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两万名重装菁英飞马骑兵队,浩浩荡荡地飞越东域蓝海,一路向东南飞行,来到偏南的海域上空。带头领队自腰间皮件里抽出一张写满红色咒文的信件,呢喃方言:请求祖灵的怜悯与庇护。
信件立即燃烧灰烬,波涛汹涌的海面忽然静止的毫无波纹,深海衝出巨墙石柱,石柱上端有座七尺拱门,拱门上端佈满七彩虹光的花朵以及非世界通路使用的刻纹。
领队冷峻的脸庞,举起右手上的长矛大声明示「夺回皇子,刻不容缓!阻碍者杀无赦!」
驍勇善战的骑兵队跟着领队一举衝进拱门的另一端奇幻世界。
映入眼帘的是妖精猛兽和乐融融正载歌载舞盛大欢庆的景象,高空上掛着两道彩虹,一轮双弦月,如梦似幻简直美丽极了。
平原草地上佈满奇珍异兽,矿物植物都比一般所见来得硕大,士兵们即使再惊叹也懂得军律,不容被眼前美丽事物给迷惑。
在他们走这趟前,早就预料这世界是无法用常人的思维去定义的。
远方,奇幻国度的高层已恭候他们多时,守在他们的妖精世界的母树顶端等待他们到来。
一头橘红色长发戴冠的精灵王,目光精准地向着那领队身上招呼「上古世纪说好不破坏两界和谐的人类,手持兵械造访圣地,是否太过霸道了?」
领队听言,双手拿下银製头盔,金色长发及肩垂落,眼神炯炯地望着精灵王「静玥!我说过别再让我有理由逮你!擅自掳走皇子的畜生,没资格说霸道!」
「默德里。吾的爱后无故惨死,吾妹至今亦是音讯全无,整整一年了!贵国仍给不出个交代,吾的仁慈被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而无信消耗殆尽,吾甚心寒。」精灵王悲愤指控,举起白皙的双手,十指互相交叠说出精灵语「排除异族。」
听见指令的妖精与猛兽一个接着一个变脸,呈现疯癲暴走状态。唤醒他们内心的纯粹黑闇。
「哦?爱后?」默德里轻蔑笑之,目光凝视着曾经与自己出生入死数回的挚交。他戴回头盔手举长矛「兄弟们不用惧怕!我们圣甲受过神的祝福,那些……妖魔鬼怪触碰不得我们一丝一毫!跟着我一同剿灭他们!」
妖魔一词让静玥听来格外刺耳。于是两边就此对峙起来,群数眾多、千变万化的妖精们蜂拥而上,默德里单枪匹马上前打了个头阵,衝进敌方阵营,掀起一阵波澜,果真他胸前的圣甲发挥保护作用,逼退扑袭而来的蛇身绿妖。
蛇身绿妖伸手触碰圣甲就像被石化似动弹不得,默德里藉机转身提矛穿刺妖精胸口,那蛇身绿妖来不及感到疼痛就化作蓝色花办随风飘散。他独自为兄弟们杀出一条路,提振军队士气。
不曾打过几场仗的妖精们像盘散沙,伙伴相继倒地,仍是疯癲无惧倾巢而出。
认识多年,静玥清楚默德里的能耐,眼下抵挡不住,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抿唇思虑着是否执行心中的下下策。
默德里知道飞马属于妖精系的品种,再怎么驯服也无法轻易靠近妖精世界的母树权柄。将飞马停留树干下,拋弃他的长矛转而拔出他腰上的明光长剑,拔腿狂奔而上,吶喊那人的名字「静玥!」
静玥怔眼,转身挥舞衣袖呼唤彩鸟「去把孩子带来!」
两三隻彩鸟神色惊慌相看彼此,面有难色。只好如实稟告,稍早前孩子逃跑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这下静玥头疼了,失去谈判筹码该如何是好。心里暗叹:终究是躲不过正面对决。
他闔上双眼,整身散发金黄色的光晕,退去一身金色滚边长袍,显现事前准备好的一身黑色戎装。
解开封印的精灵王,额头上的红色緋纹如花盛开。他的浓眉大眼与邪魅模样,果然吸引眾士兵的目光,朝他脸上探去。
绝不在人类面前以真身世人的精灵之王,打着不让所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的主意。
默德里也注意到静玥要以死拚搏的打算,来不及命士兵不准往静玥真身瞧,立马就有几名魁梧巨汉,双眼充血溢出血泪,眼白转为混沌,抱头痛苦悽惨大叫。全身经脉沸腾,五孔出血,陆续从坐骑上侧身倒卧地面,血浆肆意地喷溅在蓝色花办上。
此起彼落的惨叫声,惊悚渲染开来。其中,有个精明小兵发觉蹊蹺,对周遭同组士兵喊着:不要看眼睛!不要看眼睛!
