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好好活着。
我爱你。”
字不多,但字里行间的情感却炙热滚烫。
她透过虚无的时间看着正在执笔书写的江霁,看到了他脸上无声的落泪。
若是爱意有声,必然震耳欲聋。
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身朝外冲去,往上腾飞而去。
她在高空看到了半跪在水月剑上的江霁。
他无力地垂着头,丝丝缕缕的金光从他的皮肤中透进去,在衣物之下消失不见。
清梦想到了一种可能,几乎肝胆俱裂,猛地冲上去,拉开了他的衣服,看向他光.裸的后背。
期间,江霁一动不动,仿佛失了魂似的,任由她摆弄。
清梦手指颤抖,跪坐在地,目光震惊地看着他的后背。
水月剑中的金光组成了一道道细密的网,将他后背那块天生的金骨捆缚在一起,正一点一点往外拖拽。
清梦忽然间想到了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一种说法。
“听说累世都积攒大功德的人在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会出生自带功德骨,有了功德骨的人啊,脑子灵光,骨骼清奇,修仙都会事半功倍。”
清梦手中出现银光,想强硬地斩断水月剑的那些金光,可是无果。
也许是因为被惊动,江霁终于有了动静。
他抬起头,目光虚弱而沉静,看着清梦,费力地勾起一个笑,轻声道:“你来了啊。”
清梦又惊又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江霁点了点头,目光沉稳:“我知道。”
那天,进入枫林之后,穿着枫红衣衫的女子温和地和他打招呼:“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在秋。”
他当时困惑而茫然,行了一个前辈礼,道:“拜见神女。”
在秋托起他,神情温和,嗓音也是罕见的柔和:“不必多礼。”
她手一挥,便凭空多出一个枫叶搭成的桌子和两个枫叶凳。
“坐。”她说。
江霁不安地坐下。
虽然这样想不好,但是在传言里,在秋上神早已魂飞魄散,怎么可能还能出现在他面前?
在秋似乎是看穿了他心头所想,平静地道:“传言没错,我确实应该已经魂飞魄散。”
她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可是我放不下阿水。”
江霁微怔。
在秋定定地看着他,嗓音柔和:“我想和你聊一聊她。”
……
在秋和他说了很多关于清梦的事,从她刚诞生,到两人第一次去凡间玩,到她有了第一个朋友,是个神医,叫江南生。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江霁眼神微变,表情有些错愕。
但他很快就收敛好。
在秋说,她的第一个凡人朋友是个神医,叫江南生;第二个凡人朋友叫江居台,是个太傅;第三个凡人朋友叫江挽弓,是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在秋说,这些人,都是他的前世。
江霁没能掩饰住惊讶,愕然地看着她。
在秋微笑着说:“你们很有缘分。”
那天,在秋和他聊了很多,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话好像都蒙着一层雾气似的,朦朦胧胧看不清,只有最后一段话清晰如昨。
她说:“你是万年难出的天生就有功德骨的圣人,世人皆知麒麟骨肉可以补天,殊不知功德骨也可以。我知道我的想法不好,也知道这个请求对你来说很不公,所以选择权在你手上。”
“如果你愿意,就捏碎这片枫叶,我会告诉你该如何做。”
“很抱歉,给你设下这么一个难题。但抛开神女的身份,我只是一个姐姐,我希望我最爱的妹妹可以活下去。”
在秋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她其实可以说更多的软话,说更好听的语言来诱哄、哄骗、威逼江霁,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理智地阐述了现实,然后以一个姐姐的身份请求他。
她不想给江霁施加太大的压力,所以只说了这些。
然后最终,把选择权递到了江霁手里。
思绪回笼,江霁能感觉到水月剑的神力正在把脊椎那块骨头缓缓抽离,莫大的疼痛让他根本直不起腰,只能无力地垂着头,用手肘撑地,才不至于栽下去。
清梦眼泪大滴大滴往下砸,捧着他的脸,和他额头贴额头,泣不成声:“这是我的职责,这是我的职责……”
江霁想抬手擦去她的眼泪,可是他太虚弱了,根本抬不起手,于是最终,他只能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声哄道:“既然我可以做,为什么要你做呢。”
清梦哭喊道:“可是你抽了最重要的这根骨,你可能会没命!”
江霁却笑了:“你也说了,我只是可能没命,但如果是你,你一定会没命。所以还是我来吧。”
清梦想要阻止他,但是她脖颈上的同心结却亮起了柔和金光,形成一个护罩,笼住了她。
江霁第一次眉眼如此柔和,轻声道:“我希望我爱的人可以是那个幸运儿。”
可以等到转机,改变命运。
至于其他所有苦痛灾难,他一个人承受就好了。
清梦突然化为原型,生生掰断了自己的额头正中的角,鲜血直流而下,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边哭边笑,眼泪流淌,唇角却勾起。
“那就让我陪你一起承受断骨之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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