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藤没有察觉男人的窘况，反而笑着道：“这恐怕是赵教授第一次为别的生物洗澡，想必也是很不一样的体验。”
她的思想很纯洁，只是想描述出“对宠物付出”这一过程的温馨以及特别。毕竟人家赵教授都亲力亲为了嘛。
“……确实是很特别的体验，让人感觉很愉快。”赵逾之悄然握紧了拳，他完全不敢看少女的视线。
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别的意思，明明那天他没有真正直视少女的躯体，但他还是莫名的窘迫。毕竟他确实给她洗澡了。
偏偏赵逾之还不能回答别的词汇。不说“愉快”，难道说“不愉快”？那恐怕更不好吧。
只是这“愉快”两个字，好像也染上了和赵逾之耳垂一样的颜色。
现在赵逾之只能庆幸，墨墨知道的岚星词汇并不多。或许，她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也幸亏不用视频，否则他的反应便很让人起疑了。
“想必您的宠物，是叫墨墨么？想必墨墨也很愉快。”郑藤继续，“那之后呢？赵教授，我听说您收养的墨墨是个脾气不太好、有些邋遢的小女孩，那您可以描述一下您在收养过程中遇到的困难以及对策么？您又是否后悔收养墨墨？”
赵逾之的神色立刻认真起来。
男人声音略微低沉：“墨墨很好，她很聪明，比我见过的所有人类都要聪明。她并不邋遢，现在每一天都保持着良好的卫生习惯。”
犹豫了片刻，赵逾之还是没法忍耐别人的质疑，抛出一枚炸弹道：“墨墨回家的第一天，就学会了一个岚星的词汇。而定点排泄，我只教了她一次，她就再也没有出过错。”
郑藤吃惊地瞪大了眼，周围的同事们反应也没好到哪里去。
赵教授是在开玩笑吗？就算他们每个人都对小流浪很友好，那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小流浪聪明到这个地步啊！
到家的第一天就学会词汇？就连那些专门繁衍出来的优秀基因人类也没法做到啊！
至于定点排泄？对于一个露天席地的流浪人类来说，能别天天想着往外跑就很不容易了好吧！
不是他们不信任赵教授，是人类这个生物的智商上限就是如此。
人类救济处的工作人员接触的人类比岚星的大部分兽人都要多，虽然智商没有赵教授高，但这一点他们还是敢打包票的。
“多半是赵教授太护犊子了。”有人在手机上和人打字。
同事回复：“之后可以考虑把这个事剪成一个段子，表明流浪人类的可爱，连素来正直的赵教授都顶不住。”
郑藤情商很高，她当然不会反驳，反而笑着道：“是的赵教授，您收养的人类自然是像您。有一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估计她也被您的好学感染了。”
赵逾之：“……”
“我没有开玩笑。”
“墨墨到目前为止，学会的词汇量已经超过了50，甚至连简单的主谓宾句子，她也可以复述。”
赵逾之不是生气别人的不信任，而是觉得，他养的女孩不能被别人轻视。
和墨墨相处的七天以来，她所有的衣食住行都是赵逾之来包揽。
人总是会对自己养的生物带有特殊的情感。比如小王子的那一支玫瑰，只要是他养的，那便是独一无二的。在赵逾之眼中，苏墨墨就是独一无二的人类。
甚至因为两人之间关系的不平等——收养与被收养，高智商与懵懂，拥有与被拥有（岚星意义上的）。
相较之下，这种不对等的关系，更容易让强势的一方产生怜爱与占有的情绪。
付出了，才会有占有的欲望。
哪怕赵逾之从不高高在上，但他早已将苏墨墨纳入了自己的羽翼。面对岚星的其他人时，这种“护犊子”的情绪也上升至顶峰。
察觉赵教授话里的隐约不满，郑藤打算换一个话题。只是看见一把手的指示后，顿了顿，她反问道：
“赵教授，那我们可以和您的人类通话么？”
同事瞪大了眼。
和人类通话？虽然他们的回访是调查人类的近况，但可从来没有人类自己回答的啊！最多也不过是领养者养镜头对准人类，拍摄出人类的干净整洁罢了。
这话，属实是有些无厘头。
所有人都想看赵教授怎么答复，偏偏赵逾之还真的同意了。
赵逾之看向客厅坐着的少女，顿了顿，掩饰住自己的别扭，轻声道：“墨墨，你今晚想吃什么？”
少女头也不太抬，继续画画。
看起来，她似乎有些不满男人刚才忽视她的行为。
想想也是，苏墨墨可不会觉得赵逾之是救了她，她只觉得这个碍眼的有尾巴的家伙阻拦了她进食。
虽然是人类，但少女似乎天生并不觉得低人一等。
她的姿态无比自然，就连高傲，都让赵逾之的心跟着化了。
看见少女这般模样，赵逾之不仅不紧张，反而轻松了几分，失笑后，他便拿起买回的零食，驱使轮椅朝着少女而去。
“墨墨，这是我今天带回来的零食，叫桃酥。”
“桃酥，墨墨。这是桃酥。”
少女总算抬起头，愿意给他施舍一个眼神了。她接过桃酥，尝了一片后，快乐地眯起眼。
