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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隐约约的在不远处有个声音,打碎了我的好梦。我拉高了被子蒙住头。也不知道谁打来的,非常耐心始终不掛断。我翻过身,从被子里伸长了手、半天终于拿到在柜子上的手机。
    「谁?」
    低的平稳的声音说:「不要忘了中午回家。」
    我心里一个哆嗦,差点没拿好手机。我完全醒了,连忙说好,立刻坐起来。那头听见我的回覆,掛断了。我呼出一口气,再往后躺回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看看卧室的样子,记得了这里不在我的住处。昨天先在浴室里闹了一回,晚上吃饭,开了我带来的酒,后面又没有忍住,一直到后半夜才停歇。今天週六,本来也没事,但今天是本月第四个星期六。
    邵明伟我的二哥定下的规矩,每月第四週的礼拜六中午,除非不得已出差在外地,不然无论如何都要回家吃午饭。
    我从床上起来了,去刷牙洗脸,又洗了个澡,出来之后,我从衣柜里找出衣物穿上,弄得体面而妥当,走出了房间。
    外头静悄悄的,倒是各处已经收拾整齐了,连带客厅桌上放着的信件都不见了。我去倒了一杯水喝,才去敲书房的门。不等里面的人喊,我直接开门,梁曼纬坐在书桌前,正在讲电话。他前面的电脑萤幕上展示着进行到一半的设计稿。
    梁曼纬看了我一眼,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交谈。我倚在桌子前,便看着他。他戴了眼镜,就非常正经的样子。
    等他结束通话,我说:「我走了。」
    梁曼纬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画图,「再见。」
    我心头一堵,说:「你不问我晚上还来不来?」
    梁曼纬说:「问不问又有什么差别,你就不来了?」
    我白了一眼,「走了。」
    梁曼纬往后靠在椅背上,他拿掉眼镜,往我看来,说:「就这样走了?」
    我真的觉得梁曼纬这个人非常得寸进尺。我凑过去,他搂在我背后,我们接了一个吻。
    我回到邵家,知道我二哥还没有到,有些松口气。佣人说父母亲都在起居室,我过去问候。两个老人家在里头各佔着一块天地,一个看棋谱,一个弄花艺。我的父母比我周围朋友们的父母亲年纪要大了不少,再过两年,父亲就要过九十大寿。我跟他们不亲,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对他们的印象总是在忙,可以说教养我成人的是我的二哥。
    从前学校任何的需要家长的时候,到场的都是二哥邵明伟。他比我大了十岁,不过就是大人也没人因为他当时也算是孩子,不把他放在眼里。没有人敢不把他的话当真。
    我们三兄弟的年纪差异都不小。大哥邵明华和二哥之间也相距了七岁。大哥很早就开始接触家族事业,他是长兄,父母看重他、把权力移交给他,也算是顺理成章。只是邵明华后来走到歪路上,他身边的朋友又一个比一个混蛋,跟着他的女人也不是好东西。那女人有了他的孩子,他开始不论公私处处逼迫邵明伟。父母也知道,但是他们大概觉得再怎样大家都是亲兄弟。之后就是一齣狗血伦理大戏。