静玥这倾城一笑确实削弱三分之一的骑兵队。
默德里望静玥的真容,脸上没太多波然。精灵王是眾生灵界聚为一体的物种,姿态生变,心性变化莫测,从来不曾表态真实情感。他的一言一行,默德里比谁都清楚。
这次我不再心软,让你惹事发狂……
衝上树峰的默德里挥舞长剑,跃身往静玥身前劈去。静玥轻巧避开,自腰封双侧拔出他的妖月双刀奋力回击。默德里退几步,虽是避过妖月夹带的煞气,仍清楚感受那不凡威力,脸颊画破一道浅痕,静玥仅出一手便有此番能耐。
脑海浮现当时还年少轻狂的他们,一直是默德里保护着呵护着的少年。如今不同以往的少年,令他感到陌生。
默德里再度发出三道斩击,静玥被连续强攻顶退几步,再一个转身出脚蹬出反击,他飘逸空中的长发在夕阳辉下染成了鲜红,与他额间的玫瑰印恰巧映衬的不寒而慄,打算快攻扭转劣势频频出击。
从小跟着静玥一同修练的默德里,清楚知道他的套路绝技,两人一来一往互不相让。心想:静玥自身有诅咒的制约,他再怎么攻击亦是无法轻易伤害他。终究是白费力气……
就在两人持剑纠缠数回,树下陆续有些按捺不住的士兵根据默德里留下的路径线索向上衝来。不甘示弱的鸟妖与爬兽成群结队阻碍他们的前行,另外感受出威胁的母树开始无限增生树枝臂膀,将士兵一个个捆绑朝天中扔飞出去。
「问你最后一次,人在哪里?」默德里说着,撇见空隙反手一挥,静玥右手的妖刀脱手飞出远处,他再腾出右手抓紧他另一手腕,施些蛮力掐着,掐到快扳断的程度,静玥这才吃痛地松脱手中的妖刀。
静玥狠咬逮住他的那一手。「你!」默德里一拳往静玥脸上招呼!静玥头发散乱的倾倒在地。抬眼时,那锐利之剑已抵住他胸口。
默德里看了看被咬的手上齿痕鲜血直流,不是什么大伤,冷冽目光回到静玥身上「你说还是不说?」
「哈哈哈!默德里你还是太天真了,你真以为容易进来,就有能耐出得去?」
高空飞来一隻巨型灵梦雕,牠震耳望天鸣叫,默德里手中剑被这声音震颤几下。
「通通停手!二哥别再伤害老师了!」此话出自于金发蓝眼的九岁男孩,他从灵梦雕身上飞跃而下,落地之后试图衝进他们俩之间。
静玥暗叫不妙,下意识将狼狈的脸回避侧身。默德里无语地抽下肩上的披风扔到静玥的头上盖着,见那孩子莽撞衝来,他顺势将剑收回鞘里。静玥回避举动足以解释他无意伤害孩子,顿时松一口气。
男孩一路狂奔还与默德里擦身而过,直接跪到静玥身边「老师您没事吧?二哥伤害你了?」
「……嵐,我没事,就是别太靠近我。」静玥神色慌张地撇开孩子上前担忧的手。深怕孩子衝撞解封的自己。
男孩惊见老师嘴角溢出鲜血滴落到他手背上,愤而站起,转身要替老师讨个公道「二哥,是我自愿跟老师走的!我答应老师要一起寻回小太阳!」不应该像他这般年纪会说出来的话。
平日里孩子再怎么不懂事也不会插手管上兄长的事,这次他真的急了,他太明白老师对兄长有太多有苦不能言。
「嵐,你真是糊涂!」其实默德里未曾没想过是孩子对着人家走,无奈国情早已铁錚錚认定是精灵王再度发狂掀起反叛,掳走王族子嗣。
事已至此,早已不是几句误会就能轻描淡写地带过。眾臣们多么期盼有朝一日拿下精灵王再度重返世界之巔。
「二哥!师娘死的时候只有您跟护卫在场,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跟师娘一同进城的小太阳在眾人面前消失不见?凭空消失?」
「你懂什么!呜!」默德里回避嵐的视线,胸腔一阵噁心,呕出一摊黑血,单膝下跪一剑置地支撑身体重量。嵐错愕地上前搀扶。
