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某听说蕴州风景秀美,原想一览胜景,没成想会遇上南苍入侵,也只好暂居此地了。”
杜行之望向崔小宛,“原以为还要等上一年半载,崔将军一来便解了杜某的烦恼,这杯,杜某敬将军。”
“客气客气。”
崔小宛见他爽快,也仰头饮尽杯中酒,一阵热意瞬间上了脸,脑袋已有些晕晕乎乎。
她以前千杯不醉,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将军如不介意,杜某这幅戎马图便当做见面礼,送予将军了。”
杜行之从琵琶袖中掏出一卷还未装裱的宣纸,轻轻展开,一位驰骋疆场大杀四方的将军跃然纸上,赫然是崔小宛的脸。
赵参军就坐在杜行之旁边,看着画卷连连点头,“哎?这画得还真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杜公子当时便身在战场之中。”
杜行之谦逊一笑,“巍军进城之时,杜某远远瞧见崔将军轩昂气宇,一时有感,才画下这幅丹青。随意之作,见笑了。”
崔小宛起身,晃晃悠悠绕到杜行之身后,将宣纸抽过来看了看,赞赏地点点头。
杜行之回头望向她,等着她给出评价。
只见崔小宛伸出二指在纸上轻轻一弹,“英姿飒爽,不愧是我。”
这话一出,偌大个满月楼安静了下来,他们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在场之人皆看向主桌,只见崔将军已是满脸通红,也不知喝了多少。
崔小宛看完又将画塞回杜行之手中,摆了摆手,“画不错,不过就不必给我了。”
三天两头上战场,万一这画有个什么损毁,多心疼。
众人愕然。
吴太守擦了把汗,“崔将军,这可是杜公子的墨宝,去年一副巍山飞雪图,多少人挤破头都求不到。若是这画给了我,我是要裱装好,珍藏起来的。”
杨副将连忙解释,“我们将军前几日中了毒箭,醒来后脑子就有些混乱,还请杜公子别见怪。”
其他人来不及追究什么毒这般厉害,又听崔小宛嘟哝,“既如此,那这画就给吴太守吧。”
吴太守面上一喜,又抿了抿嘴,强压下笑意,“这怎么好意思?”
杜行之被驳了面子,不动声色将画卷收好,重新交到崔小宛手中,尴尬地笑了笑,“将军醉了。”
“没错!”
崔小宛朗声应了一句,眼睛一闭,直挺挺往后倒去,“咚”地一声砸在木地板上。
作者有话说:
啧,一杯倒
第4章
崔小宛是被热醒的。
她躺在厢房的木板床上,身上的衣物、靴子都没脱,阳光炙人,透过窗棂斜斜落在床边,将她烘出一身汗来。
扭头看窗外,夕阳西下,已是傍晚。
傍晚?
她怎么睡那么久?
崔小宛猛地坐起身,突然感到一阵头晕,脑海中闪过昨晚的几个片断。
她似乎是喝了一杯酒,就醉了?
淦,太丢人了!
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她开门让门口的侍女替她备些饭菜,而后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从昨晚到现在,她就只吃了几口菜,喝了一杯黄酒,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侍女没过多久返回来,送上米饭和几个小菜,想是厨房知道将军还未用饭,特意备着。
“将军,您醒了?”
杨副将从外头回来,见她房门开着,便进来瞧瞧。
要不是军医说无碍,他真得怀疑将军在里边躺那么久是不是撅过去了。
崔小宛正好有事要问,示意他坐下一起吃。
“将军可是想问昨晚的事?”
