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个目标差不多就快达到了,起码他完成了教皇先辈们没有完成的任务,扭转了教廷的负面影响,改变了大家对教廷的看法,甚至不惜身先士卒深入敌军后方进行破坏活动,结果现在,这种可歌可泣伟大光荣的行为非但没有换来好报,反而让他变成了一个幽灵。
现在只能在空中飘,找不到身体,可不就是幽灵么?
雅尼克不知道自己“飘荡”了多久,他一直找不到梵舍里奇,也找不到自己的身体,他猜测自己可能已经死了,但这种感觉又有点不确定,起码上一次“穿越”到奥林大陆来的时候,他依稀记得,并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
时间在以他所不知道的方式流逝着,就在雅尼克对眼前的景物感到厌烦时,所有的一切就像流沙一样飞速消失,呈现在他眼前的仿佛是录像快进的情景——
被夷为平地的森林再次冒出了代表新生命的嫩绿,嫩绿慢慢茂密起来,小苗长成了小树,小树又长成参天大树,森林再次恢复了生机,而此时距离众神的时代,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
雅尼克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黑暗森林成长记”,忍不住兴起一股焦躁的情绪,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还能不能摆脱现在的幽灵状态,就算没法复活,起码也不要让他只能被固定在这里啊!
这个念头才刚刚产生,眼前的景物再一次变幻,四周的森林如建筑在流沙上的城堡一般坍塌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惊叹的,广袤无垠的宇宙。
看不清边界的空间里,无数大大小小的星体挂在广阔的黑色幕布上,它们所散发出来的光线照亮了这个宇宙。
与此同时,雅尼克也感觉到,和之前像看着电视屏幕的抽离感不同,有一股强大而柔和的力量正在他的四周缓缓流淌,那种感觉非常难以形容,如同最轻柔的春风抚摸着脸颊,又如同潺潺溪水拂过身体,舒服得令人忍不住想要沉睡。
这又是哪里?
这里就是法则的终点。
有一个声音突兀地在脑海里回荡起来,对他的问题作出解答。
你是谁?雅尼克又在心里问道。
我是法则,在不同的世界,你们有不同的叫法。
雅尼克:你是神明?
法则:不,相较你们而言,神明只是比你们高级的智慧存在,我就是法则,我不是你们所模拟出来的任何实体,我存在于各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而任何事物都有法则。
雅尼克: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现在的状态,是灵魂脱离了躯壳吗?
法则:是的。
雅尼克:那么我还能回去吗?
法则:当然可以,你现在这种状态只是暂时性的,只要你想,就可以回去。
听到自己可以回去,神官总算放下一颗心。
雅尼克:我心中还有许多疑问,希望能从您这里得到解答,比如说,我当初来到奥林大陆,应该也是突破了时间的规律,奥林大陆本来不应该有我的继续存在,而我来到这里,不仅改变了教廷的走向,也改变许多事情,难道我不应该像众神那样受到法则的惩罚?
法则:任何事物都有它自己的发展规律,你会来到这里,同样也是规律的一种,你本身并没有去强行改变他,而你说的那些神,他们创造出命运转盘,并企图改变自己终将陨落的命运,但其结果也只不过是加速他们的陨落。
雅尼克:我想我能够理解这其中的含义了。魔物位面的裂缝造成与火神、我、梵舍里奇有关,火神已经陨落,而我是剩下最有可能弥补错误的人,所以绕了一圈,开始和结果都应验在我的身上,也许用另一个世界的说法,就是因果关系。
法则:是的,如果不是这样,你也无法与我直接沟通,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领悟到法则的奥妙,他们只能将自己的命运归结于各种外力,实际上法则同时也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
雅尼克:这么说,实际上我在与自己的心灵沟通?
法则:你可以这么理解,每个人的敌人,永远是自己。
雅尼克感觉自己没有什么需要问的了,他主动停止了这段对话,任由那股暖洋洋的舒适感席卷全身。
是该回去了,克里斯和安斯应该会很着急吧,不过不知道自己的躯壳还落在什么地方……
他这么想着,然后感觉自己的“身体”再次飘荡起来,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冒出来与他对话,眼前也变得一片漆黑,就像堕入深渊一般,回归沉寂。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听到耳边再一次响起声音,若有似无,忽远忽近,就像有人在说话。
雅尼克觉得自己非常疲惫,虽然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身体,只剩一段灵魂在外面“飘荡”,他很想让这些说话的人闭嘴,让他能够好好地睡上一觉。
于是他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费力地撑开眼皮,光线随即从眼帘外面漏了进来。
然后,一个大头也闯进了视线。
“亲爱的,你终于醒了!”对方差点就热泪盈眶了。
“……你是谁?”雅尼克艰难地动了动嘴巴,他觉得自己的关节好像快要生锈似的,连说话都变得有点难度。
“………………你不记得我?”对方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然而雅尼克很快就被另一个人抱起来,对方端着一杯花蜜水,面无表情,动作温柔地一点点喂他喝下。
雅尼克总算露出一丝笑容:“克里斯。”
克里斯:“嗯。”
雅尼克:“看见你真好。”
克里斯:“我也是。”
血族亲王怒了:“你为什么记得他,不记得我!难道昏迷了三年,连记忆都选择性丢失了吗!”
雅尼克懒懒道:“亲爱的安斯,把仪表整理一下吧,络腮胡并不适合你,我差点就没认出来。”
外面的天气很晴朗,不是吗?
