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后, 时洺坐在软榻上看着鹿清将门窗阖上,又将屋内的炭盆点燃。
突然出声问了一句:“妻主这些时日对我这么好,都是因为孩子?”
鹿清手上的动作顿住, 扭头看着小儿郎薄唇紧抿的模样, 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怎么突然问这些?你和孩子同样重要。”
她缓缓走到他身边坐下, 揽着他的身子抱在了怀中。
轻声低语:“孩子怀在你身上, 我无法替你分担,只能尽己所能的对你好了。”
时洺倚靠在她怀中,听着她胸腔中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从方才开始一直埋在心底的疙瘩渐渐消散了开来。
嗓音有些轻糯地轻唤了一声:“妻主…”
自从时洺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他的小肚子便一天比一天地圆润了起来。
到了八九个月大的时候, 那副颤巍巍的模样, 吓得鹿清都有些胆战心惊起来。
小儿郎也变得越发骄纵起来,每日将鹿清折腾的不清。
半夜,时洺再一次因为抽筋疼醒了自己。
鹿清躺在外侧听到动静后,手掌熟稔的捏上他的大腿, 轻柔的按压了起来。
嗓音有些哑:“又疼了?”
时洺侧身拽住她的衣襟,忍不住小声抽吸了一口气, “妻主,我难受。”
娇怯的嗓音中带着几分哭腔。
“乖,忍忍, 一会儿就不疼了。”
时洺乖巧的拽着她, 腿上抽疼的感觉还在一阵一阵地传来, 他忍不住有些崩溃:“妻主,我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
“好好好, 我们不生了。”
鹿清轻哄着, 手上动作不停, 见小儿郎似乎哭了起来。
她直接起身坐了起来,将他整个人都抱坐在了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等你肚子里的小丫头出来为妻替你好好教训教训她。”
“那万一是儿子呢?”
时洺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委屈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儿子啊。”
鹿清没想到他会想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失笑,“儿子女儿我都喜欢。若是个小子,你舍得我揍他?”
“那还是女儿吧。”
时洺想了想回道。
若是个儿子他也舍不得揍他。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向这对无良母父抗议,时洺肚皮突然被重重的踢了两下。
他瞬间忘了腿上的抽疼,有些惊喜地看向鹿清:“妻主,你看到了吗?咱们女儿好像生气了。”
鹿清也是第一次看到胎动,手掌轻轻抚了上去,感受到掌下有力的小脚丫。
她红唇轻轻勾起,含笑开口:“是个有气性的小丫头。”
——
时洺发动的那一天是在一个春和日丽的下午。
彼时他正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消食,突然便感觉到下身一阵疼痛传来。
“我,我好像要生了。”
阿朝阿启连忙去喊人过来。接生的医师立马准备了起来。
等到鹿清过来的时候,只听到时洺疼痛的声音不断从屋内传来。
她脸色阴沉一片,周身气压越发浓重,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着步。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闯进去的时候,突然一道嘹亮的哭声响起,屋内响起几道声音来,“生了!生了!是个儿郎!”
鹿清紧绷的神经一松,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小侍看到她进来后,立马抱着怀中的小婴儿上前,鹿清只淡淡瞥了一眼,便径直走到时洺的身边。
看着他浑身狼狈,满脸苍白的模样,她黑眸中满是心疼。
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辛苦了,阿洺。”
时洺虚弱的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鹿清时,努力朝她笑了笑,“妻主…”
他正想继续说下去,眼眸突然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只听到鹿清慌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快来人看看正君怎么了?”
时洺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黑透了。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道今昔何时。
“你醒了?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鹿清有些紧张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时洺扭头望去,就见她站在床边黑眸正紧紧的盯着他看。
“我没事了,妻主。”
时洺嗓音有些沙哑。他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轻声问道:“孩子呢?”
“我让阿朝阿启抱下去哄了。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就别想着他了。”
鹿清面容冷淡,声音平缓。
“妻主,你抱过来让我看看吧。是个女郎还是儿郎?”
“是个小子。”
见时洺满眼渴望的看着她,她只能转身朝外走去。
不一会儿,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时洺立马撑起身子想要去看,鹿清上前一步制止了他,“别动!这小子又跑不了,我将他放到你身边便是。”
说着,将孩子放到了床榻边。
时洺侧眸看去,只见小小的婴儿躺在小包袱中,小手蜷缩在脸蛋左右,软软的小小的,让时洺心里一片柔软。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小脸颊,抬头又看向鹿清,“妻主可取名字了?”
“鹿庭。”
“至于乳名…”鹿清低头看了眼小家伙皱巴成一团的小脸,略带几分嫌弃:“我看就叫丑丑吧。”
时洺:“……”
“丑丑?”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鹿清,又确认了一遍,“你给你儿子取的乳名叫丑丑?”
“你不觉得他现在挺丑的吗。”
鹿清满脸的认真,“丑丑挺好的。”
“不行!”
时洺大声抗议道。薄唇紧抿了起来。
“再取一个。”
他儿子明明这么可爱!鹿清定是眼睛有问题。
“那豚豚怎么样?”
鹿清见他如此生气,顿了顿,斟酌开口。
“你看他小脸蛋又肥又胖的,取个豚豚的乳名也挺应景。”
她红唇渐渐勾起,越发觉得这乳名不错。
时洺:“……”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随即深吸一口气大吼了一声:“鹿清,你到底是有多嫌弃他!”
不是说儿子丑就是说他像个小猪崽。
她是想气死他不成?
鹿清轻咳一声,被他吼的有些心虚,“既然你不喜欢,咱们再换个就是。”
最终,两人想来想去定了酉酉这个乳名,小家伙正好酉时出生,倒也合适。
——
酉酉满月酒办过后,鹿清向已经继位的太女,也就是新帝燕暮柠请命,让她到兖州城驻守。
新帝燕暮柠虽至圣至明,但邺都是个是非地,定远侯府的位置又有些微妙,手中又握有兵权。很难说以后会不会引起帝王的猜疑。
毕竟身处太女这个位置和身处帝王这个位置,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
鹿清如今有夫有子,她对于权势也没有过多的追求,倒不如早早远离这是非地,寻一处僻壤之地安享余生。
燕暮柠一开始自然不愿意放行,鹿清才干出众,她不想失去一位良臣。
但架不住鹿清的再三请求,最终只能答应了下来。
不过还是给她留了一句话,只要她想回邺都,任何时候都可以回来。
鹿清走的那一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陆欢带着自己的小闺女一起来为她践行。
“逢年过节你定要回来看我,我会在邺都等你。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云兮楼喝酒。”
陆欢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鹿清闻言黑眸染上笑意,含笑应下,“一定。邺都里的事儿就劳烦你看着了。还有东魏军和萧姨,也麻烦你了。”
“放心,有什么事我定去信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