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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一听皇帝提起沈厌,沈昭的脸就皱起来了。
    “别说了,父皇。”沈昭期期艾艾地求他:“沈将军还要我明日围着猎场跑三圈,才许我进去玩呢——猎场多大呀,我跑完了岂不是得天黑了?”
    沈昭不敢反驳沈厌,只敢在自己父皇这儿诉苦。
    皇帝也不帮他,只是笑他,弄得沈昭一肚子苦水往上翻,更加说不完了。
    待皇帝听了会他的苦水走了,旁边那些同龄的世家公子都围过来。
    这些少年都是和沈昭差不多大的,身家显赫,被家里送来陪太子读书的。
    其中不乏有些人羡慕地看向沈昭,却不是因为身份。
    而是羡慕这一对天家父子,相处如同平常百姓一般。家里稍微有些钱财的,都有出去招女票、养外室的可能,而坐拥天下的皇帝,却一心只有一位妻子。
    不仅如此,对待沈昭也是这般用心。
    沈昭大包大揽地招呼他们,说道:“咱们继续打。”
    有少年试探地问道:“殿下,您今日不去跟着沈将军练习了吗?”
    他们进宫是来陪太子读书的,但陪的也只是宫里的宫学,他们都知道皇帝给沈厌点的两位老师。
    一是太子师、枢机处的第一把交椅常大人。
    二就是教沈昭骑射这位,让人闻风丧胆的沈厌沈将军。
    沈昭撇了撇嘴,小声说道:“他给我放了假,说我上午不必练,我下午去他府上找他去。”
    他们在场上打了一身的臭汗,沈昭回宫洗漱换了身干净衣服,又让宫人给他熏得香香的,才出了门。
    他先去皇后宫里看望,唐灵正好无事,在院子里散步,看见他,反应和皇帝如出一辙。
    好在唐灵知道给孩子点面子,只轻轻笑了下。
    唐灵将剪好的花束递给身旁的宫人,缓步走过来给沈昭理了理领子,说道:“若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都快要不认识了,你可得好好谢谢沈将军,这样子,多俊,比你父皇年轻时还俊几分呢。”
    沈昭有些狐疑地说道:“父皇说,我比他年轻时逊色几分,还得多跟着沈将军锻炼。”
    唐灵眼神流转,莞尔一笑,捏了捏沈昭的脸:“别听他的,他就是要面子,当然是咱们圆子最俊了。”
    整个宫里,也只有皇后一人敢这么说。
    明明已经不是小孩,身高也快超过母后了,还是被父皇母后跟小孩子似得疼哄着,让沈昭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
    虽然儿时有过一段不好的经历,被那对凶狠的“爹娘”虐打的青痕,现在还留在他的身上消退不去,但沈昭还是觉得他很快乐。
    那些不好的事,他记不住。
    但后来每天遇到的人,都让他仿佛活在天上一样,先是被凶巴巴的白头发大哥哥沈厌救了,怀抱很温暖的常意把他带回了父皇母后身边,父皇和母后都是很好、很爱他的人。
    每次想到这些,沈昭就觉得很快乐。
    唐灵叮嘱了他一会蹴鞠莫要贪凉,又问道:“你可是要出宫?”
    沈昭点点头,他时常在皇宫和将军府来回跑,大家都习惯了。
    唐灵拍了拍他肩膀,让他早些出去,一边抱怨:“你若看到十娘,替我骂着她点,整日就是作事,可不就累病了。以后我挑个日子,给她赐个拼命十娘的牌匾可好?”
    唐灵唠叨了几句,让他走了。
    沈昭骑上马,不到片刻便轻车熟路地驶到了沈厌府门口。
    府前一如既往地门庭冷落,不是避嫌,是不敢。
    这么多年过去了,沈厌没被夺权分权,常意一如既往大权在握,可见有多得皇帝信任,是板上钉钉的保皇派,识趣点的人都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拉帮结派。
    沈昭蹦跳着进来。
    今日是官员休沐,沈厌在院子里练剑,他手上动作极快,挥舞间剑身只剩下几道残影。
    剑光闪烁,寒意逼人,破风之声从耳边穿过。
    沈昭啧啧惊叹了一下,一溜烟地从院子里窜过去。
    常意前些日子累病了,请了几天假,也不许他来,怕他过了病气,这才好了些,沈昭主要就是来看她的。
    这些天她已经被帝后等人已经说了许久,她这身子就是受不得劳累,娇气养着倒也没事。沈厌倒不会说她,往往都是用实际行动证明,她只能在家里赏赏花看看景。
    看到沈昭的身影满院子乱窜,常意放下手里的书,喊他:“圆子。”
    沈昭到她身旁乖乖坐下,多年被她教导已经形成了惯性,他在常意面前总是最安静的那个。
    沈昭抬头,眼里含着关切:“老师,你好点了吗?”
