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稀薄,气温升高,海平面抬升,许多大陆被海洋覆盖。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数以万计的动植物品种绝迹。人类身高严重缩水,普遍为10厘米左右高,最高不过20厘米。
在社会层面,人类的科技愈发强大,几乎每个国家都拥有足以让地球毁灭千百次的核武器,且天文学家已经发现了最适合人类移居的星球。末世几年中,人类已经在陆陆续续移民,只是去了那里的灵魂都有去无返,所以迟迟未能开展全面移民的计划。
于荒蛮地表之上,除了漫天飞行的球体磁力飞行器外还有一个灭魂器,上面布满鲜血与咒怨,用来惩处人类中罪大恶极的灵魂。因为这时人类已经找到灵魂出窍的真谛,超过35岁已经可以容貌不改,超过60岁即可重新找寻身体进行投胎。最迟在13岁时,前世记忆就会重返体内。
人类末世是在21世纪的中国开始宣扬起来的概念,那时有个叫灭度的思想,几盛不衰,被世人所敬仰。
相传那时,有个叫莲花圣女的集大成的圣人,她眉心有一莲花,纯圣胜华,光芒夺人,被世人敬仰万世。她宣扬一套灭度之法,主旨有四条
一是人生皆苦,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会遭受生老病死,失去所爱,尝受心痛滋味;
二是地球终会毁灭;
三是轮回存在,到了地球毁灭之际,面对毁天灭地的末世的灾难,仍是这时的我们。
四是和平死亡。也是她思想的中心。
那时她已经掌握灵魂复生之法,各大媒体都争相直播她起死回生之术的视频,转播量高达数百亿。尤其眉间那抹发光的金莲,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神仙佛祖之意。
和平死亡,灭度之道。再直白点,就是人类不再繁衍子嗣。她说没有人有权力让另一个人死去,同样,也没有人有权力让另一个人来到这个痛苦的世界。
莲花圣女的意思是在自愿基础上,让高智商的人孕育后代,让人类精英去面对末世之难。
至于懂得灭度之意的,那漫天漂浮的球体状磁力飞行器就是灭度之道的人自愿死去的场所。在那飞行器中,食物充足,安全保障,网络便捷,人类没有多余的感情去痛苦,他们会一直躺在那狭小的空间里,看一辈子都看不完的电视剧、打游戏,直至死亡。但这飞行器有进无出。
莲花圣人从21世纪开始便一直轮回,成为人类的精神领袖,直到末世。
离上一届莲花圣人死后已有14年还未见莲花圣人显现。这时的天下,有识之士皆自愿加入灭度之道,而好吃懒做的,更是一明白事理就进入磁力飞行器,享受人生了。剩下的,小人无知者众多,却也有野心勃勃的政治家和寥寥无几的善居士。
金莲不现,群龙无首。各国首领蠢蠢欲动,觊觎莲花圣女的位置及其背后强大的政治利益。这时贫富两极分化十分严重,许多穷人被生活所迫,选择磁力飞行器,了其一生。社会动荡,杀人连环案屡屡频现。负责历代寻找莲花圣人的护法却不去寻找圣人,反而召开自由之辩,为了显示公平,护法于各国寻找贤者,替代莲花圣人,暂时掌管莲花圣人的权势。
一时间,流言四起,各种抨击灭度思想的主张如星星之火,很快席卷各大洲,成燎原之势。其中最为代表性的便是一个叫刘天承的14岁青年。
“我们是人类,我们拥有理性,我们怎么能像被圈养的动物,让高等与高等才能生育后代呢?但凡两厢情愿,我们就有生育后代的权力!”
“人生而苦,但我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让大家在一起生活的更好!我们知道了痛苦,更应该去保护和我们一样遭受痛苦或者将要遭受痛苦的后代。且佛教的灭度本意乃是让人心向善,让世间再无痛苦,而不是将他们送进磁力飞行器,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直奔死亡,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地球是有毁灭的一天,难道我们所求的就只有自己舒舒服服的死去?难道我们就不能为子孙后代做些什么?为什么要否定自己存在的价值,都说磁力飞行器有进无出,但飞行器里的朋友,如果你们还想试图改变一下自己的人生,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多彩,就应该寻求出逃之路!那是执政者给你们的囚笼!末世变法的时刻已经到来!为守护灵魂活着就是你们的使命!”