    我敬重我的二哥,只要不惹他,他那些手段就不会施展出来。
    邵明华出了车祸,他没死,跟着他的女人死了,当然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了。我不敢想这中间有没有邵明伟的影响,何况恨透邵明华的人一直不少。邵明华的脑子废了。邵明伟全面接掌邵家的全部事业,他接连拔走了许多旧人,就算父母想要插手,也完全没有办法了。
    吃饭时,大家在餐厅就座。父亲和蔼,母亲慈祥,关心儿子们的近况。大哥呆呆傻傻的让看护餵食。不知道怎样,他这样子以后并不怕二哥,还喜欢二哥来的时候,要他陪着他玩游戏和读书。
    我一向安静地吃饭,听二哥和父母谈话。二哥在这个年纪了,没有结婚,当然他是绝不会搞出私生子的。父母不敢管他,也不免忍不住关心。我不清楚二哥有没有女友,但不是没有听过他的几桩风流事,第一次听见,简直震惊,不敢听,又实在忍不住??以至于他后来会和杨环雪在一起,我都想像不了。
    在家待到下午,二哥要离开了,叫我一起走。有人组织了一个聚会,也约了他去,大概有什么想要他支持。这种应酬,我不太有兴趣,但是他要我也去。今天过了一大半了,梁曼纬一个消息都没有。也许他去赴约了,昨天那张邀请卡,是女的话也不会这么心烦意乱。
    想不到去了沙龙,就看见梁曼纬。坐在他旁边的人也不陌生,是我名义上的合伙人沉律岑。他们不知道来了多久,前面的桌上放着两三瓶酒,他们的酒杯都是喝过的。跟他们一块谈话的人瞧见二哥和我,立刻起身迎来。简单寒暄,大家一起坐到了一块,喝酒吸菸,开开玩笑,聊聊一些事情,看起来很随兴的气氛,又三言两语转到了生意方面。
    我盯着梁曼纬,他好像完全没有发觉似的,他在我二哥面前,也依然是平常自在的样子。二哥和沉律岑谈着新近的影业投资,他默默不言,点起了一根菸。他的酒杯空了,他再倒了酒,他低声和沉律岑说什么,笑容满面。他把菸盒递给沉律岑,又为他打火。
    一个人忽说起他和一个女星颠鸞倒凤的韵事,话题一时就转到了这个方向。谁问了沉律岑现在合作的女星,就是杨环雪。她拍这部戏之前才跟她的演员丈夫离婚了。
    「这女人离了婚,行情就掉了不只一半,不然你可以追她。」
    沉律岑说:「结婚或离婚和吃饭一样,只是一种行为,和一个人的身价如何根本不相关。我也追不到她,我是配不上她的。」
    「你还会配不上?其实是你眼光太高了。」
    梁曼纬开口:「老胡你自己想追,就老实说吧,少怂恿别人了。」
    「人家影后更看不上我呢。」又带了回去,说沉律岑:「我就想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没有的话,我这里有些名单。」
    沉律岑笑笑。梁曼纬又说:「你怎么不自己留着用?」
    「我也想,唉,你看我这样,男孩子都不要。」
    大家就笑了。
    又说了一些荤笑话,简直不堪入耳。一些人喝了酒,玩笑不禁开到了邵明伟身上。他笑了一笑,替那个人倒酒,亲自端给他。还是欢声笑语,不过大家多少正经了一些。我喝着酒,眼光转来转去,便忍不住停在梁曼纬身上,他那样跳出来为沉律岑说话,都不是第一次。其实这些于沉律岑都不算不能应付,如果这样他不能应付的话,邵明伟也不会跟他凑到一块。梁曼纬还要操心?为了什么?可能喝酒了,昏茫茫的就越想越多,越想越深。
    除非喜欢。不然呢?
