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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份的天气依旧燥热异常。
    唐泊蘅坐在仍睡不惯的软床旁,左脚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上半身衬衫齐整,下半身艰难地同长裤奋斗。
    姐姐唐君芊抱胸倚在门上。
    唐君芊烫着一头俏丽的棕色波浪卷,五官精致,妆容合宜,穿着白色贴身连衣裙,勾勒出前凸后翘的魔鬼身材。她甩着黑色小挎包,闲闲地问:“要不要姐姐帮忙呀?”
    “麻烦帮我把门关上。”他头也不抬道。
    “臭小子,也不看看是谁好心收留你。胆子肥了敢跟老爸对着干,只打断你一条腿是因为老妈和奶奶在后面拼命拉着吧。”
    唐泊蘅俊秀的眉头微皱,半点不愿回想起当时鸡鸣狗跳的惨况。
    “等下我去公司拍照,顺便载你一程,别转学第一天就迟到了。”唐君芊说完,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风情万种地转身离开。
    唐泊蘅,十八岁,在一个理应成熟的年纪,不成熟地离家出走了,目前暂住在做模特的姐姐家,并转学到当地的十三中就读高三。
    唐君芊的座驾是一辆超骚包的红色超跑,唐泊蘅皱着眉头坐上去,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跑车就“唰”得蹿出去。
    十三中在暑假刚装修过,但挂在大门两旁柱子上的巨大横幅“热烈祝贺xxx同学荣获201八高考省理科状元”还未撤去,经历两个多月的风吹日晒,原本鲜艳的红色显得有些憔悴。
    今天是高二高三老生来学校报道的日子,时间是整个上午,所以校门口来往人流稀疏。但大门东面十米左右拐角处的小巷却是截然相反的热闹场面。这条小巷尽头连着大街,而里头全是小吃店、零食店、漫画店之类的,专为学生服务,深受十三中学生喜爱,此时就有不少学生在里面闲逛。
    两个女生就藏身在拐角处,这样大门方向出入的人就看不见她们的身影,而小巷里的场景她们一览无余。
    其中的短发女生穿着一套黑色运动服,小麦色的皮肤充斥着健康活力。她一腿曲立,一腿向后踩在墙上,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搭配故意勾起的痞笑,洋溢着教科书式的中二感。
    另一个马尾女生穿着t恤和热裤,头顶鸭舌帽,嘴里还叼了根棒棒糖,蹲在短发女生旁边丝毫不显违和,但时不时向下压帽子的动作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忐忑。
    “我说师姐啊,”马尾女生开口,“真要干这事儿?我们都已经高三了。”
    短发女生以为她害怕了,拍拍她的帽子,安抚道:“西西别怕,师姐保护你。”
    奚西叹气,再一次压低帽子。她哪里是害怕,完全是嫌丢人,但看楮淑这么兴致高昂就只能随她去了。
    楮淑和奚西是星盛跆拳道馆的师姐妹,楮淑是馆主女儿,奚西则从小被送过去,两人年龄相仿又兴趣相同,满打满算十几年的交情,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奚西没小时候那么顽劣不堪了,楮淑却依然大大咧咧的,大约是随了她爹楮馆主。
    这时,一个眼镜男生从漫画店出来,一边低头看漫画一边往巷子出口走,时不时发出猥琐的笑声。
    “目标来了!”楮淑理了理头发,走上前拦住男生,粗声粗气道:“小子,知道老娘是谁吗?”
    男生抬头,吓得一个激灵,“楮、楮姐?”
    楮淑冷哼一声,“保护费,知道规矩?”
    “知道。”男生哭丧着脸。
    “高几的?”
    “高二。”
    “行,那以后所有作业多做一份,给高二二班的陈纲。”
    “是……”
    奚西手里拿着一个小本本,在里面陈纲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这个小本本上有十几个名字,大部分都后面打了勾,这些人都是楮淑的小弟。
    楮淑是有名的十三中校霸,名气在附近几个中学都是响当当的,她本人也相当仗义,除了罩着手下小弟,还连小弟的作业都包办了。当然她自己是办不了的,就想出收“保护费”的主意,就像刚才那样物色看着会读书又好欺负的家伙,让他们替小弟写作业。
    “还剩一个,干完这一票赶紧收工回家,这鬼天气热死了。”
    “谁让你穿长袖长裤的。”
    “没办法,只有这套是全黑的,符合我今天的办事气质。”
    特意穿一身黑“打劫”同学,师姐在某方面的坚持奚西是佩服的。
    骚包的红色超跑停在巷子出口处十几米处,唐泊蘅面无表情地下了车,单脚跳到后车厢,从里面拿出拐杖。
    “拜拜,要好好和新同学相处哦。”唐君芊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唐泊蘅躲闪不及,吃了一嘴尾气,心情更加郁卒。
    他拄着拐杖慢慢走进巷子,巷子里的石板路凹凸不平,他走得极为艰难。原本选择这条巷子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到了这里才发现这地方异常热闹,来往的学生都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好帅啊……”一个走到他身后的女生和同伴窃窃私语。
    他的耳廓微微发热,加快脚步。
    “不行了我尿急。”楮淑按捺不住了,“我马上回来……哎哎,那里来了个瘸子,就交给你了,赶紧搞定我们收工,我去尿了啊!”
