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殿下何必叫臣妾来观战?”
靖睿拿过宫婢呈着的球杖,瞥了眼佑晴,把眼睛笑成一线天:“当然是为了验证你的头骨和马球,究竟哪个更硬一点。”说完,转身返回马上,朝佑晴哼了一声,策马回球场中央去了一边走还不忘回眸睇她。
顺恩赔笑,道:“王爷在同您说笑,您千万别当真。”
哪里是说笑,分明是死亡威胁。佑晴坐立不安,可这时起身移动,就怕他再真的一马球扫来。正在煎熬的时候,她看到从前殿的方向急匆匆跑来一个报信的兵丁,一身的尘土,想必是远道而来。
那兵丁站在场外,焦急的踮脚眺望宋靖睿的方向。很快,靖睿让比赛暂停,而那兵丁则迅速进入球场,跪倒他的马下,仰头说了什么。
佑晴就见宋靖睿右手一松,球杖落到了马下,他失神的下了马,身子僵硬的向南走了几步,忽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而场内的护卫们亦随着王爷,齐齐低头跪下。
助阵的锣鼓次第停歇,瞬间,刚才还喧闹的球场静的吓人。
佑晴不明白发了什么事,站了起来,和顺恩一起等消息。此时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哀然对顺恩道:“……南京刚来的消息,陛下驾崩了。”
皇帝驾崩了。
她懂了,跪在那里的宋靖睿在向南拜自己的父亲。
她是臣民,还是宋家的儿媳,当然也要拜,便徐徐弯膝向南方默哀。
—
自从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宋靖睿立即召见了当地的官吏,和他们商量国丧期间的事务。
王府内一片缟素,刚出了冬日,却又见一片纯白。
当夜,很应景的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到傍晚时,才渐渐的风停雨歇,佑晴看着宫灯在地面的积水上映出的点点昏黄亮光,不禁叹了一声。
据说王爷见完三司的官员,就一直在银安殿内喝闷酒。
佑晴低头,想了想自己的父亲,无论是在现代社会还是在这里,父亲的角色都是缺失的。现代社会的亲生父亲就不用说了,他就是个电话号码加银行账号,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面,考虑到他按时支付生活费,佑晴对他的印象不算太差。而穿越到这里,蓝佑晴的父亲舞阳侯五年前就病死了。
“娘娘,高公公派人来说,殿下请您去银安殿。”
她似乎隐约有这种预感,所以被他唤去,她竟然没感到意外。室外的雨雾冰冷,而进入银安殿内后,她只觉得比外面还要冷。她后悔了,多穿件衣裳出来好了。
他身子歪在宽大的软榻上,榻上有一方矮桌,摆着银壶玉盏,靖睿正捏着一个白玉酒盏放在胸前,见她来了,笑着坐起来,十分兴奋的朝她招手:“过来,陪本王喝一杯。”
佑晴坐到矮桌另一侧,她这会周身透着凉意,喝酒暖身正好,便如他所愿,斟了一杯酒,慢慢啜饮。这时靖睿忽然将身子探过矮桌,手抵住她酒盏的底部,向上
一扬,把一杯救都灌进了她口中。
他笑道:“酒钱又不用你出,那么节省做什么,一口喝净了,才是本王的王妃。”
这酒自有一股清洌的醇香,并不难喝。佑晴抿去嘴角的酒渍,又斟了一杯,镇定的问宋靖睿:“殿下,怎么想到要找臣妾来陪您喝酒了?”靖睿咬着酒盏边缘,双眼朦胧的道:“在大丧期间,他们都不敢陪本王喝酒。”
“……”所以你就拖我下水?
靖睿笑眯眯的道:“这回你高兴了吧,皇帝驾崩,太子继位,你堂姐是皇后娘娘了。”佑晴瞭他一眼:“臣妾要是那么想的话,还能算是人吗?殿下的父皇驾崩,臣妾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靖睿一怔,闷哼哼的继续饮盏中的酒,只是不时抬眸看佑晴一下,过了一会道:“你怎么不劝本王,别人听到本王要喝酒,都吓的磕头求本王。”
“喝都喝了,喝一口是错,喝一壶也是错,不如索性喝到烂醉如泥。”佑晴道:“再说您因为陛下驾崩,伤心难过,喝点酒,心里能好过些。”
靖睿把酒盏一撂:“本王哪有……”朝她瞪了瞪眼,又把音调降了下来,黯然道:“自己的父亲去世,身为人子怎么能不伤心……”心中一阵酸涩,忙喝酒来压。半晌,他又朝佑晴笑道:“蓝佑晴,其实你也不是没优点,比如你很诚实,如果你进门的时候,假惺惺的为皇上哭丧,本王一定赏你一巴掌。”
“……”佑晴怒了努嘴:“为什么?”
