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忧心中发沉,若是在前世,她自听不出这陈老夫人话中藏着的意思,可现在的她不一样了,老祖母当着无忌这么说,分明是在挑拨无忌记恨亲娘么,否则她怎么不私下里吩咐刘嬷嬷。
因有着前世的种种经历,如今季无忧再看靖国公府之人,除了那几个一直忠心不贰的下人之外,其他人竟是人人藏奸,季无忧本能的草木皆兵了。
柳氏见婆婆对季无忌百般亲昵,又见季无忌的衣着样样精美华贵,小小孩童便穿着进上的缂丝错金锦缎,这样的缎子整个靖国公府也没有几匹,她和两个女儿都极眼热,却连点儿尺头都没得着。柳氏心中没从消停过的妒意更深了。
柳氏一个成年人都有那般的妒意,更何况年纪还小并不很能藏住心事的季绣云,只见她微撅小嘴娇嗔道:“奶奶只疼无忌弟弟,都不疼我们姐妹了。”
陈老夫人一听这话便呵呵笑了起来,指着季绣云道:“你妹妹都没说话,你这个做姐姐倒撒起娇来了,忌哥儿年纪小,他娘身子重难免忽略他,祖母自然要多疼他一些的。你娘把你当眼珠子一样的疼着,你倒好意思同弟弟争。”
柳氏忙躬身道:“都是媳妇不好,总惯着她们几个,还是母亲这里规矩好,若是能得母亲的调教,这丫头再不能说出今儿这话。”
陈老夫人摆摆手道:“嗳,小孩子家家这样才正常,有什么打紧的,我看绣姐儿就很好,等她再大两年,你便是让她说她也不说了。”
季无忧听着祖母和二婶一来一往,眼神却只留意在祖母怀中的弟弟,季无忌被老祖母搂着,眼神里透着一丝丝困惑,季无忧心里一紧,心知老祖母坚持不懈的挑拨到底在无忌心里存了影子。
季无忧正在想如何开解弟弟,便听门外传来丫鬟通报的声音:“三夫人到。”
随着帘子被挑开,一股微带寒意的风随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走了起来,这少妇正是靖国公府庶出的三老爷季光慎的正妻叶氏。叶氏一头乌只用两枚翠玉如意簪挽起,其余再没用一件首饰,越发显的眉眼清丽面色净白,只见她身上披着件大红夹纱羽缎披风,却也没有遮住微微鼓起的小腹,如今叶氏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她的怀相很好,又因是庶子之妻,在府中行事自然要加倍小心,所以便一日不错的给老夫人请安,陈老夫人让她晚些过来,便已经是给叶氏的恩典了。
季无忧记得叶氏是这府里难得的一个和善之人,当初在父母双亡之后,她也曾偷偷的关照过自己姐弟,因此便伸手叫过弟弟,两人笑盈盈的向叶氏行礼道:“给三婶请安。”
叶氏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一手一个拉起两个孩子,笑着说道:“好孩子快起来。”
柳氏见季无忧先带着弟弟行了礼,自己两个女儿还没动,便看了她们一眼,季绣云这才不太情愿同妹妹一起给叶氏问安。
叶氏也一样的笑着亲手扶起她们,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个侄女儿对自己的轻视。尽管她心里清楚,二房上下没有一个人瞧的起自己,皆因她的丈夫是庶出之故。
陈老夫人虽然不喜庶出的三老爷,不过叶氏性情和顺温柔,说出的话儿也中听,对她又极为恭敬,因此陈老夫人对叶氏还是蛮喜欢的,便在叶氏请安过后笑着说道:“珊瑚,快给你三夫人设座,她是有身子的人,可不敢久站。”
一时丫鬟设了座,柳氏便站起来道:“母亲,现在用早饭么?”
