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灯青生气了,问他为什么要推她。
翁厌道了歉,楚灯青不依不饶想踹他一脚,可惜牵一发而动全身,小腿还疼着呢,只能作罢。
翁厌久久不能平复,脸颊红得像海棠春睡。他知道她过去没有怀过孕,但与之云雨的都是人类男子,她是血脉纯正的魅妖,自然很难与人类有后代。
但翁厌身上有魅妖的血脉,他担心她真的怀了孕,到时候若生出男孩还好,若是女孩子,难不成要真送了萧慕做第二个他?
第78章 祸国妖姬
入了冬, 都城的雪总是纷纷扬扬。
翁厌又病倒了。或许是心中郁郁,或许是白日里碰了雪,给楚灯青堆了一个更大的她。
堆好了,小魅妖却嫌弃那雪人跟她太过相似, 她瞧着瘆得慌, 手一推脚一踹就把翁厌两个时辰的工夫全废了。
翁厌没怪她,只是有些可惜地从那堆散碎的雪团里捧起一抔。
翁厌有些物伤其类。或许他跟这雪人也没什么不同, 萧慕一推一踹就散了, 落一地脏兮兮的。
瞧了并不可怜, 只是让人生厌。
他虽说是名义上的皇帝, 可从出生到现在,又有谁真的把他当皇帝?
翁厌宁愿自己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也好过这样狼狈地活着。
楚灯青见他有些难过的样子,乖乖走到他身边,踮起脚摸了摸他额头:“怎么了?”
她的腿好了,好了伤疤忘了疼, 前些日子又想跟血奴玩闹,被萧慕的人拦下了。没了玩伴, 楚灯青只能整日跟翁厌呆在一起, 倒也不算无聊。
翁厌道了声“无事”,便松开手任那抔雪落了下去。
他最近也不教楚灯青识字了。一个妖识了字,受了教化, 就不可避免地被束缚。小魅妖虽然懵懂无知, 可心里也没什么烦恼,除了喝血就是睡觉, 靠着动物的本能行事。
翁厌心道, 这个世界已经足够糟糕, 何必非要她认清呢?如果是个寻常女子,被脱衣被侮辱兴许已经活不下去了,可小魅妖还是这样的快乐也不记仇的模样,本就艰难,何必非要她明白人类行动背后的恶意与侮辱。
什么恩怨情仇,什么情玉权势,跟妖有何关系?他已经坠入泥淖里,何必拉她下水共沉沦。
萧沐之就算忍不下去了,左不过端毒酒取白绫无声无息杀了他。
翁厌自认没那么想活,只是不想孤孤单单一个人去死。萧沐之既然养大他,索性送佛送到西,给他陪个葬,也算是了结了上一辈这一辈的诸多恩怨。
怀着这样的心事,又受了寒,不到夜间翁厌就发了烧。这一病缠绵许久也未好。
最开始小魅妖还有些担心,但很快她发现生病的翁厌身体更烫,足以当她的暖炉,她也就不担心了。
大冬天的挺冷,老嬷嬷非要瞧着她脱光衣衫。要是夏天小魅妖才懒得拉扯,脱就是了,冬天才不想受那罪。
好在翁厌身体烫烫的,人也总是昏昏沉沉,楚灯青裸着身子抱住他,脚冷了就钻进他衣裳里放他肚子上,暖乎乎的。
翁厌也不管她,任由她把自己当成暖炉或者其他东西。但偶尔她的脚放着放着就往下缩,翁厌毕竟是个发育完好的男人,免不了就要起反应。
这时候他颇为羞窘,小魅妖却睡得又香又熟。他只好将她脚取出来,又把她扒着他的手放到她自个儿身侧。
翁厌有些羡慕她的无忧无虑,小野兽似的纯真,不假思索的举动里并不能用善恶概括。
饿了就要喝血,困了就要睡觉,被罚了会哭泣,懒得走路就要人抱。
如果他是个真正的帝王,翁厌想,他是乐意与小魅妖生孩子的。
其实不是为了生孩子,遮羞布罢了,他确实想要她。
不只是因为那过了度的美,他觉得小魅妖实在可爱,让人安心。只要养着她,她大概就不会背叛也不会离开。
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像情人又像孩子,被需要被依赖,翁厌心道,他想要她。
然而这世上的事,不是想要就能得到。
翁厌在晕黄的烛火里忍不住靠近楚灯青,他想吻一吻她不老实的嘴唇,总是要咬这个吃那个,但最后他只是凝视片刻就阖上了眼。
不可以,他想。
不可以。
第二天起来,楚灯青觉得好无聊,又不想喝血。
她抱着翁厌不松手,什么也不想干。
“厌厌是我的吗?”她问。
没等翁厌回答,她就说:“是我的,是小青的。”
他是她的食物,是她的暖炉,还是她的饲主。她又道:“这里好无聊,厌厌跟我一起去山林吧。”
“山林?”翁厌问。
“对,山林。”楚灯青趴在翁厌身上看着他,“你会打猎吗?”