静玥拿下盖在他头上的披风,关上一身沸腾的妖气,恢復以往的容貌走到嵐的身后「你还不了解你兄长的性子吗?自以为什么事都能处理得当,最后还不是落得大意下场?」
「可恶……你对我做什么!」
「死不了,只是让你动弹不得。」
「老师?」嵐有些不安地唤着。
静玥轻抚嵐的金色发丝,命地上树干活络起来将孩子给拉开,綑到树边待着。他缓缓去捡起离他最近的一把妖刀,眼眶有些湿润的跪到麻痺不起的默德里面前,卸下自己的腕甲提出他白皙的左手,上头印着两朵蓝玫瑰的咒花纹,柔声道「让花消散吧?」
默德里瞳孔震慑,想出手阻止静玥根本不及。
他狠狠地在手腕处画出两槓极深的伤痕,毁了花纹印记,唱诵咒语:我恨你,暘默。
眼泪随之损落。
默德里见状,逼迫自己驱使麻痺不听使唤的手翻开自己衣袖确认。果然,他右手上的蓝玫瑰咒花纹正在枯萎消散,他红着双眼喊着「不不不,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啊!不要啊!」
听着默德里崩溃,静玥笑了,笑得惆悵。
「吾杀不了你,只能这么做了。」静玥的眼眶溢出血泪,嘴角、鼻孔接着滴落鲜红
我不死你们谁也离不开这,暘默我累了,真相什么的……我不要了。
「我说、我说啊!你住手啊!」默德里抱住即将倾倒的静玥「这一切都是冬琂一手策划的!是她是她啊……是你女人干的!」
当时,精灵王后冬琂趁默德里一时不察地拔出他的配剑,往她自身脖子一抹,那凄厉地惨叫声试图让整座皇宫都能听见出自他宫门。
她是个为了一己私慾愿意付出惨痛代价也要得到渴望的可怕女人。
一副睡眼惺忪的五岁小太阳恰巧撞上这幕惨况,惊恐夺门而出。默德里命左右侍卫将她逮回,防止她再无故生事。
封锁主堡、各处城池后院,最终查无音讯。
此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权臣眾民皆是痛快无比。事后他领自家下人去面见父王说明真相,来到大厅殿前,不料,他带去的人不仅违背自己的吩咐,竟口述一致的指认默德里手刃精灵王后。这才意识到身边人全被收买了。
事实证明,根本挽救不了对立的局势,因为父王的眼神儼然告诉他真相了。
默德里了解静玥的性子,要是知道真相肯定接受不了使自己的疯症加剧。衡量之下,只有隐瞒这条路可走。
静玥苦涩地笑,说出最后两个字:「暘默……」
未料到临死前得知真相,全出自于爱人之手。爱人更是挑拨生事之人,多么讽刺啊……如果可以,真希望从未认识你们就好了。
静玥渐渐闔上双眼,倒卧在默德里怀里,化作一缕金沙回归母树的怀抱。
「静玥!你这傢伙!」默德里心痛落泪。
这时,困住嵐的树干松动了。整座树以及大地都在剧烈震动。
飞马骑兵队的生还者的身后陆续出现许多道传送门,门上印着他们的国徽蓝玫瑰。
因为精灵王的殞落使精灵世界的防卫屏障支离破碎。负责后援的王城魔法师一感应出地方位置,画阵天啟传送门,引导他们往返之路。
嵐拉着默德里的衣袖「二哥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妖精猛兽们悲痛鸣声,听得默德里像似在撕裂他的心脏。他振作不起来,更听不见嵐的呼喊声。嵐心想:这样下去不行,二哥不肯走……
嵐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们都清楚小太阳还活着不是吗?我胸口的花还没消散!老师消散前还心系着她,还得靠你寻回。」那个让自己非常骄傲的二哥,如今这般颓丧,太让人心碎了「二哥走吧?」
