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晴抱怨道:“好不容易休息,结果你不是忙这忙那,就是忙着招待朋友,你朋友还多。”
苏辞吃惊地道:“你吃醋了?”
姜晴一顿,不情不愿地道:“嗯。我不喜欢你的视线放在别人身上。”
苏辞哑然失笑,她没想到姜晴会这么粘人。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朝歌的雪突然连绵不绝,长安街的巷子堆了厚厚的雪。
苏辞一打开窗,一朵雪花飘到她的脑袋上。苏辞拾起雪花,兴奋地跑到姜晴跟前,但什么都还没有说,姜晴就打了个喷嚏,一旁立马有侍女关上了窗。
姜晴道:“你冷不冷?让厨房送一碗雪梨汤过来暖暖身子。”
苏辞默默地收回手,任凭雪花化成水,沾湿了衣袖。
然后,苏辞若无其事地笑道:“好。”
……
朝歌的雪停时,除夕到了。
苏辞是在皇宫过的除夕。
按照惯例,除夕当天,百官会携女眷入宫,与国主一同用膳,寓意与民同乐。
苏辞的身份成了许春武的妹妹,出现在宫中很正常。
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国主微服私访时,在民间遇一女子,心甚悦之,甚至要立为皇后。可女子出身低微,于是许乾将军认其为义孙女,这样一来,才可配得上后宫之主的位置。
“你运气太好了,好到让人妒忌,你被保护得多好。”说话的是许阿铮,许春武的妹妹。
宴席上,苏辞被安排在女眷一桌,作为未来皇后,女眷们为丈夫能在皇后面前留个好印象,有意无意地奉承苏辞。
苏辞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去太液池吹风,没想到会遇到许阿铮。
许阿铮一双明亮的眼睛,如同黑夜中摇曳生辉的光,她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现在朝廷之上,所有人都在攻击许家?”
国主后宫至今空无一人,现在国主要立后,大臣们应该高兴才对。事实上是不可能的,无论国主立谁为后,总会有人反对。因为皇后为国主之妻,若是操作得当,外戚可因此借势,在官场如鱼得水。
所以对于皇后人选,必须慎之又慎。
明明是国主娶妻,但大臣们都将国主娶妻视为己任,反对国主立一平民女子为后。
他们口若悬河,抨击苏辞身份低微,抨击许家势大,甚至有人说,许家为把持朝政,特意从民间搜集美人献媚给国主,其心可诛。
朝廷上分为几派,一派拥护苏辞,一派反对苏辞,一派事不关己,一派则到处拱火。
拥护者以许春武为首,反对者以太原兰家出身的尚书省兰侍郎为首。
兰家势大,拥护者众多。
此外,文臣与武将本就势同水火。
文臣看不惯武将,看不惯平民出身的皇后,更看不惯有女人出现在朝廷之上。
尤其近日闹得满城风雨的绿珠楼事件出自礼部,其中文臣颇受影响,有涉事官员轻则被撤职、降职,且不得继续任用,重则掉脑袋、流放千里,还有去过绿珠楼的官员唯恐殃及自身。
他们认为,绿珠楼之所以被查,是他们倒霉,是苏辞多管闲事,是许家搅弄风云。
许家权势滔天,手伸得太长,什么事都要管一管。
男人嫖妓不是一件寻常事么?
再者,许多涉事官员来自大家族,背景深厚,他们被查,相当于家族利益受损,怎能甘心?
于是他们发疯似的攻击许家,却对国主派出的肖宇梁避而不谈。他们避重就轻,揪着许家献媚大做文章,实则是对绿珠楼事件的处理结果以及许家不满。
苏辞感到一丝荒谬。朝廷上,百官因绿珠楼事件围攻许家,在民间,百姓认为是金吾卫大将军之子解救绿珠楼的女人。
许阿铮道:“你和许家已经捆绑在一起。”
被冷风一吹,苏辞清醒许多:“阿铮姑娘为何跟我说这些?”
许阿铮沉默了。
“阿铮!你在这里,让我好找,苏姑娘也在。”
两人沉默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池边。
巧的是,苏辞也认识。
是秦眠。
再见秦眠,秦眠已经是一副妇人打扮,梳着发髻。
苏辞想起秦眠在前段时间从长安到了朝歌,嫁给了大理寺卿赵大人之子。所以除夕夜也会来参加宴席。
秦眠道:“苏姑娘的事在城里传得神乎其神,没想到我今天见到了正主。”
许阿铮诧异道:“你们认识?”