翁厌说不会。
楚灯青有点苦恼:“那你带几个人去吧,正好我胃口变大了。”
翁厌有些伤感,但他装作开心的模样:“好,去山林,朕多带几个人。”
楚灯青瞧着他这模样心生欢喜,凑上去吻了吻他嘴角:“哪天厌厌死了,小青一定会喝光你的血,绝对不浪费。”
翁厌却说他留不下尸身给她。
楚灯青不明白,人死了怎么会没有尸体。
翁厌笑了下,没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到最后也无法杀掉萧慕,或许一场大火能够埋葬一切。
烧成了灰后又怎么会剩下血液。
翁厌摸了摸她的头,问她是不是想喝了。
楚灯青摇摇头:“小青只是觉得厌厌好漂亮,如果死了尸身能一直保存就好了。”
她又亲了下翁厌:“我会把厌厌搬回山洞里,春天的时候摘花给你做衣裳。”
“那夏天的时候呢?”翁厌问。
“夏天太热了,厌厌当我的床吧。听说尸体是冰冷的,厌厌也会很冷。”说到这里,楚灯青又问,“厌厌怕冷吗?”
翁厌说怕。
楚灯青想了会儿:“那你不要死,就不会冷掉啦。”
翁厌眼睛微酸,他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华丽得像凤羽,楚灯青看着了迷。
过了半晌,她垂下头吻了下他眼睛。
厌厌是她的,小魅妖心道,是她最喜欢的玩伴。她喜欢跟他在一起,或许是因为他的血,或许是因为他太好看想拥有。
可惜小魅妖不吃人肉,否则她是想要将翁厌整个吞下的,最好是张着一张血盆大口,一下子就将他吞吃入腹。
他是她的猎物,合该被她吃掉。
小魅妖露出尖尖的牙齿,却没有咬下去,只是捉住翁厌的手指放入口中,舔舔味闻闻血香。
翁厌瞧着她痴迷得可爱又好笑的表情,故意去摸她的小尖牙,叫自己的手破了口子流出血来。
小魅妖果然吮吸起来,跟小孩子喝奶似的,血没有了还是不肯松嘴。
翁厌由着她,直到她口水顺着手指湿哒哒流下来,翁厌才捧上她脸蛋叫她别含了,真想要就来咬脖子。
楚灯青松了口,却没咬他脖子,只是趴在他身上不说话了,也不看他。
翁厌摸着她头问怎么了。
小魅妖难得的有些伤感:“我可以活很久很久,厌厌活不到那时候。”
“而且尸体会腐烂,”小魅妖轻声说着,“保存不下来的。”
翁厌问她多大了,楚灯青不知道。
“或许十几岁,或许几十岁,小青记不住了。”与世隔绝的日子她不管春夏秋冬,“说不定小青已经活了上百年啦。”
她得意道:“魅妖长寿着呢。”
“长寿好。”翁厌说。
过了许久,他重复了一次“长寿好”,目光却是幽深又飘远的。
翁厌不知道自己长寿有什么好,但他觉得小魅妖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是一件很好的事。
她应当活下来,活下去,这个王朝覆灭了,就奔赴下一个王朝。所有王朝覆灭了,就奔赴下一个时代。
当时代也不复存在,她就与世界同在。
她应当作为旁观者活下去,而不是像参与者深陷泥潭。
翁厌打定了主意不碰她,摄政王却等不及了。
傍晚,他来时翁厌仍躺在床上,楚灯青则趴桌上拿着毛笔乱涂乱画。
萧慕夺过她手中的笔扔到地上,问她一天到晚是不是无事可干。
楚灯青嫌弃地望了他一眼,萧慕气笑了:“本王叫你做的事,你办了吗?”
楚灯青早忘了,萧慕提醒了一句:“本王要的孩子呢?”
楚灯青伸出手,要抱。萧慕竟也把她抱了起来。
楚灯青轻声道:“饿,生不出孩子。”
“本王何曾饿过你?”
楚灯青道:“你不让我找血奴玩,牙齿都不尖了。”
萧慕懒得跟她说,他还能跟一个傻子计较。
萧慕把她抱到翁厌身旁后坐下来,问翁厌怎么又病了。
翁厌闭上眼,不愿交谈。
萧慕让人端来药,要亲自给翁厌喂。翁厌厌恶地打翻了药碗,药汁溅了一地,萧慕衣衫上点点滴滴。
屋内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