    常意给他倒了杯茶,语气淡淡说道:“我好得很,你怕是要不好了。”
    果然,她话音落下,沈厌便收了剑进来了。
    沈厌白发束起,皮肤上还沁出点汗意,提着剑就进了屋子。
    沈昭现在一看他脸就犯怵,低着头不敢说话,心里暗自撇嘴嘀咕道,闷嘴大醋坛子。
    以沈厌的武功,明明他一进门就察觉到了,却只有在他找常意时才来得这么快。
    沈昭从小时候就知道了——沈厌对常意的态度异于常人,而且对靠近常意的所有人都很警惕,不分男女老少。
    常意又拿了个杯子,为沈厌也倒了茶,轻声说道:“你练了一个时辰了,歇歇。”
    沈厌不算累,但对常意的关心接受良好,坐在她身旁喝了一口茶。
    他们成婚也有些年头了,沈昭没看见他们像自己父皇母后那样整日有说不尽的话,但两人光坐在那里,就仿佛有无尽的默契,自成一体,不必言说。
    沈昭暗暗有些羡慕,他以后如果成婚,也一定要娶自己喜欢的姑娘。
    因着看多了他父皇母后和两位老师,他心底娶一位心爱的人,厮守一辈子已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至于他从伴读那听说过的,一个后宅一位正妻、一位平妻、若干妾室、若干通房,他也只当笑话听。
    常意开口和沈厌念了几句。
    沈昭知道常意有心帮他缓些时间,沈厌喝完了茶,定要让他去练好几个时辰。
    沈昭眼睛转了一下,灵机一动,说道:“老师,我们下午去外头走走吧。”
    常意笑了笑,他哪里是想去外头走走,不想打桩子练剑才是真。
    他知道得求常意,可怜巴巴地睁大了眼睛,被沈厌冷冷一瞥。
    沈厌眼睛写着冷漠的四个大字:想都别想。
    沈昭小声说道:“老师大病初愈,应当出去散散心的。”
    果然,在沈厌面前,提什么都不如提常意好使。
    沈厌收回了刚刚冷淡的注视,眼带询问地看向常意。
    常意笑了下,望他一眼,放下茶杯不急不慢地说道:“休息一天也无妨。”
    沈昭跳起来,小声欢呼了一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沈厌也有些头疼沈昭这个性子,他从把沈圆子捡回家的时候就开始和沈昭犯冲,这小孩看着乖巧,实际上就是个小霸王。
    他牵起常意的手,常意反倒拍了拍他,笑道:“不必急于一时。”
    沈厌淡淡:“太聒噪。”
    常意笑起来:“这样不好么?”
    热热闹闹的,让府里也亮堂了起来。沈昭不必太过成熟,上头还有他们这些大人顶着呢。
    这样的日子晃一晃过去,常意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了沈厌的病,已经许久没发作了。
    她也许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沈昭在皇城里,不常来这么热闹的地方,但如今有沈厌坐镇,可不是哪里热闹往哪里钻。
    常意和沈厌走在他后头,闲闲地看着他走街串巷,不一会手里就拿满了东西。
    沈昭转过身,给她解释,这个是糖葫芦、这个是糖老虎、这个是秋苹果、这个是纸片糕......
    常意挑挑眉:“看来你的月俸不少。”
    “还好、还好。”沈昭讪讪地笑了下,嘴里还含糊地含着些糖糕,一手递给她手里的糖葫芦,大声说道:“老师,这个可好吃了。”
    周围的小贩纷纷看过来,好奇他叫老师的女子是什么人。
    虽然几人都带了斗笠,常意还是不愿引人注目,避开了人群的视线,拒绝道:“我不喜吃这些甜的。”
    沈昭叉腰,一脸被我抓住把柄了的表情,洋洋得意说道:“府里明明就有甜的,我上次还看到桌上有好几包银丝糖呢,老师是要偷偷吃吗。”
    常意笑起来,沉吟了一会,眼神看向沈厌:“那不是我吃的,是他吃的。”
    沈昭大惊,在他眼里,常意喜甜食的可能性都比沈厌强些,实在让他惊掉下巴。
    沈厌也不反驳,抱胸冷淡地走在旁边,陪他们逛街。
    沈昭半信半疑,也不敢多问,只能边走边想。
    逛完了最繁华的东街,沈昭又吵着去踏青,他们二人自然是随他意的。
    春风得意,少年张扬。在城郊游玩的,也大多是年轻人,三三两两的走在湖边,或吟诗作对、或行酒令,还有聚一起在另一边放风筝、斗蛐蛐的。
    沈昭自来熟地挤了进去,是一群在玩投壶的少年人。
    沈昭没见过这玩意,跃跃欲试道:“能给我试试吗?”
    这群少年也不怕生,少年人之间的友谊极好建立,闻言都把他推进来,让他来投。
    沈昭拿了箭矢,连投三箭,箭箭都中了壶口,惹来这群少年的一阵欢呼赞叹。
    沈昭被夸得飘飘然,好生得意了一会,想到这还得感谢沈厌平时的训练,才发现自己刚刚一时激动,把带着他的这两个大人给丢了。
    他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一时没看到两人,便有些慌神。
    这时那群少年里突然望着一个地方发出些嘈嘈声,有人小声问道:“他们是谁啊?”
    有人羡慕地说道:“真是凤协鸾和。”
    “看上去好大气势。”
    沈昭看过去,河堤旁站着两人,正是被他弄丢的沈厌和常意,两人都快到而立之年,容貌却没什么太大变化,徒增身上威压,即使在一旁什么也不做,也惹人注目的很。
    沈厌身高个长,蜂腰劲背,一看便是武将,而常意背手和他并立,头纱吹起,面容浅淡。
    无端让旁观的人心里生出赞叹,两人好似天生伉俪,过于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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