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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在江夏我偷偷带了缘去看孔雀,无忧就一直在生我气,除夕夜还把我挡在了朝凤宫外,太后为了哄她让我自己玩去。
    我躺在房顶上望着此起彼伏的烟花,想不明白她在气什么,一张清秀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令漫天烟花都失了颜色。
    我惊坐起来:“太子殿下?”
    “我十几岁的时候与父皇母后关系也不好,甚至还仇恨他们。”
    他蹲在我身边说。
    “您今日生辰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来找你讨碗长寿面。”
    “去你东宫做。”
    此时朝凤宫内,太后笑问:“你爹又怎么惹你生气了?”
    无忧气恼道:“以前我只知道他贪图享乐,没想到他还卑鄙自私,我怎么有这样一个爹!”
    “哦?怎么卑鄙自私了?和奶奶说说。”
    “首先,他明知出家人戒色,还去勾引了缘,了缘不谙世事,若真被他迷惑,定会被天下人唾骂,说什么飞蛾扑火,他根本没有替了缘想过!其次,今日祭祀大典上,肯定是他冒犯了天地,却让翼王顶罪,被人骂卑鄙无耻,一点也不冤!”
    太后道:“他年少时行为欠妥,也不至于这么荒唐,怕是接二连三的打击令他封闭了真心,明天奶奶一定好好敲打敲打他。”
    无忧又为她几日都对我避而不见而自责:“其实我也不想生他气的,只是一想起他的所作所为,就觉得他和我心目中的爹爹差好远,气就不打一处来。”
    太后笑道:“这是因为你要长大了,发现了父母的缺点,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一阶段的。”
    东宫内,女眷携子女去赴宴还未归,无止境放弃了山珍海味,津津有味地吃我做的长寿面,对面还摆了两碗,一碗给我,一碗——给死去的我。
    “父王……”
    一个四岁左右的孩子倚在门口怯生生地唤着,尽管他生得瘦小,身上的衣裳也短了一截,紧接着一位宫女跑了过来,为她没看好皇孙打扰了我们而告罪。
    “……铮儿?”
    无止境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其他皇子皇孙都随母亲去参加宫宴了,无铮只能躲在东宫最偏僻的一角挨饿受冻,见一面自己父亲都是下人失职,只因他母妃被人陷害成了杀人凶手。
    “阿嚏!”
    无铮站在门口打了个喷嚏,瘦弱的小身板还不住颤抖,看着热气腾腾的面咽了咽口水。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没娘的孩子很难生存,我想起了曾经的无尘,对无铮招手道:“铮儿快来,吃碗热面。”
    我只管喂饱他们父子,接下来的家务事还是由无止境自己处理。
    无忧陪伴太后宿在朝凤宫,我一人回家,王府到处都贴着了缘写的“福”字,我画的那幅画也被裱好挂在了乐宗堂,府里人都可以去表达自己的怀念,她们人缘还不错,香火鼎盛,我也添了三炷香。
    大年初一我去给太后拜年才得以进入朝凤宫,打发走其他皇子皇孙,太后拉着我闲话家常,说起了昨日祭祀之事。
    我向太后跪下认错:“奶奶,是孙儿自私,不想再离开您和无忧,害无垠顶罪,请您责罚!”
    太后叹道:“当年无垠害你被流放,如今他代你被贬,真是因果循环,事已至此,你知错就好,起来吧。”
    我起身,无忧从寝宫出来,向太后告辞,若不是她无意中白了我一眼我还以为我隐身了。
    望着门口消失的倩影,我抓着头发不解:“奶奶,无忧她为何恼我?”
    “她是担心你害人害己,和奶奶说实话,你对你带回来的小和尚是什么心思?”
    我对了缘什么心思?
    我只觉得他是吸引我的一团光,令我抑制不住本能而往上撞。
    若说爱,确实算不上,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我再也不会付出真心。不去爱,当背叛和失去的时候也就不会心痛了。
    见我低眸沉思,太后说:“你若爱他,就不要毁了他的修行;若不爱他,更不能诱他破了清规戒律。有南宫染霜的前车之鉴,我们都希望你能慎重行事。”
    我恭敬道:“是,孙儿知道怎么做了。”
    “你舍得吗?”