    我只好再喝酒。冷不防的对上了我二哥的目光,心里才一个激灵。二哥他吸着菸,微微垂眼,吞云吐雾之间就掉开了。
    散了之后,我坐上车,先打电话给梁曼纬:「在哪儿?」
    「开车。」
    我听见他那里有另一个人在低声说话,他分心回答了什么。我说:「你车上有人。」
    梁曼纬说:「嗯,我送律岑回家。」
    我心里隐约有种古怪的滋味,说:「那我去你家。」
    梁曼纬说:「我不一定几点才回去。你先看着办。好了真的开车,掛断吧。」
    他先切断了。
    我内心鬱闷,也没办法。我依然开车去了他家,等到他回来,自然不做上一回不罢休。
    之后梁曼纬告诉我,他再过两天要回伦敦了。
    我趴在床上,「哦。」
    梁曼纬说:「你今天怎么跟你哥一起来了?」
    我一顿,忍不住冷笑,说:「我不去,又怎么知道你也会在。」
    梁曼纬用力打了我屁股一下。我一痛,大叫:「干什么!」
    梁曼纬说:「不想好好说话是吧?」
    我闭嘴,半晌翻过身去抱在他的腰上。我说:「我最近都要在国内。」
    梁曼纬说:「嗯。」
    我说:「你常回来吧。」
    梁曼纬说:「我事情都不用管了?」
    我不作声。梁曼纬把我拉起来,我看着他,他扳着我的脸,靠近吻了我一下。
    梁曼纬放开了手,「委屈巴巴的。」
    我挑眉说:「我是为了谁。」
    梁曼纬一笑。他说好吧,他尽力抽时间回来,「把你的屁股给我管好了。」
    我想说我又不是你——只是想想罢了。
    有些事情一想,就一发不可收拾。
    一方面,我和梁曼纬仍然没有公开。我想,二哥是知道的,但是没有放到明面上,他就不说话。他大概也不是恐同,他比我看得多了。当然他不讨厌梁曼纬,始终也有往来,只是,可能这种事在他认为的世界里是不伦不类的。
    在一个合作下,有人介绍我认识了谢轻渔,我手头製作的一部戏有个角色很适合他,一来二往,我跟他倒也熟悉起来,喝过几次酒。我觉得他算是不错的,有时喝酒,因为放松,说了一些话。他嘴巴很牢靠,从没有什么间言传出去。
    我感觉得出来,他很欣赏沉律岑,不是外面说的有什么情结。不过他并没有机会接触沉律岑,很巧合的是,他们就算合作,也没有直接的关係。正好一个机会,一些朋友很久不见,约定在陈劲家碰面。本来梁曼纬也要去,我跟他说带一个人给大家认识。
    「谁?」
    「谢轻渔。」
    梁曼纬画着图,说:「不认识。」
    我说:「所以我才带他去。」
    梁曼纬向我看来,彷彿若有所思。我说:「怎么样?」
    梁曼纬说:「你让谁认识?」
    我说:「带去了谁都能认识。」
    梁曼纬说:「不要多事。」
    我一时不快,「什么?」
    梁曼纬又画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他们不适合。」
    我一愣,扯了扯嘴角:「你说不认识,你怎么就知道不适合。」
    梁曼纬说:「我就是知道。」
    到那天之前,梁曼纬有事回了t市。那天我还是带着谢轻渔去了陈劲家。从楼上下来时,沉律岑来了,他也带着一个朋友。一眼看去,没什么太值得注意的,不难看,但是在这个圈子,不缺好看的人,比如沉律岑那样出色,谁在他旁边,都不起眼。倒是看起来很靦腆乖巧。
    沉律岑说:「这是我现在的对象。」
    我呆住了,他又说:「他是曼纬的堂弟。」
    没想到他就这样在大家面前公开。我半天还是回不过神,这之间说了什么好像本能一样似的。我后来仔细地看看那个人——梁曼纬的堂弟?完全不像。
    他们相差了十二岁。他的堂弟告诉我。又从沉律岑那里知道,就是梁曼纬介绍给他的。
    我不是非常明白。
    可是那一点的不是滋味存在太久了,也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感觉,许多人说过,意有所指。他们始终不
    回应,任由谣传,也许真相就是没有,又或者,确实是有过、不知道是谁求而不得。
    有几次我管不住自己在梁曼纬堂弟面前说那些话,他倒一点也不奇怪,还觉得我非常莫名其妙,他以为他掩饰得很好,只是他的想法很容易表现在脸上。我当然不至于真的告诉他,沉律岑喜欢的是梁曼纬,至于梁曼纬,应该也是??在他心里,真正在意的是沉律岑。
    那为什么梁曼纬和我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明白,难道为此守节?那是笑话,他本来又是一个放浪的人。
    梁曼纬一拳揍到我肚子上的时候,我在想,我他妈的真的贱,他这样生气,我还要忍不住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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