“……”这场自由的演讲无疑是极具冒险的,因为在刘天承算盘否定了灭度之道。流传万世的道法,在他眼里,漏洞百出。而他的身旁就是灭魂器,他是带着灵魂必死的决心来的。台下各国的执政精英已经不自觉站成两派,一派支持变法!另一派则维护原有的体制。
然而就在刘天承激扬的演讲过程中,一抹金莲隐现,竟然出现在刘天承的额间。毫无疑问,如此看来,他所彻底反对的正是他自己。金莲已现,倏然变为黑紫,摇曳在他的额间,照亮着他的累世记忆。台下哗然一片。
前一秒还在侃侃而谈,左右逢源的刘天承不再言语,他只是平静地,甚至笑着,看着地下哄乱的人群。命运有时候真的就是个笑谈。
“看,无心护法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底下,混乱的人群终于又恢复了秩序,静静等待无心护法的表态。历来的莲花圣人都要讲出前世记忆,和护法之间的三世记忆,以确定莲花圣人身份的合法性。
“你是否支持灭度?”
刘天承已经有些恍惚。
“你是否支持灭度?”行至面前,头发花白的无心护法,刻意提高的嗓音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刘天承不卑不亢地答,“我需要时间考虑。”
“你可知你所反驳的是莲花圣人几世的智慧成就?”刘天承脸上尽显疲态,已经不再言语。
无心护法转身,对台下各国政治精英开口道,“前世莲花圣人临终所言,这一世出世,定会隐去金莲,游历四方。他命我维护灭度之道,但我恐难胜任,于是主持了这场自由之辩,寻求贤者,继承大任。”老人身边的人搬动灭魂器近前,开启惩处机关。
刘天承笑得了然,“你当真要背叛我。”
老人坦然地对上刘天承的眸子,“你我从未相识,何谈背叛二字。何况是你背叛了道义。少年,你行事如此决绝,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又怎会有人真心归顺于你呢?凡事并非只有黑白,这世间的道理更多的是灰色。你不能容人超越你,结局只能是你消失。”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眉间紫莲并无光芒,反而染罩黑晕,实乃巫术所致。你可知错?”
“多谢指教。”刘天承重复道,“大丈夫当有容人之度,枉费我空有圣人的虚名,今日才明白这个道理。是我对不住你。至于我是不是她,已经不重要了。”老人犹豫之际,身边的手下已经把刘天承捆束在木桩之上。
“吾为自由而生,为自由而死,虽生于末世,却深感’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今被缚于此,皆为命数使然,吾今发愿,愿赌吾之灵魂,保护这世间与我一样之人,一样遭受苦难,寻求善解之道之人。”
老护法沧桑一声“且慢”,却已经迟了,伴着刘天承的头颅被细线割断,咒怨之火燃起,瞬时,天色巨变,血月重现,天地具暗。伴着四处的核武器被无端触发,轰鸣频发。伴着海啸如同困兽般的嘶吼,地壳崩裂,火山喷发,洪水泛滥。伴着整整三天的暗夜,病毒肆虐,地球上剩下的只有天谴遗留下的徐徐业火,再无半点生机,犹如地狱。
“地球已经不适合灵魂的锻造,发自内心自省,如若你的善多余你的恶,就跟着我走;如若你的恶多过你的善,就躺在这片土地,在咒怨之火中赎罪。”发声的正是七天之后,复活而来的刘天承。
带着复苏的记忆,刘天承恍然大悟,不论是积极的自由,还是消极的自由,他们之间并不是非要彻底地否定对方。就像是灭度之道,自始至终,莲花圣人的道路就只是保护和他一样遭受苦难折磨的人。而在他的身后是满头银发的老护法。
终于,天地归于平静,地球不再生机勃勃,有的只有平静,死寂。
这天,浩瀚宇宙中的另一个星球,将迎来人类文明。跟随刘天承去的善良的灵魂,必然将在那里开拓出一片崭新的天地。
后记在此之前,我不知道该期待什么,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明白自己追求的并不是真相本身,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善意。突然,我愿意去热爱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