    奚西热得要死,胡乱点头,“去吧去吧,我一个人搞定。”
    楮淑给她做了个必胜的手势,转身急急忙忙小碎步跑走。
    “收保护费,不交不许过。”
    唐泊蘅反应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这个声音是在和自己说话。转头看向旁边蹲在地上,被鸭舌帽罩住整张脸的女生,开口问:“同学,你几年级的?”
    楮淑向人收“保护费”也是必问对方年级,这样才好合理安排作业。所以奚西乍一听到这熟悉的问句,老老实实就答了:“高三。”
    “是吗?我还以为是小三的。”说完直接从她面前走过去。
    奚西愣了一下,然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居然被一个瘸子嘲笑了?虽然她也觉得收保护费这种事现在小学三年级的孩子都不屑模仿了,但他怎么敢嘲笑她?知不知道这十三中是谁的地盘?“给我站住!”
    唐泊蘅停下脚步。
    “你是哪年哪班的?”奚西大步走到他面前,发现这瘸子比自己高了一个头,马上后退两步,与他保持平视,再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说完才注意到这瘸子居然长着一张极为俊秀的小白脸,浓黑的眉毛上扬,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瞬间她竟有些手足无措。
    糟糕,这个好像不是他们学校的,逮错人了。
    正想找个台阶给自己下,把人放走,唐泊蘅再次发声了,这次甚至配上浅淡的笑容,使他那张俊脸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朦胧而神圣起来。“孩子,不记得自己是谁要去找警察叔叔,所有人都认得的只有人民币,你不是,所以哥哥不认得你,非常抱歉。”
    “……”
    被嘲讽得脸上无光,她却没法反嘴,一气之下抓住他的领口,“臭小子,你找揍吗!”
    四目相对,鼻尖距离不过十公分,奚西的怒气喷在唐泊蘅脸上。热热的,痒痒的,他不自在地稍稍后仰,心中不期然想起一句古话: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见对方依旧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奚西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说话啊!”跟着楮淑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没想到在今天碰上软钉子。
    “说什么?”
    “说我问你的话。”
    他回想了一下,答:“不知道,不知道。”
    “什么意思?给我好好说话!”
    “我说,我不知道我是哪年哪班的,也不知道你是谁。年纪轻轻就如此健忘,老了可怎么办?”唐泊蘅试图扯回自己的衣领,发现这姑娘手劲意外的大,扯了几下竟然纹丝不动。果然有从贼的天赋。
    她恶狠狠地盯着他,“你还忘了一句,我问,臭小子,你找打吗?”举起拳头。
    “听说十三中校规中有一条,严禁学生私下打架,轻则通报批评,重则退学。”他微笑,落在她眼里却格外阴险。“到时候把我的断腿也记在你头上,想来足够从重处分了。当然,如果你的目的就是退学,那当我没说。”扔开拐杖,“来吧,随便打。”
    奚西的拳头迟迟没落下来。她还真怕被退学,到时候爸妈的男女混合双打还好说,馆主一根手指头她都挨不住。
    但以为这样她就没办法了吗?太天真了!
    “好,既然你主动找死,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唐泊蘅眼皮跳了下,这女人不会真的拼着被退学也要揍他一顿吧?那就不妙了,自己如今断了条腿,就算对方是女的恐怕也只有挨打的份。“等……”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万里无云的清澈蓝天便映入他的眼帘。
    他懵逼片刻,猛地睁大眼睛!
    唐泊蘅大大小小的挫折没少受过,自认可以做到宠辱不惊,但他终究还是小看了这个世界的恶意,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朝一日被一个女人公主抱!
    “放下!”他惊怒。
    奚西见他终于变了脸色,不再是那张不痛不痒的死人脸,立马得意了,“哼,那可由不得你。”竟敢嘲笑蔑视威胁她,不给他个厉害瞧瞧自己以后在学校就抬不了头了。“走咯!”抱着他往学校飞奔过去。
    唐泊蘅急忙挣扎,但只要他一挣扎,她就把他往天上抛,他惊得不敢动了,她就抱着他继续跑。他一个大男人落在她怀里就跟个大型玩.偶似的,怎么样都逃脱不了她的五指山。
    他看走眼了,这细胳膊细腿的女生竟然是个练家子。
    要是真被她这样抱进学校,他可以羞愤自杀了。
    “等等,同学,是我错了,你冷静一下,我们好好说话。”他放软了语气,试图阻止她。
    她跑得欢快,“不要,敢小瞧我就是这个下场。”
    他咬牙切齿,“你要是敢继续下去,我回头就自杀,看你怎么跟学校家长交代。”
    她丝毫不惧,清透的眼眸中闪着狡黠的光,“我只是好心把腿脚不便的同学送到医务室,有什么需要交代的?”说完扯开嗓子大吼:“都让开!这里有腿残!”一头扎进学校。
    这一刻,唐泊蘅觉得自己的人生完全灰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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