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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睁着两颗黑黝黝的大眼睛,沈将军同样不知所措,吹胡子瞪眼地望着她。他们互看一阵,孩子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人她压根不认识,嘴巴一瘪,便要哭出声来。
    沈将军见状,连忙放下自己的老脸轻哄:“莫哭莫哭,你阿娘在呢……”
    完全不管用,小人儿还是哭得旁人脑瓜子嗡嗡疼,他旋即想到哄幼时沈融冬的法子,便将手里的小人儿抛高,又牢牢接稳她。
    本来哼哼唧唧作势要哭得气吞山河的小人儿,转瞬如同沈融冬幼时那般,被反复抛高又接住过后,乐呵呵笑出声,笑声清亮得如同银铃阵阵脆响。
    “当真听话,”沈夫人喜极而泣,“你小心些,莫将她颠坏。”
    沈将军再一次接住人,重新端起架子:“和有的人幼时差不了几分,看来长大后,注定也是个不听话的丫头。”
    沈融冬眼尾唇角都跟着上扬,这样的场景,她隔了许久未曾真实体会过,如今算是如愿。
    虽然小人儿未曾同他们见过面,骨子里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断不掉,原本极度认生的小人儿,都能被沈将军哄得这般好,甚至比在她和晏迟的手里还开心。
    同样,二老见了她也万分高兴,倘若他们分离,不出半晚,虽嘴上不说,面上不显,定会在心里悄悄挂念。
    思及万千,沈融冬劝起他们:“昨夜里闹腾得紧,几次三番的,你们都没睡好,不如再去睡会。”
    倘若二老喜欢,她和晏迟不如将小东西留在京城里半年,待到日后再来接走她。
    起了这样的念头,现下便想多抱抱她。
    “你在外,定是也没睡好,”沈夫人道,“孩子给我们带吧,你去歇会。”
    “既然如此,那我去做早饭。”
    都合不上眼,待到沈融冬做了早饭端来,几人用饭用到一半,连坐在沈将军膝上的小人儿都拍着肚皮示意自己吃得不能再饱了。
    这时有家仆匆匆来报,说是后院外来了人。
    沈融冬连忙将碗筷放下,步履匆匆,只恨自己不会飞。
    剩下沈将军同沈夫人坐在桌旁,沈夫人抱过小人儿,摸着她的脑袋安慰:“你莫要张望了,你娘看了你爹,自然会回来看你。”
    沈将军的眼睛从沈融冬背影上移回来,叹息道:“夫人,我方才说的话,其中不无真心,若是为冬儿好,便不能留她在京中,我并非铁石心肠,只是她曾经决意要葬身在东宫的火海中时,无论是那位曾经的沈府千金,或是那位嫁进宫里的太子妃,都已不在了,她早该想到了,会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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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后院,沈融冬一眼瞧见晏迟,他正从马身上翻身下来,动作行云流水,漂亮且利落。
    只是身上粗布衣裳没换下,见了她,似是害臊般,忙用指节轻拍了几下身上沾染尘屑的地方。
    沈融冬迎过去问:“宫内如何了?”
    “一切都妥当,”晏迟未曾明着说,“接下来,只剩下你未曾安下心的事。”
    沈融冬思忖片刻,道:“青荷自幼陪伴在我身旁,而我眼下既然回到京城,她与崔进成婚,我便不能视而不见,不如这样,我精心准备一份贺礼,到时由你替我出面,将这份新婚礼物送给他们,如何?”
    晏迟道:“凡事都听夫人的。”
    沈融冬再问:“还有孟欢那里,你都安排好了吗?”
    “早在我初次进宫前,便已安排周到,倘若顺利,她这会儿恐怕早已出了城。”
    沈融冬眼睫如蝶翼颤动,微抿起唇道:“孟欢离开京城,可以活得更加自在,只是没有盼儿……”
    “便是没有盼儿,她之后也会衣食无忧,比起大多数流离失所的百姓们都要过得好。”
    “可是她未曾见到盼儿,肯出城吗?”
    “我的人同她说了,盼儿在城门外等着她,她听见后,没再起疑。”
    沈融冬凝噎,晏迟笑道:“你以为她当真不知,她无缘再与盼儿相见吗?”
    定是知道的,只是在欺瞒自己,倘若真是彻底疯了,吵嚷着要盼儿,怎会不达目的便肯离去?
    沈融冬许久未曾说话,隔上一阵,问过沈温,以及盼儿,连同太后与宁太妃,甚至连青王都问候过几句。
    唯独眼波流转,没从她嘴里听闻晏君怀的名字。
    晏迟能看出来,却也默默不提及,谁知沈融冬犹豫须臾,只是说道:“晏君怀与我无关。”
    “嗯?”晏迟有几分意外。
    “你说众人一切安好,可是你呢,你辛不辛苦?”
    晏迟怔忪,之后眉开眼笑:“多谢夫人关心,有你在,怎会辛苦?”
    他人的关心素来与他无关,他只做冷眼旁观。
    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她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其实是在怕他误会,是想要关心他。
    白驹过隙间,感受到的所有,任凭他翻阅过千万卷书,都无以言说。
    “夫人之后想去哪里?”或许是不适应这种场合,招架不来,晏迟难免想着岔开话题。
    沈府后院里栽种着参天高树,探出郁郁葱葱的枝叶来,沈融冬身后是朱门绿墙,她装束艳丽,如同枝叶垂下腰来点缀上去的一朵花蕊。
    她眼波清凌凌的,眉梢眼角里透出浅淡笑意。
    晏迟担心招架不来的场面,却在这一瞬间,彻底崩溃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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