“本王离开南京差不多快五年了,之前在宫内每个月见父皇的次数也不多,所以纵然他最疼本王,可是本王的脑海里他的样子却十分模糊,听到他驾崩了,本王心中不是滋味……却远没达到失声痛哭的地步。更别提你这个外人了,你哭了,恰好证明你虚伪至极。”
“……可是按照规矩,是该为皇帝哭丧的……”
“哈,是啊,规矩。按规矩,本王不能离开封地,不能进京吊丧,一旦离开南京来到封地,就注定见不到他们了!”
先皇驾崩,新帝登基,乃是政权更迭最敏感的时期,倘若此时藩王敢进京,就按照谋逆惩处。
故此,父皇驾崩,母后殡天,这些在封地的儿子们都无缘见上最后一面,甚至不能为离世的至亲做些什么。
靖睿呵呵笑着,继续斟酒,这时他猛地一怔,对佑晴道:“不,或许,其实你想
为皇帝哭,可是你根本就哭不出来。蓝佑晴,你有眼泪吗?那天晚上那么对你,还有今天用马球打你,都没见你流一滴泪。”
“……臣妾大病之后,遇到事情反应略有些迟钝……其实臣妾内心是非常害怕的。”
靖睿冷哼一声,将杯中的酒饮尽,把身后的引枕拽了拽,舒舒服服的靠着,眯着眼睛看佑晴,盯着看了一会,一撇嘴:“还是不觉得好看。”便将眼睛闭上了。
佑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静观其变,过了一会,听到他呼吸匀称,而睫毛在微微颤抖。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瞌睡药。
既然对方睡过去了,她就撤退了。正准备下榻,就听到宋靖睿低喃了一声:“……父皇”而眼皮下渐有泪痕。
佑晴一惊,忙探身去看,这厮难道真的哭了?
可就在这这时,宋靖睿竟猛地的睁开了眼睛,和佑晴四目对视。他呆了呆,突然腾地向后移动身子,直贴到墙壁上,然后用手不停的拍自己脸、脖子和前胸。确定无事,才长跪在榻上,把矮桌一掀,揪住蓝佑晴,怒道:“你靠过来想做什么?”
“殿下刚才的姿势不对,臣妾想叫您起来重睡。”
“啊,什么?”
佑晴淡定的说:“殿下不知道吗,醉酒的人是不能身子‘窝’在那儿睡的。否则的话,呕吐物容易堵在喉咙里,窒息死亡。臣妾来的路上,就听说,有个兵丁淹死在自己的呕吐物中了。”
靖睿:“……”
这时殿外的宫婢听到掀桌的声响,闯了进来。见王爷揪着王妃的衣襟,都吓了一跳,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靖睿怒指殿外:“谁叫你们进来的,都滚出去!”那些宫婢便赶紧低头转身出去了。
这边厢靖睿还揪着佑晴不放:“胡说八道!”
“那殿下,以为臣妾要做什么?”
“谁知道?!”
她道:“既然谁都不知道,那就是臣妾根本没想做什么喽。”
靖睿见她居然顶嘴这般顺溜,把她衣襟往上又提了提,将她拽到眼前,道:“谁知道你动了什么歪心思……”话一出口,心道,哎呀,她不是要勾引我吧。想到这,借着酒劲儿,脸上竟又红了几分。浑然不觉间,气氛也觉得尴尬起来。
佑晴见他愣神,本来纳闷,此时见他这样子,猛然间心中道,这
家伙不是以为自己要偷吻他吧。她便立即露出嫌恶的表情,咧着嘴痛苦的将脸别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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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3= 耐你们!
☆、一周目(9)
他亲爹和亲哥都没给他脸色看过,可偏偏蓝佑晴数次当着他的面甩他白眼。
而温润如玉,温文尔雅,形容的是他亲哥,不是他。
所以方才还暗暗得意的靖睿见佑晴露出厌弃他的表情,当即恼羞成怒,另一只手掰正她的脸:“你这什么态度?”
