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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玻璃门看见路江寻时,程幸第一次希望旋转门卡顿,把她困在里面,身前身后的绿色塑料盆栽。
    她原以为他们是呼之即来的关系,不呼就不会来,十天不见,他竟又将自己送上了门。
    程幸不是性冷淡,但的确对性爱没有特别大的需求,性对她来说像是参加会议时人人桌角都会摆的一瓶矿泉水,无可无不可,并不诱人,并不因其品牌罕见而诱使她抓紧,她磨炼的钝感力使她在事后总会模糊情事中感官的享受。
    因此十天不做爱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但路江寻却不知是性欲发作,还是服务型人格作祟,此时正挺拔地站在梁柱旁等她。
    程幸慢吞吞地走向他,思索着怎样推拒他的做爱邀请,生理期七天还是太短,竟然匆匆。
    他们的关系到了需要解释原因的地步,不亲不疏,或许这应当归功于程幸主动提出的两次性事。
    她那天回去后仔细盘算了路江寻的性格,她知道她一味躲藏只会使他更积极地撕开她的茧,她应当主动出击,使他不得已地拒绝她,长此以往,这段关系才能有尽头。
    她起先不过是在某个工作日晚上给路江寻发短信问他能不能做,点下发送的一刻她笃定他会有极正当的理由拒绝这个突兀的午夜邀请,那会打破他予取予求的承诺,却没想到他几乎是立刻回了好,才二十分钟便到了楼下。
    程幸瞥见路江寻额角因行动紧急而沁出的汗滴时,只能佯装不知他的匆忙,主动吻他的嘴,回报他走的一百步,心中却满是失望,苍凉地在人情簿上记一笔。
    他们虽然上床又接吻,但名义上依旧是朋友,单纯又清洁。
    朋友的优点是会在做完以后帮你清理干净,会在睡前整理好你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会在你洗漱完以后确保你有冒热气的早餐,离开前会整理好堆积的垃圾带下楼,大概连情人都做不到如此。
    这样完美的服务在程幸的原有观点里应当是用钱才能买来的,她只体验过两次便借着月经止他的损。
    路江寻花钱大方,在为她准备早餐时总是大手笔下单,程幸也不难看出他衣着配饰的价位,她猜测他是一个财富时间都较自由的富二代,但她也不深究,本就没有必要了解。
    不深究不了解的结果就是路江寻快步走向她,与她并肩往停车场去,顺道通知她说他今天过生日时,程幸很惶恐。
    她邀他来上床从不曾预约他的时间,他如今亲自接她去庆祝生日,竟然使她产生被回击的错觉。
    她悻悻送上一句无关痛痒的祝福,也只能跟着他上了车。
    “会有很多人吗?”程幸想到电视里的豪门晚宴,研究路线看他是不是要把自己往商场送。
    “不会,只有你和我,我们去我家。”
    她咬着下唇,“你的其他朋友呢?”
    “朋友”二字边线丛列着非她本意的酸刻软刺,她本是为自己的唯一性感到惶惑,这个问句却掉进他们的关系陷阱里,在他回答前保持着自由落体,直到他的答复将它击回地面。
    “我和他们庆祝过了,晚上的时间留给你。”
    字面理解就是他要跟她上床。她没有准备礼物,他很周到。
    “可是你过生日还是你做东吗?我不需要做些什么吗?”
    路江寻的态度平淡到仿佛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做客,程幸印象中大部分人都会颇有仪式感地庆祝生日。
    “不用,我喜欢请客。”路江寻趁着红灯转头朝她笑笑,意在松开她心口绷紧的失礼神经。
    程幸听后将脸偏转往车窗外,为他奢侈的爱好感到不满,只能沉默摆出礼物的姿态。
    她习惯记人情账,路江寻却总将她平日斟酌取用的金钱乃至其他事物满不在意地往她身上抛掷,且丝毫不觉铺张,他的周遭有细碾的金粉慢动作地浮在半空,任他挥霍。
    真是寸土寸金的人生啊。
    程幸颓丧地靠着椅背,看人行道旁等绿灯的情侣交谈,女生单脚脚尖点地,上半身往男友方向偏倚,歪头时披肩发梢搔上男友后背,那亲昵画面也自有丰饶。
    程幸索性闭上眼,心情是被又跺又磨的硬糖渣屑,黏化在柏油马路。
    她讨厌得天独厚的人。
    蛋糕店里是烘焙香气,丝丝焦脆的吐司麦味掺在浓郁的奶香里,浸在这室内轻咳一声就能吐出糖渣来。
    店员去里间取出路江寻事先预定的蛋糕,双手捧着薄荷绿的包装盒,笑得诚恳礼貌,洁白的衬衫口袋上刺绣店名,花体英文笔画蜷曲盘绕如柳树丝绦,兼有欢迎与欢送之意。
    “先生是给女朋友过生日吗?生日快乐哦。”
    她的目光流利地高低切换,视线像固定包装一样将面前的二人打结。
    路江寻轻咳了一声,欲抬起接过蛋糕的手顿了顿,不知该先撞破哪一个误会。
    “是的。谢谢你。”程幸笑着眨眼,自上提起包装上柔滑缎面的蝴蝶结,牵着路江寻的袖子转身离开。
    尴尬的气氛像打翻在地的墨水,趁那浓稠汁液还未匍匐脏污叁个人的鞋底,她便将它围挡在推拉门内。
    路江寻替程幸扶着门,她嘴角的笑意尚未消融,不知是为这善意谎言还是为自己挺身解围之英勇——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她更不是他的女朋友,显而易见。
