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死了,你是不是高兴疯了?司芸眼窝深陷,颧骨凸出,早已瘦到没有人形。
司牧看着她,语气平静,甚至将她露在外面的手给她塞回被子里,皇姐这么揣测我,到底是狭隘了些。
他笑,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如刀,毕竟如今这朝堂,你活着跟死去,对我已经没有影响了。
司芸瞬间气喘沉沉,瞪着司牧,那你来作甚?
让朕自己在这宫里死去便是,你们都来做什么?看朕的热闹吗!
她床前床尾守着的都是司牧的人,司芸环视一圈,感觉内心苍凉孤寂。她活了大半辈子,到临死之时陡然发现,她竟无一人可信无一人可托付心头想法。
司芸最不能释怀的事情便是司桉桉。
她的亲女儿,不继承她的大志,不在朝上好好听政,不暗搓搓筹划夺回属于司氏女人的大权,反而天天在这儿伺候她。
真是孝死她了!
司芸看见司桉桉就来气,索性闭上眼睛。
司桉桉声音哽咽,眼睛含着泪小声喊,母皇,母皇。
还没死呢!司芸睁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视线盯着床帐看,司牧,我快死了。说吧,说说你来看我的目的,为何我非要现在死?
以她的身体情况,如果不是司牧让人拿药吊着,可能早就死了。
司牧留她到今日,不可能没有目的。
皇姐聪明,司牧道:留你看看我统治的江山是如何富饶有余,留你亲眼看看如今的朝堂气氛多么君正臣清,留你看看我大司兵强马壮不惧强敌。
司牧垂眸看她,若不是皇姐身体不争气,我都想留你看看大司将来的海晏河清万邦来朝。
他做的越好,越是证明司芸没用,司芸也就越是生气。
司牧的每一次成功,都像是在踩她的脸。司芸听不下去,气的呼吸沉沉,挣扎着抬起手指着司桉桉,你还是不是我女儿!
司桉桉一愣,脸上挂着泪,呆愣愣扭头看吴氏,小声问,是吗?
吴氏,
吴氏瞪她,司桉桉又把头扭回来,捧着司芸的手,重重点头,我是您的亲生女儿。
司芸,
司芸险些被她气死过去,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了。
母皇,母皇您别生气。司桉桉连声喊。
司芸气息都是乱的,她不生气,她若是有点力气在,她只想杀人。
司芸痛苦绝望地闭上眼睛,如果有可能,她希望此生没有投身皇室。她已经受够了折磨,也曾嫉妒到险些自尽,更恨到入骨三分,如今要死了,她依旧不能释怀。
为何司牧能坐拥天下拥有人心,门外那些大臣,几年前哪一个敢说不想弄死司牧?哪一个敢说内心真正服过司牧?
这才多久时间,她们就开始跪一个男子了。
用大司女人的膝盖,去跪他司牧一个男子!
皇姐,你还是这般糊涂,司牧轻叹,她们跪的不是男子,是我。她们臣服的也不是男子,还是我。
跟男子身份无关,关乎的是能力跟手段,是能否为大司带来希望跟未来。
司芸至死,可能都不会懂,她执拗固执,根本理解不了为何朝臣们服从司牧。
她们不是服软,她们是慕强。
边疆八百里加急文书到的时候,司芸刚咽气。
她死的时候正值清晨,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缟素洁白。
不是天地为司芸痛哭,而是大雪埋藏腐朽,只为来年开春焕发生机。
文书于这时抵达京城,朝臣们不由转移注意力,将司芸去世归结于晋国气运相冲。
定是晋国气运影响,司芸才会去世,所以对晋开战,既是守护自己脚下的疆土,也是为死去的司芸报仇,此仇乃国仇!
她们泱泱大国,岂容晋国猖獗!
这个理由极其有说服力,更能激发百姓们心头对晋国的愤恨。民之所向,自古以来都是无往而不利。
司芸若是知道她的死成了为司牧铺路的垫脚石,成了奠定司牧功名的台阶,估计会活活气醒过来。
可司芸作为大司皇室,作为天下表率,一生未尽过责,若是能用她的死唤起百姓跟将士们的战意,这也算是司芸能为大司做的最后的事情。
不管她情愿与否,这场仗注定要打。
司牧等这场战事何止等了四年,他足足等了七年之久。他此生三分之一的生命都在谋划此事,都等着此刻。
他执念太重,以至于沈御医最近不得不提醒谭柚,让她留意司牧的情况。
谭柚微微一怔,皱眉道:他身体没有半分异样。
这几年司牧身子养的还不错,基本没生过病,面色红润能蹦能跳,身体素质已经跟寻常健康的小公子无异。
沈御医摆手,不是说身体,是心里。
她指着自己心窝的位置,跟谭柚说,他这里绷着一根弦,绷了太久了,我怕此事有了了断之后,他一口心气松下去,反而会生病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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