都是平日里在战场上一起拼杀的弟兄,杨副将也没客气,直接就坐在她对面,扭头让侍女多加了副碗筷。
崔小宛也不介意,给对方也倒了杯茶水。
“我只记得喝过一杯酒,看过一幅画,那副画还不错,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杨副将顿了顿,讪讪一笑,将昨晚宴席上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将军倒下时,我等还以为将军是余毒未清,毒发了,好在何军医看过,说将军只是醉酒。我寻思将军也就喝了一杯,应该也不至于……”
崔小宛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没作声。
她以前酒量顶好,谁知道这具身体不能喝啊。
杨副将说到这神色有些微妙。
“果不其然,我们正打算将您抬回驿馆,您一个鲤鱼打挺,又从地上翻起来了。还郑重其事将画托付给吴太守,让他一定得帮您卖个好价钱。”
这她可就完全记不得了。
“您说既然这画值个百两黄金,那就……”
杨副将说到一半,就见对面的崔将军忽然放下碗筷,眸子发亮。
“等会儿,你说多少,百两黄金?”她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杜公子是皇上钦定的画圣,随便一副画作都引得别人争相求购,可惜他作画皆随心情,许久才得一幅。去年的巍山飞雪图就卖了百金。”
“我真让人帮我把画卖了?那杜画圣生气了吗?”
画师赠画本是好意,转手就卖太不地道。
“杜公子倒是没生气。”
杨副将回想起昨晚的情形,小心地看了崔小宛一眼,“原本杜公子神色是有些不善,但是……”
“将军哭了。”杨副将叹了口气。
???
“将军是哭着求吴太守将画卖了的,说您应该是之前干了太多恶事,才会被送到这鬼地方来,让吴太守帮您把卖画的钱全捐了,就当是赎罪。”
她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杨副将说到这,忽然有些好奇,鬼地方他能理解,谁愿意上战场,但是……
“将军,您之前都干了什么恶事?”
崔小宛仔细回忆了一下,那真是罄竹难书,数不清了。
就她这种能动手绝不逼逼的性格,从小到大也不知道揍过多少人。
她手一摆,“你别管这个,之后呢?”
“之后杜公子被将军打动,决定自己带着画回晸京拍卖,正好南边战后百业萧条,就以将军的名义捐给这些地方,让老百姓休养生息。”
晸京便是大巍的国都,这个她听几个副将参军科普过了。
“不卖了,一会儿就去拿回来,毕竟是画圣的一番心意。”
崔小宛夹了口小菜送进嘴里。
杨副将摇摇头。
“将军不必忧心,杜公子心中对此事并无芥蒂,今儿一早就带着画启程回京,连蕴州也不打算去了。”
这杜行之这么有行动力的吗?
也不等她酒醒了再做决定。
杨副将笑了笑,“杜公子名扬天下,想必等拍卖一过,全晸京,甚至全巍国的老百姓都能领略到将军的飒爽英姿。”
崔小宛听到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现在快马加鞭应该还能追上他。”
百两黄金本就不是她的东西,捐了也就捐了。
问题是她现在身份敏感,曝光了样貌,以后怎么悄无声息换回女装?难道她要一辈子女扮男装吗?
开什么玩笑。
崔小宛当即就要出门,被杨副将拦下了。
“将军,您不是开玩笑?如今和谈未成,又无皇命,主将擅自离开驻地是死罪,要杀头的。”
这么严重?
崔小宛想了想,看向杨副将,“那你能离开驻地吗?”
杨副将双手抱拳,“自是可以,还请将军移步军营,给末将一张通行文书,末将定会尽快追上杜公子,将画作请回来。”
“行,通行文书好办。”
崔小宛让杨副将带路,两人出了驿馆,往湘城军营去。
军营里,士兵们刚操练完,正在休息。
崔小宛进了军营,目光扫了一圈,眼睛不知道该放哪。
休战时期,大家伙没那么讲究,天气炎热,有些直接就赤着上身,一眼过去白晃晃一片。
“好!!”
前边围了一堆人,一阵喧哗,喝彩声、掌声四起。
最外圈的瞧见崔小宛,自觉分成两边,给她让出一条道来,完了还不忘戳一下前边的人,提醒对方将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