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奴婢…奴婢不能看着世子被人蒙蔽。”芳儿不顾产后体虚,跪在地上。“求大人见证,郡主所生并非温家血脉!”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庆阳郡主生的孩子竟然不是温家的血脉?
这怎么可能!
“一派胡言!”璋王妃最先发难,“哪里来的奴才,居然满口胡言乱语。来人哪,还不快把这丫头拉下去!”
“奴婢没有胡说!”芳儿大喊,“奴婢敢对天发誓,郡主生的孩子根本不是早产,分明是足月生的。”
宾客们已经开始骚动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庆阳郡主生的儿子众人都见过了,确实养得极好,根本看不出是一个早产儿。不少人暗自嘀咕,难道这丫头说的都是真的?
温老夫人心里不好的预感成了事实,她呼吸都带了几分急促。无尽的羞愤让她差点晕过去,但是她又不能晕。
简直是丢人现眼!
“快,快让人把她拖下去!”
“祖母,等一等。”叶娉替她顺气。
她瞪着叶娉,“你也想看国公府的笑话?”
“我不是想看笑话,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如果这丫头说的是真的,您愿意为了面子不得不认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让那孩子将来继承国公府的一切吗?”
当然不愿意。
“这事我们可以私下再查。”
高门大户内宅中,哪家没有几桩阴私。这样的事私下去查即可,压根不会摆到明面上,甚至半点风声都不能透出来。
“如果私下查,王府会认吗?郡主会认吗?到时候咱们有理成了没理,岂不是要吃下这个哑巴亏?”
温老夫人当然不想吃哑巴亏,但她更不想丢脸。
国公府比之王府,当然是要矮一截。倘若私下查,受到阻拦不必说,王府必定会给他们施压。到时候哪怕那孩子真的不是温家的种,他们也要认。
“闹成这样,王府就会认吗?那万一弄错了呢,我们如何交待?”
正在这时,又听到芳儿道:“世子爷,您最是清楚,郡主嫁进国公府时已是珠胎暗结,她的孩子是她和身边的侍卫私通的野种!”
哗然之声更甚。
温廷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恨不得杀了这个让他丢尽了脸的丫头,也恨不得杀了让他蒙羞的庆阳郡主。
璋王妃气得不轻,厉声怒喝,“国公府的人是死光了吗?由着一个丫头在这里污蔑府里的主子,哪有这样的道理!温夫人,我清清白白的女儿下嫁到你们温家,你们就是这样任她被一个奴才羞辱吗?我倒要问问,你们国公府如此没有尊卑,是欺我们赵家无人吗?”
这话可就重了。
温夫人一脸为难,不知该说什么。
温老夫人不得不站出来,“王妃娘娘,你这话说得实在是没有道理。郡主嫁进我们温家八月不到是事实,她生的孩子看着似足月婴孩也是事实。这奴才以下犯上是不对,但她说的话也未必没有依据。既然郡主是清白的,又何惧这些污蔑之词。我相信有宋大人在,此事一定能查个清楚明白,也省得日后再有人以此大做文章,在背后说郡主的不是。”
叶娉暗道,老太太是不太聪明,但在这种大事上还算是拎得清。
相反,温夫人的表现颇为耐人寻味。难道温夫人也看不惯庆阳郡主这个儿媳,也知道郡主和侍卫私通的事?
所以温夫人是想借别人的手,行借刀杀人之事。却不知还有一句老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可以称之为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璋王妃被这话怼得是怒火攻心,她若再拦,在场的夫人们必会以为她心虚。可是若由着人查,她又不愿意。
因为其中内情,她这个当母亲的不可能不知道。如果真让宋大人查出什么事来,他们王府该如何立足。
“此事事关我们皇族的声誉,待我进宫面圣之后,自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陛下日理万机,何等辛苦。这等内宅之事,也要劳烦陛下,是否不太妥当。”叶娉慢条斯理地出声。
璋王妃见是她,眼神不自觉凌厉了几分。“郡王妃此言差矣,事关皇族声誉,岂能和内宅之事相提并论。”
“王妃娘娘非要扯上皇族声誉,倒是让人看不懂了。郡主一人言行而已,与旁人何干。我相信郡主是个明事理的人,明明可以自证清白的事,又怎么会闹上朝堂,无端让陛下为难。”
庆阳郡主被叶娉点到名,怒极恨极之下,竟然指了指温夫人。
“若是早产便为不贞,难道不应该从上一辈查起吗?若你们愿意,我自然也愿意。若你们不愿,我为何要受此羞辱!”
叶娉心下叫好。
这个大坑,终于网到了猎物。
大戏终于开场了!
第109章
一时之间,温夫人成为众目所向。
议论声仿佛瞬间停止,同时伴随着突兀的抽气声。接连的转折让所有人震惊,不敢相信自己所看所听。
国公府闹的是哪一出?
难道……
温夫人掌心掐得生疼,脑子里嗡嗡声一片。
“郡主无端攀咬,我无言以对。当年之事,母亲与国公最是知情。其中种种隐情皆非我所愿,我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
宾客外响起一道女声,众人下意识让开一条道,看着一脸严肃的锦恭人慢慢进过来,她的身后跟着的居然是晴姨娘。
温老夫人恼恨至极,气得全身发抖。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一个个的都想翻天不成!
