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夏蝶不断地甩开他,那手却锲而不舍地一次一次拉住她,在雨中为她撑着一把伞。
“姐姐,你喝醉了。”
“我说,你放开我啊!”夏蝶最后一次甩开他,双目通红歇斯底里地大喊。
“离我远一点,好不好啊……”
泪水潸然而下,酒意伴着怨气宣泄,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她想让自己去忽略他撑开的伞、被雨打湿的衣服、听不到他讨厌的声音、感受不到他冰凉的体温,可他明明只沉默地站在幽幽的灯光里,就似跋涉千山万水踏破雨幕黑夜走到她身边。
他总是能让她内心挣扎,他强迫她,踏入她的范围,一次一次地挑衅她的底线,却又总像现在一样妄图用执拗的坚持打动她。
在他意图再次靠近的时候,夏蝶夺过那把伞狠狠摔在地上,豆大的雨点紧密地落在她的身上,钻心透骨的冷蓦地攀附全身,她咬紧牙关强忍着,吐出的每个字都如刀似剑,毫不留情地刺痛他。
“你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讨厌你?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吧?”
“我告诉你。”
“知道为什么我姓夏而你姓谢吗?”
“知道我为什么跟着奶奶姓、跟着奶奶生活吗?“
“因为我杀死了我真正的亲弟弟。”
“跟我,一脉相承的亲弟弟。”
谢却蘼的瞳仁蓦地幽深,死死盯住她。
“你不过……是个替代品。”
夜雨凄迷,两个人在十字路口僵持着,风起云涌间裹杂着这些年所有的鲜血淋漓的真相和痛苦。
时间回到十九年前,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一对双胞胎伴着啼哭声诞生,新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先出生的姐姐健康强壮,后出生的弟弟瘦小孱弱,被姐姐抢走营养的他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盼子心切的谢氏夫妻想尽一切办法,散尽千金也没能救下小儿子的命。
他不过只活了叁天。
谢氏夫妻悲痛欲绝,他们本就不想要这个女儿,又碰见一个算命之人看到女婴面相,算出女孩命格极恶,克男克财,断了他们家大富大贵之路,谢氏夫妻避之不及,于是女孩便被顺理成章地扔在老家村子,无人关心。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谢氏夫妇再次怀孕,第二年成功诞下一名健康的男婴,生意也做得越来越红火,同那算命先生说的完全一样,财源滚滚而来,不过随之而来忙不完的工作让他们不得不把小儿子也送到乡下去让奶奶照顾。
那个稚嫩的女孩还在牙牙学语的年纪时就被不断告知,她欠了弟弟,她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好好对他。
一个被抛弃、不被爱、稚小到不懂爱的人却被强制地要求毫无保留地去爱那个拥有了一切的人。
多么可笑。
可笑至极。
“如果他不死,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你。”
“你的存在不过是用来弥补他死去的遗憾和空白。”
“他们要的是一个儿子。”
“不是你。”
“你是一个赝品……”
“代替他抢走了我的东西的赝品!”
“我恨你!”
“我恨你印证了那个谶言!我恨你平安幸福地生活!我恨你毁掉了我的全部!”
“我恨你这个小偷!”
我经常发现自己在困难痛苦地活着,而所有造成我如此的人都置身事外过得美满。
现在你就陪我来一起承担这些重量吧。
谢却蘼。
夺走了我这么多东西的你,现在又企图打破我的现在,那个连名字都不配得到的孩子已经长大,而你痴心妄想,得到不付出代价的爱。
冰凉的雨水顺着她的发顶流到脸上,湿润肿痛的眼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模糊了视线,她只是冷血地感到痛快,看着他在滂沱的雨中脸色煞白,狼狈不堪。
夏蝶笑出声来,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这些年的遭遇,她怎能真的忘记,不怨不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