    本来消失的倩影从门后闪身出来,带着些许不信任。
    我对她微笑:“能换无忧不生气,没有什么舍不得。”
    我向皇上讨了南城晋昌坊原九尾狐庙的旧址,打算为了缘盖座寺院。
    寺庙未落成之前,了缘暂住煜王府。我答应了无忧,在此期间,我不可对他有非分之想,更不能有亲密之举,无忧才不再与我冷战。
    是以我教了缘识字都拉着无忧监督,才半日她就受不了了,警告我要自律,自己出去玩了。
    了缘不放过一切识字机会,见到任何汉字都要搞清楚它们姓甚名谁。在我断发被公开并引起所有人口诛笔伐的时候,他在街上见到了京师最畅销的刊物——京师小报。
    回府后,他拿出小报。
    “煜王公然……什么发,九竟是……其师……火祖还是情深……”
    他磕磕巴巴地读着最大的标题。
    “煜王公然断发,究竟是欺师灭祖还是情深义重?”
    在所有人都认为我欺师灭祖的情况下,该标题下的文章居然说是因为我为悼念亡妻及子女,不仅请了高僧为他们超度,还断发以表思念。
    京师小报头一次说我好话,皆因皇上不想在明日文景二十五年第一次朝会上听到所有人都来声讨我的发型。
    了缘继续看文章,也不知他读懂没读懂,我说:“这上边大都是胡说八道,不看也罢。”
    “阿七,我不会超度怎么办?”
    他难为情地将眉头皱成了“八”字。
    “不会就不会,我也不是让你来超度的。”
    “那让我来做什么?”
    来吃了你……
    我心想。
    蓝若突然挡在了了缘身前,警惕地看着我,我一时忘了编瞎话。
    “对了!我想让楼月给无忧做件雀金裘的,居然给忘了,你安慰安慰蓝若,让它多长些毛,我去找楼月!”
    一连几日都不见秦楼月踪影,我连问了几个人才知她不在府中,而是回了“娘家”。
    她娘家就在王府旁边,原主人因怕被煜王府“凶宅”的风水危及,举家搬迁,秦川阳成亲时以低价买了下来,不仅有了个家,他当差也方便。
    正值年节,今日我也不出门,秦川阳歇在家里,还邀请了些拜把子兄弟,一同宴饮,站在门口就能听到屋里的觥筹交错之声。
    楼月和她嫂子在厨房里忙活,几个孩子在院里嬉戏,见门口站了个人,最大的一个大概五六岁,朝我身上扔了只爆竹,我手指一弹,爆竹升上了空,炸成一朵小花。
    爆竹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还有人受了惊吓打算骂一骂孩子,在看到我的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秦川阳率先迎了出来,乌泱泱一群人向我行礼,秦楼月与其嫂靳安若跪在最后,向我扔爆竹的孩子吓得愣在原地。
    “免礼。”
    一个汉子有些醉意,起身贴我面前,都瞅成了斗鸡眼,吐着浓重的酒气,说:“老子居然看到真人了!人长得俊真是任性,头发剪成啥样都好看!”
    清醒的人都吓破了胆,无论我口碑如何,他们也只敢远远议论,毕竟我还有个杀人如麻、残暴不仁的名声在外。
    “王爷,崔二哥他喝醉了,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秦川阳将醉汉拉远了些,按着他跪了下去。
    “无碍,本王只是来看看楼月,她未告假就回来了,可是不舒服?”
    众人刚放下心来,秦楼月一点也不气地下了逐令:“谢王爷关心,奴婢没有不舒服,奴婢家里茅屋草舍,又窄又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请回吧!”
    她这逐令很有效,但凡尚存一丝理智的人,纷纷告退,很没义气地只留下了那个神志不清的崔二哥。
    我亦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秦川阳见状道:“王爷既然来了,就到屋里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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