陈老夫人点点头,柳氏便下去安排早饭诸事,在厅中摆好早饭,众人陪着陈老夫人用饭,饭后吃了茶,陈老夫人这才发话让叶氏带着季无忧等人离开,只留下暂代大夫人杨氏管家的二夫人柳氏。
二夫人柳氏心中最恼的就是这一点,大夫人有了身孕让她代为管家,她原本以为自己能掌权了,不想竟只是个拿钥匙的大丫鬟,事事都不能自做主张,色色都要回禀过陈老夫人才能安排下去,为着这事柳氏背后不知道恨的撕了多少帕子砸了多少东西。
“老二家的,前儿得了前线的信,你们大哥打了胜仗就要完朝,须得早早安排下庆功之事,这是咱们靖国公府再上一层的好事,可不许不用心。”陈老夫人微微眯着眼,语气里带了几分警告之意的淡淡说话,却惊的柳氏出了一身的冷汗。
难道自己私下做的隐密手脚被老夫人发现了?柳氏心中不安顿生。
陈老夫人见二儿媳妇神色比刚才恭敬许多,这才缓了语气微笑道:“老大家的身子重,难为你替她管家辛苦了,等老大家的生完孩子出了月子,我必做主让她好好谢你的。”
柳氏恨的暗暗咬牙,老夫人这是什么话,分明警告她只是替补管家,这偌大靖国公府只是老大一家的,凭什么,柳氏怎么都不甘心,她自思不论门第嫁妆,哪一点都不比大夫人杨氏差什么,凭什么她只能嫁嫡次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荣华风光富贵……什么什么都是杨氏一个人的。
陈老夫人淡淡旁观,见火候差不多了才挥手道:“你见天儿事情完,不用在这里服侍了,去理事吧。”
柳氏心中恨的不行,只能躬身遮住眼中恨意,小心恭敬的退出慈萱堂。陈老夫人看到这般情景,颇为自得的笑了。
陈老夫人在心里算盘一番,脸上笑意更浓,这一回大儿子季之慎又立赫赫战功,他和皇上的关系又极好,这一回说不定能进一步封王,若然那样,靖国公府便改成靖国王府,她便能由老国公夫人晋为太妃,这可是几辈子都得不到的荣光,一想到这个,陈老夫人禁不住得意的笑出声来。
☆、第四章闻噩耗(上)
一出慈萱堂,季无忧没有心思再与季绣云姐妹周旋,只向叶氏行了礼便急匆匆带着弟弟赶往昊极院,这里正是靖国公季之慎夫妻的居所。此时眼看就到辰时,正是靖国公夫人杨氏的起身的时间。
昊极院的丫鬟们一见大小姐和大少爷来了,个个喜笑言开的上前问安打帘子,季无忧略显着急的问道:“夫人可起身了?
一个鸭蛋脸儿鼻翼微有几点小雀斑的丫鬟上前爽利的回道:”回大小姐,夫人刚叫起,这会子正穿衣裳。“
季无忧点点头,又问道:”彩云,夫人夜里睡的可安稳?“
彩云笑着说道:”前儿得了国公爷得胜的好消息,夫人这两夜睡的都好。“
季无忌不耐烦听这些,又因为自从他的娘亲身子日重之后祖母时常在他面前说他的娘亲重视腹中孩儿远胜于他,便闷声叫道:”姐姐,我们快去见娘亲吧,有什么不能直接问娘亲的。
季无忧明白弟弟的心思,便牵起他的手往内室走去。
靖国公夫人杨氏刚刚穿好衣裳,丫鬟彩霞正在为她梳头,刚才儿子女儿在外间说话她已经都听到了,正慢慢的转过身子,看着门口的方向笑的极为温柔。她轻轻柔柔的唤道:“无忧无忌,快到娘亲这里来。”
季无忌听到娘亲叫自己,小腿儿噔噔快跑几步,却在离柳氏还有四五步的时候猛的停了下来,撅着小嘴儿看着杨氏那大的有些吓人的肚子闷闷不叫娘亲也不说话。
季无忧快步上前牵起弟弟的小手慢慢儿走到杨氏跟前,亲亲热热的叫道:“给娘亲请安。”
杨氏张开双臂将一双儿女揽入怀中,摸摸女儿的头发,亲亲儿子的小脸蛋儿,开心的笑道:“真是娘的好孩子。”又转头吩咐道:“彩菱,快把昨儿让你们做的吃食拿上来。”
