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咚”的一声,鼓棒的椭圆头击在她的脑门上,许柠嗷声低呼,捂住额头面露痛色。霍存屿脸色亦是一沉,大步走过来,冷眸里泛着慌张,嘴巴却损:“蠢死了,你在发什么呆?”
许柠心想还不是被你迷惑了。
可这话她不敢说,只哼哼唧唧地用手揉脑门。
霍存屿看得一阵烦躁,抓了抓头发伸手拿开她的手,然后把自己的掌心覆了上去。温热的感觉从额间传来,让许柠猛地一颤,刹那间连疼痛都忘了。
“痛不痛?”
清冷的声线里难得染上些许温柔,许柠怔怔地望着他。两人头一次挨得这么近,她隐约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雪松木香。
被砸到的眩晕似乎绕了一大圈,此时才显现出来。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自己都弄不清自己想表达什么。
霍存屿被她的傻样弄得失笑,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嘴上还不忘继续阴阳:“我不喜欢脑子笨的。”
“笨?”
许柠愣了两秒,随即脸颊发红,不服气地说:“我绩点很高的!”
霍存屿:“说不定现在就砸傻了。”
“那也是你砸的。”
许柠反应极快,脱口而出,“你得负责的。”
霍存屿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傻子,刨了个坑自己跳。耳朵不由自主地泛起绯红,他听见自己轻声说:“负责就负责。”
这下换许柠懵圈了。
她一脸不敢相信:“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男人别扭地移开眼,耳根处的红快要蔓延至脖颈。许柠哪里肯放过他,扯着他的袖子委屈巴巴,“我都听见了,你别耍赖......”
霍存屿心脏一软,偏回头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随即抬起双手捂在她耳侧,掩耳盗铃般提高音量:“我说,负责就负责。”
四目相对,两人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这就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眼睛有点热,额头上的轻微刺痛好像加重了些。忽然,脑门处传来冰冷的温度,许柠猛然一哆嗦,抬眼看见霍存屿将冰袋按在她的额间。
他背对着光,让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自己按。”他冷声说。
许柠没吭声,也没接过冰袋。
冰块实在太冷了,冷得她眼角发酸,她垂下眼不想让他看见。
霍存屿怎么可能看不到?
他暂时放下那些算不清的过往,低沉着声音问她:“痛不痛啊?”
熟悉的问句,仿佛又来到他们开始的那一天。新伤旧痛,许柠抬手遮住眼睛,却怎么也藏不住哽咽哭腔。
她说:“痛啊。”
作者有话说:
围观群众:啧啧啧,这可比婚礼好看。[吃瓜.jpg]
程某人:???
第3章 第三个借口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许柠明显感觉到捂在她额头上的冰袋被握紧了些,掌心下的双眼瞬间恢复清明,她尴尬地垂眸,抬手按住冰袋。见状,霍存屿移开手,悠然在往旁边的位子上一坐。
——不近不远的距离。
专注于婚礼和庄园景色的宾客并未注意到这里发生的小插曲,可几位目睹全过程的伴郎伴娘,其中知情的和不明所以的,此时都瞧出了端倪,于是便很自然地没有走过去打扰他们。
阳光如橘皮般将人包裹,伴着暖融与清香。两人并肩而坐,一时无言。过去两人在一起也是她叭叭叭说话比较多,霍存屿一向话不多,她是知道的。
不多时,冰袋微融,额上的疼痛也几近于无。她拿下冰袋正打算起身时,边上的人随手捞走了她手里的东西,冷不丁地开口:“后来那人给你回电话了没?”
许柠“啊”了一声,大脑宕机三秒钟才反应过来霍存屿问的是什么。
“回了。”
“是吗。”
霍存屿丝毫没有作为前任的自觉,非但不避嫌,反而还理直气壮地问,“有机会复合?”
都说时间是一把利器,能把人变得面目全非。可五年漫长时光,在眼前的人身上完全不起作用。
许柠忡怔失笑,他本就该如此——
天生耀眼、肆意随性。
“没,”
她坦然道,把这个自己编出来的“前任”的谎圆上,“其实已经不联系很久了。”
闻言,霍存屿沉默半息,随即意有所指地嗤笑:“倒是你的风格。”
说完便站了起来,丢下一句“晚上记得擦点碘伏”,然后阔步就走。
许柠心口涩然,望着霍存屿的背影,忍了又忍,才按捺住追上去的冲动。重逢至今,霍存屿表达出来的意思,她都看得懂。对于他每个细微的眼神和动作,她总有着超乎想象的敏锐力。
然而五年前的惨痛时刻提醒着她,千万别再重蹈覆辙。做人可以不讲武德,但不能不讲品德。
当时的冲动还能归结于年轻不懂事,但到了现在,要是再折腾一回,那可真是太害人害己了。
*
婚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渐渐地,湛蓝天空被夕阳染成血红色。喜气洋洋的一天终于迎来了晚宴环节。
到了这时候,伴郎伴娘基本已经没什么事儿了。许柠坐在伴郎伴娘专属桌,感受着古堡里的梦幻灯光,气氛都到这儿了,不喝点儿实在是可惜。然而想法很美妙,浅浅的酒量却不允许她喝多,小酌两杯后,她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颊,很自觉地朝洗手间走去。
打开水龙头,水声潺潺,她浸湿双手,随即拍了拍脸,散散热度,顺便补个妆。不多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模糊的交谈声亦是渐渐变得清晰。
怪就怪这洗手间实在太大,洗手台呈对角两面的设计,从另一侧门进来的人不绕过来,压根就看不见她。
“哎你说她怎么还有脸来当伴娘啊,这都不害臊的吗?”