“温夫人当真问心无愧吗?”锦恭人反问。
“没错。”
“温夫人果然是好城府,难怪这些年能将国公府上下骗得团团转。”
温老夫人闻言,急问叶娉,“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叶娉真怕这老太太挺不住,快八十岁的人,又荣享富贵了一辈子,临到老了哪里受得了这等打击。
“祖母,当年您可能是被人算计了。”
“…我被人算计?这…这怎么可能?”
明明是她算计了别人,不仅算计了自己的儿子,还算计了王氏。
叶娉很是同情这老太太,自以为自己聪明,没想到却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大半辈子春风得意,谁知道竟是害了自己儿子一生。
“您先别急,且听她们怎么说。”
温老夫人真的快晕过去了,亏得细嬷嬷和叶娉一左一右扶着她,否则她恐怕已经站不住了。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晕,她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锦恭人的话在无异于落入油锅里的水,溅起无数的猜测与议论。夫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看向温夫人的目光已然带着几分怀疑与鄙夷。
温廷之站了出来,怒视着锦恭人。
“一个奴才,也敢在国公府放肆!”
宋进元闲闲开口,“温世子这话怕是不妥,恭人早已脱了奴籍,品阶亦是陛下亲定。说句难听的话,你除了有世子的称谓,在品阶上还不如她。你口口声声骂她是奴才,难道是质疑陛下的金口玉言?”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温廷之哪里还敢还嘴。他恨恨地瞪着宋进元,恨这人多管闲事,恨这人针对他们国公府。
一定是温御指使的。
庆阳郡主心下冷笑,这个窝囊废,还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她早看出温廷之没什么用,但没想到如此之无用。连个奴才都比不过,简直是丢她的脸。
她搅浑了水,目的是想脱身。如今她已把婆母推了出去,正是全身而退的好时机。哪怕心里再憋屈,也只得忍一时风平浪静。她如是想,璋王妃也是如是想。母女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同时选择了沉默。
温廷之忍着气,咬牙切齿地为自己辩驳,“我说的并非锦恭人。”
“那你说的就是这位晴姨娘。”宋进元还是闲闲的神态,“据我所知,当年长公主还在时,已亲自做主为晴姨娘除了奴籍,温世子不会不知道吧?”
温廷之当然不知道,不仅他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沈夫人方才渐变的脸色又缓了过来,温如沁是她的儿媳。若是儿媳生母是良籍,那是再好不过。
“妾谢宋大人仗义直言,长公主的恩情妾无以为报。”晴姨娘道。
所有人的目光又看向了她,哪怕是韶华不再,又一身素衣常服,亦是美得让男人见之便生保护欲。
这样一个美人,难怪能让温驸马独宠至今。
“妾今日前来,是为了当年一桩旧事。此事一直压在妾心里,多年来日日备受煎熬,到了今时今日已经再难承受。”
“本官在此,晴姨娘有话但讲无妨。”
宋进元这话,明显是在为晴姨娘撑腰。
晴姨娘福了福身,道:“那时公子还住在国公府,妾也只是公子身边的一个丫头。有一日妾去找国公爷身边的环儿姐姐,不想撞见王家的大姑娘在国公爷的院外徘徊。妾不想惹事,便躲了起来。
王大姑娘求见国公爷被拒,居然气得干呕不止。妾听她身边的丫头说‘大姑娘,您的肚子不等人,再拖下去您还怎么见人。若是这招行不通,该如何是好?”接着妾听到王大姑娘回道‘一定可以,我一定要嫁进国公府。国公爷不喜欢我又如何,温老夫人会帮我的。’
那丫头又说‘国公爷和长公主两情相悦,此事怕是不易。’王大姑娘接着回道‘事在人为。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能匆匆嫁给一个无名之辈。我说过我要当永昌城最为尊贵的贵夫人,我要让我的孩子成为最受人羡慕的世家贵公子。’”
“温夫人,你可有话要说?”锦恭人问温夫人。
温夫人端庄依旧,脸色甚至都没有多大的变化。
“你们这是胡编乱造。明知我出嫁之前,身边最为得用的丫头突然病亡。你们是打量着死无对症,才敢将这样的脏水往我身上泼。”
叶娉真是佩服温夫人的城府和心理素质,这人能这么多年瞒得滴水不漏,还将温家母子骗得团团,不是没有道理的。
锦恭人冷笑,“是不是脏水,你自己清楚。你以为时过境迁,又死无对症,便能高枕无忧了吗?想来你是忘了徐家,忘了和你花前月下的徐大公子。”
徐家?
哪个徐家?
很快有不少人想到了当年的皇位之争,想到了当年的徐贵妃。
自打顾皇后去世后,先帝一直没再立继后,掌管六宫的一直是徐贵妃。徐贵妃育有大皇子,大皇子成亲生子时,陛下还年幼。
那时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就是大皇子。哪怕没有大皇子,还有德妃所出的二皇子,没有人看好母族失势又被先帝厌弃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