默德里抬起头来,看着嵐为自己担忧的神情。他笑了,温和的笑着「可是,我的花散了啊……」
说完,他提起残存的力气,一掌将嵐往传送门的另一边推进。
这句语意,其实嵐都懂。
被推进传送门的他眼泪纷飞而出「二哥!!!」泪水在空中飞洒着。一进到魔法阵,几秒就将人给传送走。连个道别也没来的及。
等所有传送门一一消失,精灵地界再度封闭,留下默德里一人。
所有的妖精猛兽恢復以往的神识,他们有些不理解也不确定的缓缓往默德里身边靠拢过去,他们太过悲伤相聚在一起,生灵与生灵之间透过情感来感受彼此。
「那天之后,就不曾听你喊过我的真名……罢了,我很快就会陪你一起了……」
短时间,精灵界要再诞生新王,恐怕又是几百年几千年之后了。人类无法想像的漫长是因为每任精灵王可存活几世纪,守护世界的生灵大地。
嵐飞出传送门,滚地个几圈,最后呈现趴着姿势有些狼狈。一起身就见十几二十人的士兵团团包围。
为首的自然是他的管家安歌,白发苍苍的长者,一袭黑色官袍,右手习惯推着西域老花眼镜边说「七殿下,总算盼到您回来了!举国上下担忧您的安危啊!」不免上前一再确认小殿下是否手脚健全。
嵐根本无心听安歌的嘮叨,踉蹌个几步往回奔向魔法阵的位置,试着原处呼喊另一端世界「二哥!二哥!」
「无用的殿下,精灵王殞落了。」从人群中走出一名年约十二岁的少年,银白短发,身穿白色清简的衣装,胸前镶着蓝色玫瑰。
「都是我的错!」嵐落泪,内心不停咒骂自己「如果我不擅自离开王都,二哥就不会特意来寻我,老师就不会……」
少年摇摇头,上前安抚跪到地上的孩子,心疼道「即使殿下没走这一遭,布鲁王的诅咒早就蔓延在二殿下身上了。」
「布鲁王的诅咒……」嵐的泪水淌在手背上,手指不甘心地紧抓地面。这是他们王族打从一出生就被宣告短命的诅咒。
「二殿下的咒花盛开到第三朵。那荆棘佈满他全身经血,一旦发作就必须承受锥心刺骨之痛。几日前,心脏处的第四朵花苞已然生成……」感叹世事无常。嵐痛哭失声举手槌地愤恨着。
「安歌,七殿下需要好生休息,至于王那边我暂且挡着。」少年说完,便先行离去。安歌恭敬地向少年的背影行礼「国师麻烦您了。」
金色长发及肩的少年,在双弦月的月光照耀下,同父王一起等待,正要从睡眠清醒过来的美丽精灵王。
然而精灵王老早就醒了,还盪着鞦韆从母树的另一处盪过来,从空中一跃而下。衣裙随风摇摆、姿意抚媚「生辰快乐,吾的小殿下。」精灵王亲自做了彩虹花圈往少年头上套去。
精灵王心情极好,知道人类王会带上他钦点的『供品』献给他。有心选在今日亦是『供品』的生辰。
虽然少年被精灵王的举止吓一跳,不过他并不讨厌。还是不免俗向他自我介绍「我是二皇子暘默,你叫什么名字?」就初次见面就当眾向精灵王公开要名字。
父王立即斥责孩子无礼羞耻,谎恐尷尬地向精灵王解释「孩子无礼,精灵王莫要见怪。」
「无妨。」精灵王轻巧走去抱起孩子,去拉起另一条树藤离开人类王与他带来的亲信目光。
星光与月光的交织下,他们来到一处四下无人的静謐林间。周身出现点点萤光。
「吾,生来没有名字。」名字本是为了让人记住才命名。精灵王一生守护生灵心系妖精,万物统称为王,无须用名字来定义他。
「没关係,我给你一个名字,就叫静玥可好?」
精灵王似乎喜欢便又重复这个名字「静玥。」
「我是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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