无忌别扭的抓着杨氏的手嘟着小嘴道:“娘亲,无忌想您了。”
杨氏脸上的笑意更浓,她摩娑着儿子的小脸爱怜的笑道:“娘如今身子重精神短,不能亲自照顾无忌,让无忌受委屈了。”
无忌还是撅着小嘴儿,无忧便笑着劝道:“无忌,等娘生了小弟弟你就是大哥哥呢,你不是总嫌二叔家的延云不能同你玩么,等娘生了弟弟,就有人和你一起玩啦。”
季无忌小孩子心性,听了这话便高兴起来,偎着杨氏直问道:“娘,真的么,弟弟以后会陪无忌玩儿?不象二叔家的弟弟那样,连碰都不让无忌碰一下。”
杨氏温柔的笑道:“那是自然,无忌以后还要帮着娘教弟弟呢。”
季无忌一听这话小胸脯瞬间挺的笔直,象只骄傲的小公鸡,瞧着他的小模样儿,直逗笑了一屋子的人。
季无忧看着娘亲的弟弟,心里的难过真的无法言说,此时娘亲和弟弟还能笑的这般开怀,一个时辰后圣旨进府,这般的开心快乐便要永远离昊极院了。
有心说些什么让娘亲有些心理准备,可是季无忧却不知如何解释。此时又听她的娘亲笑着说道:“无忧无忌,你们爹爹眼看就回来了,他在沙场征战辛苦的很,你们可不许淘气打扰爹爹休养,特别是无忌,平日里你怎么淘气娘都依你,可就是不许累着你们爹爹。”
季无忧听了这话心里更加难过,凭怎么掩饰,她都无法将那浓浓的悲伤彻底隐藏。杨氏见平日里最温婉不过的大女儿眼含悲意,心中大为惊诧,忙拉着女儿的手柔声问道:“无忧,可是谁让你受了大委屈,快告诉娘,别一个人瞒着,娘有身子精神短,却也不会由着你受委屈。可是那个不开眼的发奴才冲撞你了?”
季无忧膝下一软便跪伏在娘亲怀中,紧紧抓着娘亲的手低低道:“娘,女儿真的没有委屈,只是想着爹爹出生入死为咱们家去赚那荣华富贵,女儿心里难受。”
杨氏听了这话轻轻吁了口气,抚着女儿头涩声道:“傻丫头,好好儿怎么想这些?可不许说这种糊涂话。你爹爹岂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的人。他是为了皇上为了百姓。咱们家世受皇恩,皇上对你爹爹又恩遇极深,你爹爹常说没有皇上就没有他,便是为皇上死了他也心甘情愿,况且此番鞑子入侵我们大燕疆土,屠杀大燕百姓,你爹爹自然要保境安民,也她不辜负受百姓供养一回。”
季无忧缓缓抬起头,眼圈儿泛红的轻声道:“娘亲的教导女儿记住了。”
杨氏温柔的笑道:“你还小,以后就明白了。等你爹爹这次回来,娘让他多给你们讲讲从前的事儿。”
季无忧心中的难过几乎要冲垮她设下的堤坝,她心里清楚,再也不能见到活着的爹爹,见到的只是那一付冰冷的金丝楠木棺。
“娘亲,爹爹回来后再也不用去打仗了么?”季无忌听了娘亲姐姐的对话,只抓住了这一点。
杨氏笑道:“你们爹爹最是勇武不过的,此番他们将鞑子赶进大沙漠,没个十来年鞑子再难恢复元气,所以娘想这几年你们爹爹不会再出征了。正好在家里教导你们姐弟。”
季无忌一听这话立刻咧开嘴笑了起来,小男孩儿的第一个偶像总是父亲,听到爹爹可以陪着自己,季无忌的一点点小不开心立刻烟消云散,只扯着娘亲姐姐一个劲儿的盘问爹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家。
季无忧在心中暗暗算着时间,眼见快到巳时了,她心中越发焦急起来,上一世传旨太监就是这个时候进府的,她要怎么样才能拦住不让娘亲接旨呢?一想到娘亲一听到噩耗便昏死在春熙堂,紧接着便是难产一尸两命,季无忧的心便痛的无法忍受。
几乎要将嘴唇咬破,季无忧忽的站起来说道:“娘亲,说了这半天的话,您必累了,快歇一会儿,让无忌陪着您可好?”