“像这种人脸都大得很,捞不到程总这颗摇钱树,不得赶紧转移目标吗。”
另一道女声轻蔑啧笑,“故意被捧花砸到的招数都想得出来,所以说像这种捞女,为了跨越阶级,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哦豁。
许柠静静凝视镜面,望着自己微红的脸庞,轻轻蹙眉——
虽然最近脸上好像是多了点肉,可是说她脸大就太过分了!
诸如此类的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了,因而内心毫无波澜。从进入程氏开始,因她和程渐琛同校毕业的这层关系,难免被人暗中嚼舌根。不只是她,连研发中心的叶岚学姐也难以幸免,直到学姐结婚后,这些流言便全然指向她......
总有一群人,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别人的努力和付出,只要别人超越了他、取得了他没取得的成绩,便想当然地认为别人是走了捷径。
“对了,那个伴郎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八卦的议论声继续,另一个女人轻哼,发出志在必得的笑,“沂城霍家......懂了吧。”
“卧槽,你是说那位就是霍家大少爷——”
惊呼声响起,伴随着不可置信,“那姓许的怎么敢?”
“她就是做白日梦!我爸下半年和霍氏资本有合作呢,到时候我就有机会和霍存屿......”
听到这儿,许柠已经没什么兴趣再呆下去了,然而转身的瞬间,便与门外站着的两个人的目光对上。温予糯和赵萌萌不知来了多久,光是看她们凝重的神情,许柠大抵能判断出她们至少听到了八成以上。
聪明人的交流无需言语。四目相对,许柠无声朝温予糯轻轻摇头。倒不是怕那两个大小姐,只是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没必要和无关紧要的人计较,再加上程氏和这两人的家族企业多少有些合作,职业习惯使然,许柠觉得当然是合作更重要。
然而一向冷静理智的程太太,今晚的情绪却不怎么理智。还没等许柠有所反应,温予糯已经轻提起敬酒服的裙摆、将细高跟踩得噔噔响,和赵萌萌一道气势汹汹地朝嬉笑议论声的源头走去。
听见高跟鞋的声音时,两个叽叽喳喳的人脸色骤然大变,霎时将嘴闭紧,待看清来人后,又悄悄松了口气,露出得体的笑容与光彩熠熠的新娘打招呼:“程太太好。”
温予糯冷笑:“两位怎么不继续说了?”
两人没想到温予糯会这么不客气,精致妆容下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到底从小娇惯惯了,怎么可能服气,于是也拉下脸阴阳怪气地说:“程太太可别太圣母心了,小心哪天被人挖了墙角还要帮人数钱。”
“好——酸——呐!”
赵萌萌战斗力十足,完全不把眼前两个人放在眼里,“是谁想挖墙脚我不说。在背刺别人的时候麻烦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主角相,连个炮灰都够不上就别比比叨了。”
“你......”
看着对方气得涨红了脸,赵萌萌开心地挑眉呵笑:“你什么你,你没事儿就多吃点溜溜梅。”
胜负已分,两人讲不过赵萌萌,又不敢完全得罪程氏集团的老板娘,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可回到晚宴现场,看到自家父亲与程渐琛和霍存屿交谈着,小性子一上来,就不管不顾地上前委屈告状。这种时候,饶是再没脑子,她们也不敢说新娘子的坏话,只是添油加醋地将矛头全数指向了许柠。
等她们说完,偷偷瞄向程渐琛和霍存屿,却见两个人眸色冷冷。
“林董徐董。”
先前的热络不再,程渐琛语气疏离,“许柠是我的学妹,也是程氏优秀的员工。”
此话一出,明显是在告诉他们,不论事实究竟是如何,他就是护短了。在商多年,两只老狐狸岂能听不出程渐琛的意思。两人连忙拉了把自家不争气的女儿,笑着呵斥:“别胡闹!”
林董见一旁的霍存屿始终反应淡淡,便想着扯开话题,更是趁此机会想让女儿能和他搭上话、混个脸熟。
“来,倩倩,这位是霍总,快和霍总打个招呼。”
林妙倩顿时两眼放光,顾不得使小性子,连忙捏着娇滴滴的声音朝霍存屿莞尔一笑,“霍总你好,我是林妙倩。”
半晌,霍存屿都没有接话,甚至连个眼神也没给。
气氛骤然凝滞,林董在一旁尴尬地笑,不死心地又补了句:“霍总,这是小女林——”
霍存屿抬眸,淡声说:“令嫒的国粹学得不错。”
父女俩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林小姐大学主修的专业是川剧变脸?”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林董林妙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然后变得晦暗一片。两人不知怎么得罪了霍大少爷,只好讪讪然退开,不再自讨没趣地去踢这块铁板。
不远处看到全程围观的温予糯和赵萌萌,简直比看了爽文还舒坦。两人上前,程渐琛偏头看见自家老婆,眼底的冰冷瞬间融化,神情变得格外柔软,走过去问:“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