秦眠嫁入朝歌城后,不肯被后院围困,积极结交朋友,又借女子学堂一事,登门拜访感谢许家,认识了许阿铮。
许阿铮和秦眠同样骄傲,没想到两人竟然成为了朋友。
秦眠笑道:“当初苏姑娘和桃姑娘在长安城帮过我们。国主娶苏姑娘为妻的消息传出,赵家听说了长安的事,还希望我能去长安街拜访你。”
苏辞觉得,秦眠似乎变了,她如今是妇人打扮,傲慢也收敛许多,言辞之间变得圆滑。
苏辞笑道:“为什么不来呢?我在长安街很无聊。”
秦眠道:“咦,桃姑娘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苏辞道:“她有事要忙,不过应该快忙完了。”
……
除夕夜过后,云水心和秦眠成了长安街的常客。
自从苏辞搬进长安街,很难再见到陆子怡和许春武,她们很忙,有时候很难见到她们。只有云水心和秦眠时不时会来长安街,为苏辞带来各种消息。
不过很快,苏辞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准备其他的事了。
婚礼要到了。
所有人都很忙。宫女们进进出出长安街,为苏辞量体裁衣,教导她婚礼事宜。
长安街乃至朝歌城,都在期待着婚礼到来。
婚礼当日,身穿华衣,手捧花篮的众人簇拥着凤辇,从许府出发了。
国主娶妻是朝歌城盛事,街道两旁是手持刀剑的侍卫,同时还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凤辇在欢呼的人群中驶向皇宫午门,午门外早有百官等候,当凤辇徐徐进入午门,骑马、乘车的百官便浩浩荡荡跟在凤辇后面,一齐赶往为婚礼搭建的高台。
凤辇进宫,宫中一时间钟鼓齐鸣。
穿过灰色石阶与朱门,一眼就能看到高台,苏辞抬起头,身穿喜服的姜晴位于中央,一脸含笑地低头看着她。
素见和妹如将苏辞带到高台下,接下来就要由苏辞自己走上去了。
苏辞走到高台时,姜晴温柔地伸出了手:“阿辞,愿意成为我的皇后吗?”
苏辞看着这个男人,他是无悲最有权力的男人,地位至高无上,可是又很脆弱,风一吹就要倒,见雪观的药似乎还没有那么快见效。
“陛下,我愿意。”苏辞有一瞬的恍惚,她回答了姜晴的问题,目光落下的地方却是前来恭贺的文武百官。
也许是高台太高,苏辞觉得,她一只手就能将这些人全部覆盖在手心。
姜晴笑了,笑得温柔至极。
……
国主大婚,举国欢庆。
但有人十分没眼色,让喜事蒙上了一层阴影。
刑部侍郎一纸状书,参皇后牝鸡司晨,干预庙堂之事!
证据则是皇后插手清水县拐卖判决。
大理寺卿紧随其后,参皇后干预绿珠楼事件审查结果。
仿佛是早就商量好了一般,另有织造局的人,也参了皇后一本,说其议论诏书伪造之事,其心可诛!
百官的反对在此刻到达了顶峰。大大小小的奏章像雪花似的飞到龙案上。
“殿下,现在外面反对你的人可多了!”素见一边替苏辞描眉,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
“你少说那些,殿下放心,陛下还是站在你这边的。”说话的是妹如,她瞪一眼素见,安慰道。
坐在床上的金满则道:“姐姐,你要怎么做?”
怎么做?
所有反对的声音都被姜晴压下去了。
苏辞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素见道:“殿下,刚过巳时三刻。”
苏辞站起身,道:“秦眠该来了。”
苏辞进宫后,一切行动都被限制。皇后的地位仅在国主之下,却不能随意出宫。
后宫仅有皇后,并无妃子,苏辞时常想起以前的生活,于是常邀请人进宫。
不过这又挨参了一本,说皇后品行不端。
好像这帮人除了盯着别人纠错,就没有别的正事可干了。
姜晴依然维护皇后。
……
秦眠来了。有时候秦眠会为苏辞带一些宫外的见闻,有时候就是单纯来说说话。
从前两人在长安城的时候,没有多少话可以说,现在反倒什么都聊。或许是因为两人都成婚了,有了共同点。
“后来怎样?”
秦眠摇头笑道:“她说,我该三从四德,否则便是不安于室的女人。嘿,现在知道我跑你这里来,恨不得把我供起来。”
两人正说着话,素见走了进来:“殿下,无烟有事要报。”