杨氏的确有些累了,便也没多想笑着说道:“也好。”
季无忧退出上房,快步走到院中将昊极院中的管事大丫头彩锦和管事嬷嬷宁嬷嬷叫到面前,低声道:“宁嬷嬷,采锦姐姐,娘亲如今身子重,爹爹又快回来了,我只怕有人在这当口儿对娘亲做些什么,请嬷嬷和姐姐守紧了昊极院,不该传的消息连一丝风声也不许传到娘亲的耳中,若有人使坏,嬷嬷和姐姐只管将人暗暗捆起来,我自会发落她们。”
季无忧之言说的宁嬷嬷和彩锦都傻了,她们两人愣愣的看着季无忧,不知道大小姐在说什么。
季无忧压低声音急道:“宁嬷嬷,彩锦姐姐,你们只听我的,只要保得娘亲平安,无忧将来必重重报答两位。”
宁嬷嬷到底是积年的老嬷嬷,她最先反应过来,立刻跪下正色说道:“大小姐放心,老奴便是舍了性命也不要也会守住夫人。”
采锦也回过神来,跪下说了同宁嬷嬷一样的话,季无忧深知宁嬷嬷与彩锦极为忠心,便扶起她们道:“多谢两位,如今你们只守紧昊极院,我先去前头,记住,凭什么以消息都不许传时来。”
说罢,季无忧便快步走了。
跟在季无忧身后的赵嬷嬷不解的问道:“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季无忧也不停下脚步,只飞快说道:“嬷嬷,你也不用问我是怎么了,只记得从今以后,要处处小心谨慎,我们大房将来如何,就在这几日了。”
赵嬷嬷被吓的心里突突直跳,暗暗思量道:“难道是国公爷出事了?”
☆、第五章闻噩耗〔下〕
季无忧刚刚走进春熙堂的院子,便见府中管家季忠引着三个穿着太监服饰的人正往里走,当中一人身着银白素服,旁边两个小太监的服饰颜色也很素净。季无忧知道这是皇上派来人报丧兼宣恩旨,她还记得当日前来宣旨的是与父亲关系极好,自幼便一起陪在皇上身边,有着过命交情的勤政殿总管陆炳,便紧走几步扬声唤道:“前面可是陆伯伯?”
前头的一行人停下脚步齐齐回过身来,季忠忙跑过来躬身压低声音道:“大小姐,陆总管奉圣意前来宣旨,您可不敢耽误着……”
陆炳见叫住自己是的平生最敬佩的好友季之慎的大女儿,便向季忠摆摆手道:“不妨事。”说完他快步走到季无忧面前蹲下身子,轻轻的唤了一句:“姐儿叫住咱家可有什么事?”
季无忧双眼直直的看向陆炳的银白素服,低低道:“陆伯伯,我爹是不是……”话未说完,季无忧的眼泪便盈满了眼眶。
陆炳万没想到季无忧问的竟是这个,他双眉紧皱,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告诉这个七岁的孩子她从此没了父亲的噩耗。
管家季忠一听大小姐说的话,再看看陆炳的神色,不由双腿发软跪倒在地,哀声问道:“大总管,我们国公爷……”
陆炳不错眼珠子的看着季无忧,见这个女孩眼中不独有悲伤,更多的却是坚强,他伸出双手握住季无忧的双肩,缓缓点头低声道:“无忧,国公爷为国捐躯了。”
季无忧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可是再听到陆炳宣布,她还是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陆炳见季无忧抖的厉害,小脸儿惨白惨白的,编贝般的牙齿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陆炳心疼极了,轻轻将季无忧揽入怀中,用极低的声音在季无忧耳畔说道:“好孩子,伯伯知道你难过,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你是国公爷的长女。”
季无忧颤抖着用力点头,艰难的说道:“陆伯伯,娘亲身子重,这消息……得先瞒着她。”
陆炳看着季无忧,片刻之后才艰难的点了点头。
这时三老爷季光慎已经迎到院中,他见陆炳正和大侄女儿季无忧说话,便快步走上前来笑着招呼道:“大总管好。”