能够看到你们,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解惑:之前有读者问,为什么到结局这里,要写那么多角度浪费时间?答:这不是浪费时间,因为最后的决战时刻,雅尼克没有跟其他人在一起,所以必须分角度写,才能全面,否则如果就只有雅尼克跟法则的对话,那就实在太单薄了,根本没有大战的体现。
181
在奥林大陆,雅尼克·希尔已经成为一个传说般的人物。
尽管他还活着。
不过在更多人,尤其是年轻人的心目中,雅尼克·希尔对他们而言,却是一个偶像。
关于这位传奇式的教皇陛下,大陆流传最广的版本是这样的:
作为梅克伦前主教的养子,雅尼克·希尔在其养父死后遭到政敌追杀,不得不在大陆逃亡流浪,受尽磨难,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没有磨灭雅尼克·希尔的意志,他从炮火中的拉塞雷纳归来,用自己的行动树立了声誉,并在以后的经历中,一步步扭转局面,在短短几年内,就从一个普通神官,登上教皇的宝座,并以一己之力打败魔物,成为史上最年轻,也是最有作为的教皇陛下。
然而还不仅仅如此,年轻的教皇陛下对日益腐败的教廷进行了改革,大力提拔中下阶层的神官,开放宗教图书馆,使得更多神官能够接触到高深的光明魔法,他甚至跟法师达成和解,与大陆上的其他各种族也签订互不侵犯的友好协议,一举改变了几百年来教廷日趋没落的声望,使得人们在一听到“教廷”时,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印象不再是“宗教审判”、“异端”、“迫害”等负面的词汇,而是“俊美”、“大陆第一美人”、“温和”等等,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是的,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教皇陛下,还是一位美人,从吟游诗人唱遍大陆的诗歌,以及亲眼见过他们的口耳相传中,不难想象教皇陛下的美貌。
有鉴于此,雅尼克·希尔陛下,成为了一个励志的符号,即使很多年轻人对于加入教廷就终身不能娶妻这一点敬而远之,但是现在,如果一旦被发现有光明魔法的天赋,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选择加入教廷,因为那不仅意味着自己很可能将会拥有一份光明的前途,也意味着自己能够更加接近教皇陛下。
据说即使是各国的美貌公主们,只怕也比不上那位陛下百分之一的风姿。
又据说,今年报名想要进入教廷成为圣骑士的人比以往要多很多。
又据说,在教皇陛下身边侍奉的侍从神官们,每天起床的时候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再据说,根据不完全统计,现在大陆各地的神官们的幸福指数,普遍要比魔物战争之前来得高,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现在的处境改善了很多,也因为他们拥有一位伟大的教皇陛下。
而现在,这位众人眼中伟大的教皇陛下正在做什么呢?
诺曼是刚刚从地方教会调到中央教廷的神官,因为表现出色,他被任命为教皇陛下的侍从神官。
按照规定,教皇陛下可以拥有八位侍从神官,这些侍从神官除了会侍奉教皇的饮食起居之外,也会负责一些日常事务的协助处理,换句话说,有点像领导的秘书,如果干得好,以后是会受到提拔和重用的。
所以侍从神官一职向来就是教廷里人人趋之若鹜的,更不要说现在这位陛下温柔貌美,和蔼可亲,即使待在他身边一天不说话,光看着美人也是赏心悦目啊!
在其中一位侍从神官因为任期已满被调往梅克伦担任副主教,协助战后的梅克伦教会重建,诺曼就是这么被递补上来的。
得知这个消息的他高兴得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在上任的第一天,他因为太过紧张,把本来应该端给教皇陛下的布兰卡茶弄错,换成了碧柠花蜜,发现错误的时候诺曼差点急得要哭出来,不过教皇陛下不仅没有与他计较,还夸他把花蜜水调得很好喝。
陛下果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呐!
当初,在魔物大军进宫嘉德帝国的时候,诺曼正好待在圣玛尔城的前线帮忙,结果就在众人以为圣玛尔城也要失陷的时候,事情竟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他念诵着咒语,伴随着咒语,那些魔物通通被突如其来的强大气流卷进去,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场可能会使得大陆灭亡的战争就此消弭于无形,在那天之后,诺曼都无数次后怕,因为如果再晚一点,圣玛尔城就要沦陷,圣玛尔城一沦陷,嘉德帝国的防线就会彻底溃败,在当时的情况下,帝国的灭亡几乎是可以预见的,如果嘉德帝国也灭亡了,那么其它各国的命运如何,似乎也是不言而喻的。
但是那个咒语拯救了大家,诺曼第一次无比感谢上苍的垂怜,他也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生命的可贵,而在不久之后,他才听说,那时响彻每个人耳边的咒语,出自于教皇雅尼克·希尔陛下之口。
从那以后,诺曼就成了教皇陛下的死忠粉。
叩叩叩。
诺曼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在成为侍从神官之后,他也学会了敲门的技巧,不能太急,不能太慢,不能太用力,那样都会让人感觉不舒服,而诺曼希望自己能够做到最好。
“……请进。”
这次不像往常,教皇陛下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应,而且听起来还有点儿鼻音,这让诺曼有点担心。
他赶紧推门进去。
陛下坐在床上,身后靠着枕头,身上盖着被子,前面则放着一张小矮桌,专门用于在床上用餐的那种,不过教皇陛下现在将它用来办公,诺曼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堆着一些红色的纸条,看不出有什么用。
“陛下,您该吃早餐了。”
“好的,谢谢你,诺曼。”教皇陛下对他笑了笑,鼻子看上去有点发红。
“陛下,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诺曼很担心地道,他放下餐盘,就要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