吃完一片桃酥，看男人仍旧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那个音，少女总算屈尊开口。
“桃酥。”
“这是桃酥。”
在这道轻灵中，略微绵软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赵逾之笑了。
而电话对面的工作人员们，全都惊呆了。
……
不是，赵教授家的人类，竟然真的会说话？！
似乎担心他们受的刺激还不够，少女又开口道：“红烧大虾，今晚我要吃红烧大虾。”
麻木的工作人员们：……
哦，所以说，吃虾能变聪明是吧？（面无表情.jpg)
第307章
手机对面,人类救济处的所有工作人员瞠目结舌。
有人怔怔道：“……老大，今天晚上，咱能吃红烧大虾不？”
“附议,我的脑子也需要补一补了。”同事一脸沉痛。
就在一把手思考着喊厨师加菜之时,电话另一侧，再次传来了动静。
“墨墨乖,你先等一等,菜很快就好了。”
声音温润,磁性，带着些微宠溺。
话听起来不奇怪，但联想到这说话的人是赵教授，那就足以让人震惊了。
……那可是赵教授啊。
甚至莫名的，听着男人宠溺的声线,工作人员们莫名有了一种吃狗粮的错觉。
嗯，看来真的是错觉。
直到赵逾之都开始给苏墨墨做饭了，工作人员们还像是听相声似的呆着呢。
郑藤好半天才收拾好情绪,怀着一种打破美好氛围的愧疚心理，她犹豫着道：“……赵教授，您的人类确实十分聪慧。或许,这便是聪明生物之间的吸引力吧。”
“只是赵教授,虽然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说，仅仅凭借录音，是很难证明您养的人类拥有如此高的语言天赋，毕竟,录音也是可以作假的。”
在同事们震惊的视线下,郑藤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所以教授,您可以和我们视频吗，亲眼看着您的人类说话。”
嘶。
一把手竖起了大拇指。
“小郑是个好苗子。”
确实啊！这下官网上甚至有了视频！赵教授那张脸岚星谁不认识啊，这要是放出去，她们救济处的门槛还不得被踏破？！
郑藤呼出一口气，补充道：“当然，赵教授，如果您没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改天找时间视频。”
郑藤不知道的是，她这句话说出去，直接砍断了赵逾之的退路。
本来他还可以说“不愿意”“没时间”，这下可好，如果他不答应的话，倒是显得有猫腻了。当然，赵逾之其实也可以不答应，只是他的道德标准比较高，过不去那一关罢了。
顿了顿，男人缓缓道：“……我需要征求一下墨墨的意见。”
郑藤十分理解：“墨墨语言天赋那么高，想必智商也很出众，采访她当然应该获得她的许可。”
毕竟这可能是岚星智商最高的人类！
智商最高的兽人，搭配智商最高的人类，这主宠二人也太和谐了！
而这智商最高的人类是她们救济处出去的，这说出去的话多有话题度、多长面子！流浪人类也是很厉害的！
赵逾之将面前剥好的虾推到了少女面前，随后摘下一次性手套，一边指着电话，用手比划，一边解释道：“墨墨，你愿意和电话里的人视频吗？”
郑藤也适时地开口：“墨墨，你好，请问我可以采访你吗？”
少女一口气吃了三只虾，边咀嚼边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她当然听出了自己的名字——在赵逾之的努力下，少女开始明白“墨墨”二字是自己的名字。且本能的，她对这两个字非常熟悉，很轻易就接受了。
被少女澄澈的眸子注视着，赵逾之根本顶不住。
赵逾之不知道墨墨清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哪怕她不懂，他也想要和她解释，想要将生活中的事无巨细全部教给她。毕竟她是他养的人类啊。
电话那头，工作人员提着心，紧张地等待着。
不仅是等待一个视频机会，更重要的是，她们想要知道，这名人类少女是否已经聪慧到可以辨别兽人的语言，可以和她主人以外的兽人进行交流。
如果换做别的人类，工作人员不会有这个妄想。
但、但这可是赵教授养的人类啊！赵教授怎么会说谎呢！
一把手亲自拿起了录像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收音设备更是开到最大的音量。
在无数人的期待下，少女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整盘的虾肉。
随后，她擦了擦嘴——当然，这也是赵逾之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