陆炳站起身来迎着季光慎,低低说了几句话,季光慎脸色大变,他也不顾什么仪态,只匆匆用袖子抹去眼中涌出的泪,点头道:“多谢大总管,光慎这便去安排。”
陈老夫人在慈萱堂得了消息,她听说勤政殿大总管陆炳来传旨,笑的脸上如同开花儿一般,一叠声的对旁边的丫鬟嬷嬷们说道:“必是封赏你们国公爷的恩旨,快快更衣接旨。”
一时丫鬟们都忙碌起来,服侍陈老夫人按品大妆,少时梳妆已毕,但见陈老夫人头戴赤金点翠五凤镶珠冠,身着绛色团花一品诰命袍,披一条织金如意翟鸟大带,整个人显得格外喜气洋洋。陈老夫人兴冲冲来到春熙堂,见二儿媳三儿子三儿媳都在,独独不见大儿媳杨氏,倒是大房的长孙女儿季无忧在这里。
陈氏立时不高兴了,只皱眉沉声斥道:“老二家的越发没有成算了,怎么没请你大嫂出来接旨,她虽然身子重,可也不能连旨都不接,知道的是你心疼嫂子,不知道的岂不让人说你大嫂没有规矩。”
柳氏一脸为难的上前解释道:“母亲息怒,不是儿媳不曾安排,实实是三叔和忧姐儿不许惊动大嫂。”
三老爷季光慎忙上前道:“回禀母亲,大嫂身子重,陆公公说皇后娘娘特许大嫂不出来接旨的,一切等大嫂分娩过后再说。”
陈氏心里咯噔一下,她惊疑的打量春熙堂上众人,见人人面无喜色,个个神情肃穆,大孙女儿季无忧虽然强自抑制着,却怎么也掩不去那浓浓的悲伤。
“出了什么事?”陈氏颤声问了起来。
堂上之人刷的齐齐跪了下来,季光慎悲声道:“母亲,大哥他……他为国捐躯了……”一言未毕,季光慎便伏地痛哭起来。他这一哭,季无忧就再也忍不住了,整个人哭倒在地上,一声声泣血般的叫着“爹爹……”
陈老夫人如遭雷击,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一时春熙堂上乱成一团,哭声传到被安排在偏厅用茶的陆炳等人耳中,陆炳不由摇头长叹,眼圈儿也红了。
好容易救醒陈老夫人,众人也都收了泪,陈老夫人悲声道:“既是皇后娘娘有旨意,那就先瞒着你们大嫂,等她平安生下孩子再说。老三,去请陆总管宣旨吧。”
陆炳来到正堂,见香案已设,自陈老夫人以下,众人都已经跪等听旨。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将金五彩底白玉卷轴的圣旨展开高声宣了起来。
因已经知道靖国公季之慎为国捐躯,除了季无忧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低声缀泣之外,别人都忍住了眼中的泪,只含悲默默垂头。
及至听到追封季之慎为忠勇郡王之时,除了季无忧之外,所有人都愣住了。让陈氏等人更惊讶的还在后头,皇上不独追封季之慎为忠勇郡王,还特旨加封杨氏为郡王太妃,季无忧为萱华郡主,季无忌子袭父爵,成为大燕国史中年纪最小的郡王。
对杨氏母子三人的加封大大出乎陈氏等人的意料,而没有加封陈老夫人又让她心生暗恨,却不敢当着陆炳之面表现出来。
相较于陈氏的暗恨,柳氏则是赤果果的嫉妒,本来她就嫉妒大嫂杨氏,如今便已经由嫉妒升级为恨了,她恨为什么一切好事都没有自己的份,那杨氏有什么好的,死了丈夫她还能当上太王妃,这真真没有天理。
柳氏却不想杨氏得到的一切都是以失去丈夫为代价的,她如何想要。若是让她自己选,她宁愿自己什么都不要,也要丈夫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回来。
陈氏很快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她向上叩头悲声道:“臣妇代大儿媳谢皇上天恩。”
陆炳虚扶一把,柳氏和叶氏忙将婆婆扶起来,分宾主落座后陆炳道:“老夫人节哀,郡王的灵柩明日就到,府上安排起来吧。”
陈老夫人点点头道:“有劳总管费心,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