他内心想法如何,皆出自她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只得道:“臣妾哪敢有什么态度,硬要说的话,那就是殿下不相信臣妾的解释,臣妾颇为无奈。”
刚才那种咧嘴嫌恶的表情能叫‘无奈’?可她这会,睁着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静静的和他凝视,倒看的靖睿拘谨起来。他慢慢放开她,自己坐回到榻上,支着一条腿,斜眼看她:“你再敢对本王不敬,有你的苦头吃。”
佑晴眼皮垂低,慢悠悠的说:“臣妾有罪,臣妾告退。”
靖睿刚才在睡梦中被吓醒,这一觉睡的不实,加上酒劲又泛上来,头隐隐作痛,他两指揉着太阳穴,道:“先别走,叫人端碗醒酒汤来。”
“是。”她小步出了内室,招来顺恩,让他去准备醒酒汤。那醒酒汤早就备好了,听说王爷要饮,顺恩赶紧吩咐人去端,转眼就到了佑晴手上。她稳稳的端着那碗汤,生怕洒了一滴,再被他挑毛病。
靖睿喝了几口后,再饮不下去,将碗一撇,丢到了地上,那薄胎的玉碗便摔了个粉碎,和早先的一地狼藉做了伴。
“……”佑晴吃惊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靖睿只一味喝酒,连个下酒菜都没有,空腹饮酒的后果这会都找上门来。他胃不舒服,拧着眉毛往榻上一趴,瞪佑晴:“你想说什么?”
“……为,为什么不把碗递给臣妾,而是扔了?”败家也没这么败的吧!
靖睿不耐烦的道:“本王耳朵空的慌,想听个响,与你何干?”
“……”是啊,与她何干,她便福礼低声道:“是臣妾多言了,臣妾……”不等她说出‘告退’两个字,就见宋靖睿忽然一抬手,揪住她的前衣襟,将她拽到榻边,道:“耳朵里还是空落落的,给本王唱个曲儿听。”
她相信就是真正的蓝佑晴也不会唱曲儿这个技能的:“臣妾不会。”
靖睿不依不饶:“随便哼两句。”
“臣妾怕只是随便哼两句,哼的不好,让殿下听了头疼。”
r> 靖睿一啧嘴,扯着她的衣袖,怒道:“叫你哼,你就哼。”佑晴不为所动,道:“殿下想听,叫人传歌姬来。”靖睿道:“喝酒就算了,国丧期间,怎么能让歌姬又唱又跳?你当本王真的没心肺吗?”说着这句话,晃着她的胳膊,口中不停的道:“哼一个,哼一个,哼一个,哼一个……”
佑晴无可奈何的道了一声:“臣妾哼就是了。”来阻止他的叨咕。靖睿这才露出笑容,往榻里挪了挪身子,空出个地方给佑晴坐。佑晴只能依照所言,哼个曲给他听。可刚要酝酿一下,起个调儿开哼,就见宋靖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她便觉得唇齿艰涩,挤不出声。
“怎么不哼?”
“您看着臣妾,臣妾十分紧张,故此难以开口。”
靖睿不耐烦的说道:“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将眼睛一闭,头枕着双臂,仰靠在榻上,将一条腿扔到她腿上:“这回行了吧。”
没他盯着看,她放松了许多,音调自然而然的喉咙里逸出,舒缓、平静,安宁。靖睿本就困倦,此时这轻柔的曲子就像一双无比温柔的手轻抚着他,助他入眠。
靖睿一翻身,将一只胳膊也扔到佑晴身上,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等他再度睡了过去,佑晴也打了个哈欠,喃道:“真是的,这《摇篮曲》哼的,我自己都困了。”她把宋靖睿的胳膊腿从自己身上移开,想起身离开,却发现裙摆也被他压住了。她便眼珠一转,心道何必冒着冷雨回存心殿,就搁你身边睡一夜,明早起来吓死你。
佑晴抓过一个靠垫枕好,挨着宋靖睿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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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王自从到了封地,包括藩王间互送的玩物歌姬在内,无数女子明着暗着想勾引他,爬的他床。只是宋靖睿那会还没缓过神来,对这些事极端排斥。渐渐的,府里的宫婢和歌姬们,知道小王爷对女子不大上心,宁愿打打马球,看看搏兽。暗地里难免猜九殿□体有些问题,一个个的都不再动以色媚主的主意了。
但这些女子的行为,再加上在宫中的所见所闻及兄长对他的影响,给他留了个印象,就是他这等尊贵的人物,是女子人人都想勾一勾的。蓝佑晴稍有和他亲昵的举动,他就自然而然的往那方面想。
这一大早睁开眼,就见自己面庞寸余外的地方出现一张娇艳容颜,她人尚在睡梦中,闭着眼,较之平时,看不到那双透着若即若离冷意的眼眸,但看
五官,倒有几分可爱的憨态。
于是靖睿脑海中不由得再次得出结论,她昨夜不走,就是投怀送抱,引自己同她圆房。他皱了皱眉,毫不怜香惜玉的推了王妃一把:“快起来!”
佑晴被他弄醒,慵懒的望向他:“嗯?”但心中却想,自己居然没在他前面醒来,不知他醒来看到自己睡在一旁,吓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