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已经接近五点,海滩的BBQ晚餐在七点半,还安排了单身夜活动。
李曼双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房间,先进了浴室。
她脱衣服前看了一眼镜子,长发半湿,乱糟糟的,穿花里胡哨的大衣服,像颗没修剪好的圣诞树。
不过被洛佩斯这么一闹,李曼双的愁绪是没剩下什么了,松弛了很多。
她冲了热水澡,把寒气冲走,选了条适合热带的紧身连衣裙,稍化了个妆,离晚餐时间还有半小时,不过太阳下山了。
夏威夷的夕阳是紫红色的,李曼双站在阳台,低头看下方的沙滩和蓝色泳池,又遥望海面,正在出神时,突然有人按响了她的门铃。
七点钟,谁会来她门口?李曼双无端端有些紧张,走过去开门,是洛佩斯。
他换了条灰T恤,花短裤,没换拖鞋,金发吹干了,看起来比较飘逸,干巴巴地问她:“你有没有拿我的车钥匙?我找不到了。”
李曼双松了口气,回房找了找,从包里翻出了钥匙,拿去还给他。
他接过去,替李曼双关上了门。
李曼双刚往回走,门铃又响了。
她回去开门,还是洛佩斯:“七点半我能来找你一起去沙滩吃晚饭吗?我不认识别人。”
“好的。”李曼双和别人也不熟,有个伴是好些。虽然这个伴的质量不高,有也不错了。
洛佩斯再次关上门,过了才半分钟,李曼双刚在沙发上坐下,门铃再次响起。
李曼双头都大了,深呼吸,劝说自己保姆做到底,蹬蹬走到门口,拉开门,刚要问又怎么了,段归站在门外。
他大概没想到李曼双会这样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愣了一下,解释:“一会儿可能会下雨,所以BBQ改到二楼的西班牙餐厅了,李导说你没回消息,我来看一下。”
段归的瞳孔接近纯黑,注视她的眼神那么专注,像藏有秘密,声音很低,皮肤微黝,五官深刻,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带着一丝懵懂的少年气,眼角微微下垂,嘴下有一颗痣。
他长着很容易被原谅的相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李曼双最早觉得可爱,今年年中觉得太过可恨,现在没有激烈的情感,只剩五脏六腑泛出尚且可以忍受的钝痛。
他们像有一百年没站在一起聊天,她甚至记不清上次和段归真正见面是什么场景。
是她去瑞士前吗?
好像是。
偷偷度假,在小岛上恩爱,仿佛一对地球上最不可能分开的情侣,然后一切急转直下,努力地挣扎着想在坎城约会,也没约到。
然后就迅速地过了七个月,到了现在。
“那我知道了,”李曼双没有露出一点点情绪,平静地对段归说,“没有别的事了吧?”
“可以有吗?”段归问。
李曼双想说不可以,但这话太赌气,她不想失态,只想客客气气、装模作样地结束对话:“跟婚礼有关的话可以——”
“——你和他在一起开心吗?”段归根本没听她意见,直接地说。
他的眼神固执又冲动,好像是压抑了很久,说:“双双,和他在一起是不是比和我开心很多?”
这问题让李曼双没法回答,她只好不说话,盯着走廊地毯上的花纹发呆。
“前天,你父亲的秘书找了我一次,让我签了份协议。”他突然说。
李曼双不知道这件事,惊讶地抬头看他:“什么?”
“想给我一笔钱,让我不对外透露一切我和你曾经有过的事,”段归告诉她,“是你们好事近了吗?”
“什么好事啊,不要乱讲,”李曼双皱起眉头,问他,“那你签了吗?”
“签了,没有拿钱,”段归表情似乎忽然松动了些,“我本来就不会说,任何对你不好的事我都不会做。”
李曼双觉得他签了对自己也没有坏处,嗯了声,他又说:“虽然你不想听……新闻出来的时候我只想找你。
他看着李曼双,说得很慢:“那时候只想告诉你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在努力赚钱,能给的我全都会给你。不管你理不理我,我都会帮你一起度过难关。”
“不用那样。”李曼双其实有些头痛,她不喜欢这样沉重的对话,不然也不会把分手的事情都交给艾玟负责。
“我当时不知道,”他说,“昨天你父亲的秘书把你爸爸和你的事情告诉我,我才知道你有那么大的压力……我做得太差了,对不起。”
说着说着,又听到他道歉,李曼双头很疼,打断了他:“我不想聊这个,不要说了,好不好?”
“好,”段归说,“那不聊。”
走廊的空气都像凝固,李曼双站了半分钟,站不住了,征求他的意见:“我想休息一下了,没什么事的话。”
“最后一件事情,双双,”段归几近颓靡地求她,“能不能至少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做逢年过节祝福的普通朋友。”
“我不想,”李曼双拒绝,“这样好奇怪。”
“我不会烦你,只要留在通讯录里。”段归的姿态更低,简直只差跪下来,模样真的很可怜。
李曼双看着他的眼睛,既心痛,又变得更讨厌他,原来半年的不联络,都没有办法完全让她在五月的伤心减淡,她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你要求我,我就要答应啊?”
“我在坎城不想见你吗?你来了吗?”她一开口,就开始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但她不是会歇斯底里的性格,眼中氤氲一片,不断问他,“我不想要你给我的小猫起名吗?你帮我起了吗?”
“你是觉得我不会拒绝你吗?”她强忍着眼底酸意,反复回忆曾有的遭遇,提醒自己牢记,不要心软。
两人在房间门口对峙,没有人是满意或开心的,段归脸色灰败,站了一会儿,对她说:“是我不对。那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别忘了来吃饭。”
他替李曼双关上了门,发出一声轻响,房间门是白色的。
把手黄铜质地,玄关墙面是乳白的墙纸,印着淡淡的花纹。
李曼双看着关起的门,闭上眼睛,胸口急促地起伏着,无声地哭起来,她的睫毛很湿,觉得自己真软弱,好爱哭,但是这次没有妥协,还是值得鼓励。
她怕自己的妆哭花了,想去补一下,门铃像噩梦一样,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
她站在原地,呆了一小会儿,突然有人用手指叩门,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李曼双大学在一个苛刻的教授手下修过很难过的密码学,对摩斯码简直有肌肉记忆,聚精会神听对方敲着,她忘记了自己的悲伤,拼出密码:I——s——a——b——e——l——l——a——L——e——e。
到底是什么怪胎会在别人门口敲摩斯码名字。
李曼双无语地开门,果然是脑筋不太正常的诺亚·洛佩斯。
他看到李曼双满脸眼泪,先是吓了一大跳,说:“你为什么哭?”伸出手帮李曼双擦眼泪,擦掉了她的睫毛膏,李曼双眼睛被糊住,推了他一把叫他别擦了,他才放下手,又问:“你为什么哭?”
“你来干什么?”李曼双转移话题。
“BBQ改成西班牙餐厅了,我来告诉你,”他说,没上李曼双的当,很有毅力地问第三次,“你为什么哭?”
“因为我好想吃海滩BBQ啊,期待好久了,”李曼双信口乱编,“好失望,而且明天就走了。”
洛佩斯愣了愣,皱起眉头:“是这样?”
“没关系,你不要哭了,”他迅速提议,“我们到西班牙餐厅假装吃一顿,接着我带你去我的岛,我的岛今天不下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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