。
    只是世间事着实难料,原本预计好在淇国宫中多多攒些银两,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再悄悄离开宫廷,届时再啟程回礼国,却不成想一个变故打乱了我的计画。
    说来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只顾着查下毒之人,没注意到其实毒也进入了我的体内。
    隔日起床之后我就发现自己眼前一片黑暗,吓得我一颗心蹦蹦乱跳,连忙请人帮我偷偷叫来皓錚。
    皓錚见我如此,也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说话的声量都比平常还要大上三分。
    人很奇怪,见到旁人比自己反应还大,自己反而觉得事情没那么大了,同理放在我身上也是的,见他如此急,我反倒没那么害怕了,故作淡定其实心内万分恐惧地道:「没事没事,应是不小心沾上了一点紫鸳草的毒,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找到解方就好了。」
    「公主,那你可知这毒要怎么解?」
    我又没学过医术当然不知道,只好抿唇不语。
    「你是在青梧寺中看到这毒草的,那回去青梧寺可有法子解此毒?」
    可能有,可能也没有,但青梧寺距此千里之遥,这么刁鑽的毒,我们也不可能在淇国寻求医治,否则稍一不当便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总不可以再白白丢掉吧?
    虽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依据这段时间我对他的了解也能感觉到他的挣扎,一瞬后,他似乎做了决断,「我们顾辆马车,走山路抄小径,只需半月便可抵达青梧寺了。」
    我说:「现在是冬日,山上积雪,窒碍难行,你没有必要拿你的命陪我赌。」
    他却只是说:「公主,我的亲人都已经死了,自我来到淇国起,就只剩你了。」
    8.
    皓錚武功高强,虽然我目不能视,但他对地形熟络,带着我逃离淇宫倒也不在话下。
    这年的冬天,雪下比我想的还要大,我们行了几日便不得已被困在山上的一间小木屋中。
    一时的黑暗或许能给你短暂的休憩,可无边无尽的黑暗只会是恆久的痛苦!在山中困的这几日本来就闷,我又不得见外面的世界,终日鬱鬱寡欢,连带着皓錚也鬱闷了几分。
    我开始祈祷,希望大雪能快点停止,希望能早日回到青梧寺,希望能治好眼疾,重见光明。
    不知道上帝这回听没听到我的祈祷,想来是有听到的吧,毕竟虽然他没带走大雪,却带来了意外之客。
    门外传来「扣扣」的声响,随即是一个清亮的女声,「请问有人在吗?」
    皓錚执起长剑,倚在门旁,我向他轻声道:「先看看。」
    皓錚推开门,一个明明是女子却做书僮打扮的清秀小生走了进来,微微一拱手,「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姑娘了,实在是外头这雪大的很,不知姑娘是否能行个方便,让我家公子一同在这躲雪,雪一停,我们马上便走。」语罢还拿出一块银子,塞给皓錚。
    我自然不好意思接受,「我们也只是路过借宿而已,此地人人可进,不敢当姑娘的厚礼。」
    她却只是轻笑,我看不到,只能凭着他们走路的音响感觉到那位公子在我对面的榻上坐了下来。
    连日被困在这儿我实在是无聊的很,好不容易见有旁人来,便问:「不知这位公子和姑娘从何而来,又要去往何方呢?」
    一个温润的男声答道:「在下京东人氏,要去前方的城镇贸易,是家里催的紧,不得已才在冬日上路。」语罢,他又问:「不知姑娘又要去往何处呢?何以受困于此?」
    我听到这个声音却是一惊,下意识跩紧了衣角,镇定的说:「妾本是南方人氏,随着父兄来北方贸易,不成想忽染眼疾,便想回家乡诊治,怕耽搁伤势,这才急着回去,不料这雪竟如此大。」
    听到我如此说,那位公子十分热心,「恰好在下略懂医术,倘若姑娘不在意,便让在下替姑娘看一下可好?」
    皓錚自然心喜,急着道:「自然是好,劳烦公子替我家小姐诊治了。」
    我也不再矫情地推托,索性大大方方地把手腕搭在桌上。
    他十分有礼,拿了块帕子放在我的手腕上才替我把脉。
    事关乎我能否重见光明,我当然也十分紧张。
    当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自然没看到他搭我脉时眼中的晦涩难明,只听得他道:「姑娘是中毒才使双目失明的罢,所幸姑娘中毒不深,时日也不常,要是能寻到九尾草,磨碎后在辅以黄连、黄柏、黄芩、梔子,按此方子煎服三日,想来便能解毒了。」
    皓錚大喜过望,「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我也站起身来,侧着身子行了一礼,「妾在此多谢公子今日诊治之恩,公子善心仁厚、吉人天相、必有后福。」后福二字,我说得无比真诚。
    他似乎也起身回礼,「姑娘多礼了,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掛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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