    但他仍难自禁地为她的回答而欣喜。
    程幸庄重地将蛋糕抱在副驾驶,以守护为己任,低头漫不经心地研究丝带的系法,将蝴蝶结象征翅膀的水滴形扯得更圆滑饱满。
    程幸轻嗅了一口,鼻尖致密的奶油甜香顺着气管下流,愈发浅淡。
    她将纸盒往膝盖方向推远几寸,礼貌客套地询问,“你是多少岁的生日?”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她大概会在应承下女朋友的身份的转身时便问出这种对比鲜明如黑白两色的问题。
    路江寻毫不灰心,“24。”
    “哦。”
    她在两句话的空白里回忆自己的年龄,“你比我大一岁。”
    “你...”路江寻手上熟练地扭转方向盘,话出口却如缺乏润滑的齿轮,滚动一节便卡住,仿佛早知不该问。
    “我的生日吗?”程幸习惯了处理这种对她来说其实称得上冒犯的问题。
    “我不过生日,身份证上的生日是被捡到的日期,没有什么意义。”
    她从没有在路江寻面前遮掩自己弃儿的身份,或者说她在希望自己的悲惨与贫穷能够逼退他。
    “对不起。”路江寻又在道歉。
    “这不算什么,真的。至少我知道我的生日在秋天,只是算年龄的时候我会直接用春节计算,所以我可能现在还不到23岁。”她把她的年龄问题分享给路江寻,但她也并不真正在意答案。
    “那等到秋...”路江寻“天”字还未说出口便被打断。
    “我不是很喜欢秋天,你生在春天,会喜欢春天吗?”程幸蹩脚地扭转话题,她对于他要说的内容有些预见,十足的抗拒。
    “我喜欢夏天。”
    “我也是。”
    车驶入停车场,视野被压缩成两面水泥墙的宽度,她的回答冻结在夹层里。
    程幸才发现这世界偶尔也会眷顾她,会在她想要结束话题时适时地以场景切换打断无意义的两人谈话。
    路江寻家中的布置比程幸家有人情味一些,翻译成通俗的形容就是,他家看上去可以长住。
    蛋糕从纸盒底部的平行线条中匀速滑出,入眼的是一个鲜艳的奶油蛋糕,玫红配草绿,顶端的花朵形状像是早年埋着蛋筒的款式。它不是网络上以流行糖果色系为主却又冠以复古风格的蛋糕,是以精巧技法模仿十年前粗拙成品的真正意义的复古。
    “这是你的蛋糕?”程幸被繁复的色彩搭配所冲击,微垂下头打量顶端花朵的花瓣形状。
    怪不得店员会以为是她的生日。
    “嗯,但他们还是做不出那种老蛋糕的质感。”路江寻和店员强调过多次,最终成品能到这个程度已然不易,但还是没有完全实现他的期待。
    从前流行的植物奶油的质感会更硬挺,色泽也不是这样温吞的奶黄,软塌塌得像随时要融化。
    程幸低头拆开餐具包,“已经很好了,我很喜欢你的蛋糕。说实话,连我都要以为是你在给我过生日了。”
    单就他们各自的行为而言,程幸的确更像是被朋友接去庆生的那一位寿星。
    路江寻往程幸的方向移了半步,手撑在桌面,“今天真的是我的生日,不信你可以看我的身份证。”
    程幸拿出塑料刀叉,才想起流程似乎不对,但却无从挽回。
    她思索了几秒,才想起回答路江寻的澄清。
    抬头望见路江寻皱起的眉,她发觉她又使寿星窘迫了,“嗯,我相信你。”
    程幸站起身,手指抠了一块边缘的奶油,抬手喂进路江寻嘴里。
    他配合地张开嘴,含住她的手指,些微奶油残余在他嘴角,极尽虔诚地垂着眼,
    程幸感觉到他的舌头温柔地包裹着她的手指,不仅仅是为了品尝她指尖不足道的甜奶油,甚至是为了自她的指尖如蜂采花蜜一般勾引走她的神智。
    她在他口中小幅度地搅动了两下,路江寻深受鼓励一般缠绵地用唇舌讨好她,如渴求绿洲的旅人张扬地吞咽,湿软的舌紧缠着她的手指,紧致温热的口腔内壁使程幸想起她自己,或许这就是路江寻插入她时充斥的官能感受。
    她极慢地抽出手,手指被吮得有些麻痒,动作时指腹不经意碰到他的牙齿,路江寻原本近乎沉迷的表情像晨雾被朝阳驱散至空中虚无,抬眸时他的眼睛却极亮。
    程幸几乎是被那黑曜光刺到,她将湿润的两指握在手心,踮起脚吻他的唇角,残存的奶油化开在舌尖,在甜蜜的奶香里找寻对方的形状和气息,
    她一只手耙进他的短发,按住他的后脑将他用力往自己的口中推挤,软烫的唇舌急切而克制,短促的换气间是长久的拆骨入腹,津液交换仿佛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目标是将对方全部吃下。
    直到几乎要因缺氧而昏眩,程幸才终于松开路江寻。她撤回脚跟,站回地面,路江寻依旧是俯身的姿势,程幸顺势抱住他的腰,呼吸里还残存着吻战带来的激扬快感。
    她的声音也像被情欲辗转磨碎的糖屑,细密吹散在二人交混的气息中。
    “生日快乐。”
    程幸不习惯这样庄重地送出祝福,话毕便将脸埋进路江寻的胸膛,手覆上他早已勃起的性器,闲散地在柱身上打圈。
    路江寻的呼吸随着她的抚弄越发趋于紊乱,搂着她的手也无意识地收紧。
    程幸眼前蒙了一层稀薄的水雾,泫然欲泣似的,下身已经酸软得无力支撑,松垮地靠在他身前,微抬腿用大腿内侧磨蹭他的裤边。
    “晚点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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