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缊于是低头,看了一下,他弯腰坐在剪辑师的凳子上,支着下颌。
看了一会儿,眉毛就皱起来了。
他右手的食指拿着一只黑色的签字笔,在桌子上敲了两下。那声音不大不小,却敲的剪辑师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诚惶诚恐地问:“林导,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感觉不对?”
助理坐在一边,感觉气氛一瞬间紧绷了。
“是不对。”
林缊偏过头,看了眼剪辑师,眼底没什么笑意,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说:“这一段,剪的不对。”
“嗯?”
剪辑师微微弯腰,凝神看着屏幕。
“在这一个镜头中,摄影机缓缓地摇过来,摇过去,又摇过来,镜头缓缓地推进,每一次运动都会让观众看到不同的内容。镜头在运动过程中不断产生新的内涵,带给观影者一种流动的美感,有平静的海面,也有平静下涌动的暗流,有着优雅的镜头运动感。你把它剪没了。”
他不疾不徐地说,嗓音是很淡的,很好听。
“是,是这样。”
剪辑师点点头,说:“我再改一改。”
一改就是一上午。
但看了一会儿,他不得不服,说:“的确,这一段长镜头很有特色。”
长镜头不动声色地向观众叙述着几个人的故事,却又在这种缓缓的移动中,把人物心底的波澜都衬托了出来。这个表面上平和安乐的镜头下面,内中蕴涵着情绪的波动,情感的暗流在静静的海洋下面汇聚,带给观众无形的张力。
“小林,过来。”
那叫小林的青年应了一声,站起身。
“这位是林导,”剪辑师和他介绍,语气里恭恭敬敬的,说:“以后有什么问题拿不准的,问问林导的意见。”
“林老师好。”
他有点局促地说,耳根都红了。
剪辑师的小学徒,叫小林,刚毕业没多久,一来,眼睛就看着林缊了。
听说大名,和见本尊是两码事。
他给人感觉很特别,衣领高,下颌瘦白,有点说不出的疏离气质,很安静,但又不全是,眼角眉梢的含蓄的情绪,又让人觉得,他应当有个很丰富的内心世界。
太..太好看了。
他几乎看的目不转睛,心脏猛跳了几下。
“怎么,”剪辑师一挑眉,说:“见了林导紧张成这样?”
他没留神,正看着林缊有点出神,门忽而被敲了几下,办公室里几人都转过身去。
小林一直留意着林缊,却发觉他的神色忽而就变了。
好似冰雪消融似的,他眼眸微微地一亮,只循着门口看去了,微红的耳尖蔓延开热度,脸颊都有点轻微的绯色似的。
他在看谁?
啧,难道是..
“忙完了么,”一个很好听的嗓音,带着调笑,说:“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门口站着的正是谢墨屿。
他眼睛看着林缊,两人对视的时候,林缊的神色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眼眸微微一亮,有种含蓄的愉悦。
“没没没,”剪辑师看看他俩,茫然地问:“谢老师,是约了饭么?”
“嗯,”谢墨屿心想,同居,也算是约饭的一种,只不过是长期的,便说:“类似。”
“好的,林导,咱下午再看,不急,您先吃饭。”
说完,他又看了眼小林,说:“送送林导。”
小林看着两人,不知怎的,觉得他们氛围不太一般——在电影里就很有氛围,对视的时候,眼神拉丝一样,现在更是这样。
尤其是林缊,见了谢墨屿,整个人既不冷、也不淡了。
几人走到门口,小林看见谢墨屿神色自若地帮林缊提起了他的公文包,林缊则两手空空,走在他身边——
帮忙提包的关系,是什么..
他一时没能想明白。
这是伴侣的关系。
两人回了家,于是在楼下的商场里买了点青色的河虾回来。
路上谢墨屿接了个电话。
那边不知是谁,林缊听见一个陌生男性的声音。
..
“请吃饭?不要吧。”
谢墨屿扶着方向盘,笑了下,说:“你还不知道是谁,知道了就不想请吃饭了。”
说完看了林缊一眼。
“好不好看——肯定啊,不然我追那么久?”
“嗯,挂了。”
林缊在一边,听见了。
林缊等谢墨屿打完电话,才不经意似的问了句:“是谁?”
“一个朋友。”
谢墨屿看向林缊,有些不悦地挑眉,说:“他对你挺感兴趣。”
林缊:
他心想,刚刚跟别人有说有笑的可是你。
接下来他就有点闷闷不乐,但表现的不太明显。
买回来的时候虾还是活的,谢墨屿提着袋子进了厨房,有点手忙脚乱地把它们倒进盆子里。一袋虾倒进去,估计有二三十个,够他们两人吃一顿的了。
谢墨屿转身,看着林缊,说:“宝贝,待会儿你就负责尝尝了。”
河虾的脚还挺多,倒进去之后就飞速的动着,像风扇似的,在水里游了起来。
林缊走了过去,感觉有点好笑,蹲下身,在他旁边,也把那群虾看着,说:“你会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